清明的時候陳無念攢了個局,兩家人一塊兒去臥雲市爬雲嶺。
「哇,你們這是帶了什麼?」陳無念吃驚地看著明朗車後備箱中的兩個大泡沫箱。
「準備了些食材,雲嶺上有租炊具和烤架的,晚上可以吃燒烤。」杜若風幫著陳無念把他和林遠的裝備塞進後備箱。
「那也有賣材料的啊,這怎麼帶上去?」
「有貨運纜車,等爬上去以後拿著提貨單去遊客中心取就行了,山上賣的都是些速凍的東西,不好吃也不乾淨,咱們這些裝備也直接託運上去,輕裝上陣。」杜若風合上後備箱,他最近和陳無唸經常在微信上討論新房子的設計,比之前熟悉了不少,話也多起來。
雲嶺在楓嶺市隔壁的臥雲市,明朗也算是舊地重遊,心裡多少有些感觸。
清明節雖然也是三天小長假,但出門遊玩的人到底是少,平日熙熙攘攘的雲嶺山腳下零星停著十幾輛車,四個人把包裹拆了就地分揀,除了錢包證件之類的貼身物品其他的通通託運。
雲嶺海拔一千八百米,山上綠樹掩映著瀑布飛湍,人工修鑿的石階順著地勢盤山而上,有纜車可以直通山頂,不過他們四個大老爺們肯定是選擇徒步上山。
今天陽光很好,但是在茂密樹影下還是陰涼如水,倒不讓人覺得燥熱。陳無念很有興致地帶了相機,他們不著急,就一路上走走停停,拍拍山水拍拍合照,也不覺得累。
爬到半山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們用了兩個多鐘頭才走到這,多少有些累了,就在觀景平台上略做休息。
「雲嶺現在真是大變樣,我二十年前來的時候哪有這麼好走的路,也沒有纜車,爬到山頂差點沒累死!」明朗站在平台邊上往下眺望,放眼全是碧綠的樹影,倒是養眼。
「二十年前,和誰一塊兒來啊?」杜若風呷醋似的,這一路上他早看出來了,老狼有點心不在焉的。
「還能和誰,你親爹,那個不要臉的約姑娘來爬山,還非要拽著我給他當勞力,活該現在他兒子伺候我!」明朗笑著捏捏小崽子的鼻樑,看著這張和杜雲有七分像的臉,覺得自己好像也回到了十幾歲的年少時光。
陳無念平時鍛鍊少,而且是個比明朗還懶的傢伙,這會正扒在條凳上,恨不能就在這安營紮寨,懶得和其他三個精力旺盛的一塊看風景,到處都綠了吧唧的有什麼好看的。他完全忘了他才是攢局的人。
林遠話少,他站在杜若風和明朗的身旁,手裡擺弄著相機,乾脆就把他倆當成了模特,咔嚓咔嚓拍了幾張。
「那個,不好意思……」背後響起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三個人回頭,兩個二十來歲的女生正站在他們身後,前邊那個手裡拿著個相機,臉上掛著靦腆的笑。
女生顯然也是沒想到竟然是三個各有千秋的帥哥,一時臉都紅了。
若是論長相,他們四個人裡明朗是最帥最有男人味的,杜若風則是當下姑娘們喜歡的俊美男神,林遠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暖男長相,而陳無念就只能用妖豔來形容了。
或許是因為林遠看起來最溫柔可親,他手裡又拿著相機,那姑娘向他微微跨出一步,遞出手裡的相機,「帥哥,能麻煩幫我們拍張照片麼?」
林遠很少和女性接觸,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和女生就極少有交流,現在一個陌生女孩站得離他只有一米遠,他渾身上下都緊張地繃了起來,「啊,那個,我不太會拍照片……」
那姑娘也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拒絕,臉漲得通紅,這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一隻塗著黑色指甲油的纖長手掌,拿走了她手裡的相機,旁邊石凳上一位長發帥哥站了起來,露出個笑臉,「別難為他了,我來幫你們拍!」
陳無念是專業的,相機架在腕上調了幾個參數,拍出來的照片不管是色彩還是構圖都無可挑剔,兩個女生看著照片不住誇獎,「哇照片拍得超級木奉!簡直比寫真質量都高!」
「你們也幫我們拍一張吧!」明朗突然開口道。
林遠遞過去相機,四個人並排站著,拍照的是那個沒說過話的高個姑娘,她矮身半跪,把四個人和他們背後的藍天綠樹一起攝入畫中。
「你們是雲嶺大學的學生?」明朗上前接過相機,對著女生問道,女生只羞澀地點點頭,把相機遞給他。
「我們是雲嶺大學大三的學生,我叫秦婉,她叫何雲沫!」一開始和他們搭訕的姑娘秦婉顯然外向得多,主動和明朗攀談起來,「你們是臥雲本地人麼?」
「我們是從楓嶺過來玩的。」明朗回答著秦婉的問題,目光卻落在何雲沫身上,她正低頭翻看著自己的相機,全沒注意到。
杜若風臉色微妙的就有些難看,老狼以前從來不主動和女生說話的,更不會把他晾在一邊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癟著嘴,湊到明朗身邊去拽他衣角,「老狼……」
「乖,」明朗摸摸頭上的汗,觀景平台上沒有樹蔭,太陽照著就有些熱,「去買冰棍兒去!我熱了。」
「哦……」杜若風極不情願地朝著觀景平台另一端的商店走過去。
杜若風再不情願也沒有當眾發脾氣,買了六支雪糕,連兩個女生的份也算了進去。等他回去那個叫何雲沫的女生也加入了討論,他表情不免就又難看了幾分。
「你們也在山上野營過夜啊!太好了!我們剛剛還在說今天遊客好少,就我們兩個人還真的不敢在這過夜呢!」秦婉聲音清脆,但聽在杜若風耳朵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隨便拿。」杜若風雙手撐開塑料袋,讓兩個女生先挑,兩個人各自拿了一支向他道了謝,杜若風才把捏在指間的一隻巧克力味的雪糕遞給明朗,也不等他說話,轉頭就向著陳無念和林遠走過去。
「喲,吃醋啦?」陳無念一臉壞笑,林遠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別亂說話。
杜若風扁著嘴,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咬了一口和明朗同款的雪糕,苦得他眼角一抽。
由於兩個女生的加入,後半段的腳程就更慢,明朗和她倆落在最後,兩個女生一個清脆一個柔婉的嗓音比林間的鳥鳴還悅耳,只有杜若風走在最前頭從高處往下看覺得這一幕刺眼得很。老狼竟然幫她背包!
杜若風委屈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原本計畫著開開心心出來玩,可老狼看都不看他一眼,這算什麼事兒嘛,早知道還不如待在家裡。
林遠看著幾步就走的沒影兒的杜若風準備上去追,陳無念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行了,別去勸他,談戀愛嘛,不就是柴米油鹽醬醋醋醋醋醋醋醋茶?」
「朗哥今天怎麼了啊?好像心不在焉的,小風這麼生氣他也沒看出來。」林遠擔憂地抬眼看,杜若風已經甩下他們一大截了。
「天知道,他來的時候一路都沒怎麼說話,行李也是杜若風幫著搬的,性生活不和諧吵架了?不能啊看他倆這健步如飛的!」陳無念一本正經地捏著下巴胡說八道,林遠聽不下去了才捂了他的嘴讓他別滿嘴跑火車。
等明朗慢慢悠悠上了山頂已經是五點多鐘了,天邊紅霞瀰漫,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先上來的三個人已經搭好了帳篷支好了爐灶,杜若風和林遠兩個人蹲在地上開泡沫箱,準備開始做飯。
「我幫她們兩個去租下帳篷,你們先收拾著!」明朗壓根沒走近就和兩個女生往遊客中心的方向去了。
杜若風拆膠帶的手一頓,差點被裁紙刀劃破了手,林遠急忙奪過了他手裡的刀,三兩下拆開膠帶。兩個泡沫箱裡都鋪著冰袋,打開的時候還是寒氣襲人,一個裡面是串好的各式燒烤串,另一個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保鮮盒,裡面是切好的各種食材。
杜若風平時喜歡做飯,而現在心情不好,也沒了做飯的心思,呆呆地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一邊,像個散發著毒氣的大蘑菇。林遠自知笨嘴拙舌,對著念哥使個眼色想讓他勸慰幾句,可陳無念也聳聳肩表示無話可說。
林遠嘆了口氣,走到陳無念身邊,「哥,你把烤爐裡的炭點了吧,我炒兩個菜。」
「行,隨便弄兩個得了,就這兩位大爺這架勢,這飯不知道吃得成吃不成呢!」陳無念搖搖頭,用皮筋把長發在腦後紮成丸子頭。
等明朗和兩個女生再過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林遠已經準備好了晚飯,菜色都是杜若風之前配好的,是幾樣明朗喜歡的菜,和幾盤燒烤一起放在野餐布上。
等兩個女生一左一右挨著他坐下來明朗才覺得有點不對,杜若風坐在背光的方向也看不清表情,他也沒說反對的話,明朗當然不好開口讓兩個女生換位置,只好將錯就錯就這麼著了。
等到菜進了嘴明朗才真的覺得不對勁了,昨天小崽子還一邊準備材料一邊同他打趣,笑他喜歡吃甜的,而這菜吃進嘴裡倒不是說不好吃,但絕對不是出自小崽子的手筆。
明朗抬頭看杜若風,他正心無旁騖地低著頭吃飯,看林遠和陳無念,兩個人正旁若無人地調情,兩個女生也覺得氣氛有點奇怪,只好隔著明朗彼此尷尬地對視。
杜若風很快放下了手裡的一次性紙盤,聲音低沉,帶著濃重的鼻音,「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明朗就是神經再粗整個人再不在狀態也知道小崽子不對勁,他也顧不得別的,站起來從帳篷裡抽了一張薄毯,朝著小崽子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行了,別理他們,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了,咱們吃!」陳無念招呼著兩個女生,那兩個怨氣發散體走了他們的氣氛倒是好了起來,四個人說說笑笑地吃起了飯。
「怎麼了寶寶?」小崽子坐在宿營地邊上的岩石上,雙手抱著膝蓋,頭埋在手臂之間,身子一抖一抖的,明朗心疼地走過去,把手裡的薄毯搭在他肩上,「怎麼了?嗯?」
杜若風抬起頭,一張小臉兒上佈滿了淚痕,大眼睛裡蓄的淚還在一個勁往下滾,可憐巴巴的樣子活像被拋棄的小奶狗。
「好了好了,不哭了,」明朗心裡暗罵自己,一整天魂不守舍的想著那些陳年舊事,又見到了一張酷似舊人的臉,根本沒注意到小崽子的反常,「好了好了,乖,不哭了哦!」
杜若風心裡委屈,老狼越安慰他越難受,淚珠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往下滾,嘴上還要犟,「你管我幹嘛?別和我說話!」
明朗自知理虧,就越發溫言細語,直把小崽子當成了奶娃娃,「我不管你管誰啊?我家寶貝兒子這麼可愛,把你放在這被狼叼走了我上哪兒找去?」
「叼走就叼走!你又不要了!」這幾乎是耍無賴了。
「哪能不要啊!寶寶,是老狼錯了,給你賠不是好不好,想讓老狼幹什麼都聽你的,好了不哭了,爸要心疼死了!」明朗把小崽子攬在胸前,給他細細擦去淚花,「吃奶好不好,今兒一天沒吃脹死了,寶寶沒吃飽吧剛剛?」
明朗今天穿的是套頭的衛衣,只能把衣服下襬拉起來,解開背心的掛扣。山上夜風寒涼,他不由打個冷戰,雖然營地西邊這一側並沒有帳篷,但保不齊有人飯後過來散個步,明朗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伸手捏了奶尖兒送到小崽子嘴邊。
杜若風到底還是心疼他爹,把自己肩上的毯子拿下來給他披在身上,把裸露出來的蜜色皮膚都牢牢遮住,明明心已經軟了嘴上卻還還是犟得很,「不吃!」
「吃一口,寶寶,好脹……」明朗臉也不要了,捏著奶尖兒的手指用力擠壓,深粉色的乳孔裡立刻就滾出一連串的細白奶湯兒,「好了,別生氣了,老狼錯了,原諒我嘛好不好?」
杜若風哀怨地瞅著他,還是張嘴含住了那肥嫩的奶尖兒,輕輕吮起來。明朗放下了心,摩挲著小崽子的發頂,真是不想再看到他這幅眼淚汪汪的樣子了。
等到兩個人回到帳篷前,其餘四個人已經開始了第二輪,野餐布已經收拾了,這會正圍著烤爐燒烤取暖。杜若風雖然還是神色不郁,但精神狀態明顯好多了,他翻了翻剩下的材料,給明朗炒了個魚香肉絲。
「我做飯不好吃啊?」林遠笑眯眯地挪了椅子給他倆讓了位置。
「老狼喜歡吃甜的,陳哥喜歡吃辣的。」杜若風把菜放在烤架旁邊的小桌上,正準備坐在林遠旁邊就被一把薅了起來,跌在老狼懷裡,他還準備掙兩下就被箍住了胳膊。
「好了,別鬧脾氣了,乖乖的!」明朗探頭親了親小崽子的臉,從盤子裡拿了串雞翅遞到他嘴邊,「嘗嘗你林哥手藝怎麼樣,不好吃下次就不去他家吃飯了!」
「那個,我一直想問……要是我說錯了你們可別在意啊!」一直不怎麼說話的何雲沫開了口,細聲細氣的,「你們,是情侶嗎?」
杜若風不喜歡她,垂著眼扁著嘴,覺得她聲音難聽得很。
「是啊,」明朗笑一笑,大方承認了,這時候他要是再態度曖昧模棱兩可,小崽子非得和他翻車不可,「他們倆是一對兒,我們倆也是。」
杜若風心氣順了不少,再看何雲沫也就沒那麼討厭,他知道明朗也沒吃什麼,就接手了林遠手裡的活繼續烤起來,老狼的口味只有他最清楚。
「爸,你吃這個。」杜若風舉著一串菠蘿雞肉串送到明朗嘴邊,明朗聽他這麼叫自己就知道是小醋罈子要標明所屬權,只好張嘴咬下一塊肉,然後伸手接了過來。
陳無念看著他倆暗潮洶湧不由覺得好笑,那兩個姑娘聽見杜若風這麼叫都吃了一驚,陳無念看著看著就明白過來明朗今天這是怎麼了,「誒,你們看看,覺不覺得小何和小風長得有點像?」
杜若風第一次直視何雲沫,竟然真的和他有幾分像,特別是嘴唇和下巴,他回過頭看老狼。
「小何和楚風長得特別像。」明朗無奈地笑笑,他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故地重遊難免想起許多年少往事,又遇到一個長得和楚風酷似的女生,他以前很喜歡楚風,單純的喜歡她毫不做作的性格,現在白白撿了人家兒子多少還是有些愧疚,就對這兩個女孩親切了不少。
「我還以為你喜歡杜雲呢!」杜若風酸溜溜。
「胡說些什麼玩意兒!」明朗笑著敲敲小崽子的腦袋,知道他是氣消了,「那是你親爹!老子對那個混賬王八蛋可沒興趣!有你這麼個小兔崽子已經夠我受的了!」
杜若風終於露出個笑臉,老狼是他的,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