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以後, 這位奇怪的客人,或者說他以為的“神”會每晚都來。
第二晚的候,這位客人依舊是帶的那套衣服和書籍,但不同的是, 他這次還戴了一副隱形眼鏡, 或者說美瞳?
他遲疑地打這位客人著遞給他的美瞳盒子——裡面是一雙銀藍『色』的隱形眼鏡。
“昨晚來得有些匆忙, 忘了帶這個了。”客人禮貌地詢問,“沒用過這個, 買一副安的,你介意戴上嗎?”
他自然是不介意的。
在簾子後面換上了那套破敗的福利院衣服, 又換上了那副銀藍『色』的隱形眼鏡後,他坐在那裡翻書,在這位客人的注視下, 他有一瞬間頭皮都是麻的。
——和昨晚的眼神不一樣了, 在他換上了這幅隱形眼鏡後。
那位客人看他的眼神,變得非常的專注, 或者說……懷念, 就好像他曾經無數次地在這種朦朧的靜謐中,守著這麽一尊不會說話, 不會看他, 只會翻書和閱讀的銀藍『色』眼鏡雕塑,那麽安靜地度過了千萬上億。
似乎察覺到他的緊繃,那位客人輕著口了:“的注視會讓你不自在嗎?”
遲疑了一會,他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會。”
——雖然這位客人看他看得專注, 但和那些客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他看他的眼神裡沒有欲望,只是單純地,平靜地看著——就像是在看一款電視節目裡的一個角『色』, 或者說一個遊戲裡的一個npc。
客人看他的眼神,沒有把他當做人。
但他總覺得自己在這位客人的眼神裡,比在其他客人的眼裡,已經要像人許多了。
在這種靜謐中兩個人無聲地相處了一會後,他試探地口了:“您是……喜歡扮演的這個孩子嗎?”
那位客人沉思了一會,他似乎在思考他的問題,然後輕了一聲:“其實不太懂你們說的喜歡。”
“只是習慣祂的陪伴了,盡管祂從來沒有回應過。”
“這孩子是您的繼承人嗎?”他下意識地回答,“那他如要走,您完可以不讓他走。”
——這內圍裡的每個男人都是這麽對待自己的孩子的,他們想對自己的孩子怎麽安排就可以怎麽安排。
名片,繼承者,工作崗位——一切都會被安排好。
這些孩子和他一樣,只要出生在了內圍的男人的家庭裡,就也不可能離內圍和教廷的掌控,他們一生的軌跡從出生那一刻就已經被規劃得清晰可見,無偏離可能。
所以他面對這種情況有些『迷』『惑』——一個權勢大到足以讓內圍男人清場的男人,居然在為了自己孩子即將離自己神傷。
這實在太離奇了。
“在祂沒有靈魂,只是一個雕塑的候,的確可以輕而易舉地將祂留在邊。”這位客人輕著回答他,“但在祂擁有了靈魂後,就不行了。”
“祂會無窮無盡地為了他向往的東,為了祂想要保護的人,為了祂產生靈魂的那一刻,反抗對他的束縛和挽留。”
這位客人看著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懷念和某種很深的,他看不懂的情緒:“祂明了喜歡,擁有了靈魂。”
“祂不是的同類,們也無法坐在星空下,那樣安靜地相處了。”
“您可以帶下海。”他有些笨拙地表述,“您應該是神一樣的存在吧?這樣也不能留下這個孩子嗎?”
客人微著回答:“就算是神,也無法留下擁有靈魂的人。”
他慢慢地挺直了背,他『迷』茫地,又充滿著某種無法自控地向往地重複了一遍客人的話:“擁有靈魂的人?”
她的話又響在耳邊:【離這裡吧,離天空城。】
【有更廣闊的舞台等著你。】
“感謝你今晚的陪伴。”客人起,他披上鬥篷,著對他答謝,“你有什麽想要的東嗎?”
他腦子一片混『亂』,隨口說了很多,客人都照單收。
“您,您今晚也可以帶離這個島嗎?”後一個要求,他有些小心地說道,“就像昨晚那樣下海就可以了。”
“下海嗎……”客人起來,“如只是離島的話,你喜歡天空嗎?”
他呆愣住了。
客人對他伸出帶著皮革套的,得很溫和:“帶你去看看宇宙,誕生的地方,去嗎?”
他眼睛亮起來,毫不猶豫地將放了上去:“去!”
那天晚上,客人將他送回島上的候,他腦子都是空的,還流轉著那些銀藍『色』浩瀚星辰,他表情恍惚地倒在了厚厚的絨被裡,然後突然控制不住興奮地跳起來,瘋狂對著空氣哼哈打拳,然後向後一倒,倒在絨被裡抱著枕頭來回打滾踢腿。
太美麗了。
原來這個世界這麽大啊。
和她說的一樣,好遼闊啊。
他慢慢地,珍惜地從心口的衣服拿出那張照片,非常迅速地蓋住照片上面一截的狗男人,只看那個陽光明媚的她,然後慢慢地將她珍惜貼在自己的心口,然後慢慢地蜷縮成一團,縮在絨被裡,臉上帶著意睡著了。
島外的星空燦爛。
客人那段間幾乎每晚都來,他帶他去看邊界的景『色』,對他所有的要求都有求必應。
坐在海洋上看人魚遊過,在南極的冰層下看那些凝結的上古動物,在人來人往的列車上擠來擠去。
客人有候會玩地對他說:“那個乘客的鏡子有一天會爆炸。”
他會疑『惑』地問:“為什麽?”
客人會著說:“因為覺得有趣,就設計它爆炸了。”
總就是這種他完聽不懂的話,但並不妨礙他玩得愉快。
從來沒有人帶他怎麽玩過,他好像得到了她說的朋友。
不過他道的,這位客人總有一天要離,但他不道為什麽,就像是逃避一樣不願意面對這個客人要離的事實。
但有一天,這個客人自己提起了,他看著正在翻書的他,突然說:“明晚不會來了。”
“今晚你想去什麽地方?”
客人說起這件事的語氣如此輕松,仿佛和一檔飯後的電視節目告別一般容易,就像是根不道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多殘忍的事情。
他翻書的一抖,無法置信地抬起了頭,然後很快鎮定了下來,他問:“那是只有明天不來嗎?”
“不。”客人著回答,“以後都不會來了。”
他在那裡坐了很久,別過臉,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盡量顯得冷硬,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突然從原地蹦了起來,倉促地一邊跑一邊說:“等一下!”
“那先等一下!”
他的眼淚還是掉下來了,他一邊胡『亂』地擦著眼淚,一邊從一個他藏在絨被床下的櫃子裡翻出了那件紗衣——那件跳《莎樂美》的紗衣。
【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真正看舞的人讚賞你的美麗——他們存在的,見過。】
他深吸一口氣,換上了這套紗衣,幾乎是肩膀顫抖地走了出去。
“可以,可以給您跳一支舞嗎?”他顫著聲音詢問。
客人溫和地說:“可以。”
在燭光下,在絨布旁,他曾無數次的跳這支舞,那些人隔著朦膿的燭光和絨布,用他憎恨,討厭的目光注視著他——就像是他們曾經注視著她一樣。
但這次沒有,這次從頭到尾都沒有。
那位客人安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跳到一半衝上來,沒有趴在地上撫『摸』他的腳,沒有含蓄地說一些他現在已經聽得懂,但厭惡的挑逗句子。
他跳完後,轉了個圈,用盈著淚光的紫『色』眼睛,雙緊緊地攥著裙擺,很輕地問客人:“好看嗎?”
“很美。”客人著回答,“你的靈魂和舞一樣,都很美。”
他終了起來,眼淚從他臉上滑落,他非常矜持地後退兩步,提起裙擺微微低頭,做出了他在錄像帶裡看過千萬遍的,她的舞劇謝幕動作:
“謝謝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