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懷死了,但他控制住苗高僵這個暴走的怪物,雖然只是一分鐘而已。
看著劉懷的屍體,白柳只是恍然了片刻,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地上前抓住一動不動的劉佳儀往教堂裡拖。
苗飛齒也想跑,但更讓他崩潰的是他兒童的血還在劉佳儀的身上,但劉佳儀就躺在苗高僵化成的那個殭屍怪物的旁邊,他根本不敢上去搶血,苗飛齒咬牙切齒地躊躇了一會兒,二話不說地往教堂裡跑了,他去抓小苗高僵了。
那個小孩和他也有血緣關係,血也是管用的!那他還差一個小孩的血,苗飛齒看向受洗池後的大小木柯,殺得猩紅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下。
白柳拖拽劉佳儀根本沒有反應,這小女孩就抱著劉懷的屍體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旁邊的殭屍用凸出的眼珠子死死地瞪著劉佳儀,已經開始微弱的移動了,而劉佳儀就像是沒看到一樣,恍惚地抱著劉懷的頭,喃喃自語著:“對,我可以復活我哥,我可以的,只要積分足夠,我就可以……”
“你復活不了劉懷。”白柳淡淡地打斷了劉佳儀的自言自語,“他的靈魂在我這裡。”
劉佳儀一頓,然後以一種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跳躍起來卡住白柳的脖子,雙手翻轉卡住白柳的脖子,凶狠無比地把白柳掀翻在地。
這個新星第一的玩家終於顯露出她的危險性,劉佳儀滿臉淚痕猙獰無比地用細瘦的手腳死死勒住住了白柳的脖子,聲嘶力竭地威脅他:“把劉懷的靈魂給我! !不然我殺了你!!”
白柳被勒得直咳嗽,但他神色還是平靜的,嗓音有些發啞地爬起來:“……現在這樣,就算你復活了他,他真的想活著嗎?他是自己想為你死的,我定的計劃裡本來是可以保住他的。”
回想起劉懷死前那個心滿意□□託一切的疲憊語氣,劉佳儀的呼吸一窒,她情不自禁地鬆開了自己勒住白柳的手,白柳迅速拉住她的手腕,頭也不回往教堂這邊拖拽著。
劉佳儀呆愣地被白柳扯著往教堂跑,她已經被技能耗盡了體力沒有力氣了,沒跑兩步就跪在了地上,白柳轉身把她抱在了肩膀上。
白柳一邊咳一邊跑,他側眼看了一眼劉佳儀反應不過來白柳救她的樣子,淡淡地說:“劉懷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救你離開這個遊戲。”
“不是這個福利院,是一整個遊戲,或許等到那個時候,他就願意被你復活了吧。”
劉佳儀眼睛一酸,但很快她地反駁了白柳的話:“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苗高僵異化的怪物是三級本的s怪物,防禦一萬多,我在國王公會開團的時候開著治療輔助,都要十幾個a+配合度很高的玩家在我控制血線的情況下才能吃得下,怎麼打?。”
白柳語氣很冷靜:“我有辦法。”
隨著白柳這句話的落下,那個被劉懷自殺式襲擊僵立了一分鐘十五秒的殭屍終於又動了起來。
它張開兩個長著長長獠牙的黑色嘴唇,一跳一跳地往劉佳儀這邊蹦跳了過來。
它跳得不快,但是幅度極高,幾個跳躍就落到了教堂的門前,但它卻沒有攻擊跑在他前面的白柳和劉佳儀,而是直接從這兩人的頭頂跳了過去,往側門去了。
正貼在教堂側門上,準備從後面繞過去偷襲木柯他們的苗飛齒看著往這邊蹦過來的殭屍沒忍住操了一聲,連忙揮刀躲開,這傷害判定極高的上旋雙刀砍在殭屍的外皮上,就像是砍在了什麼厚度極高的皮革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劃出,苗飛齒開了移速想要逃跑。
結果這苗高僵化成的殭屍似乎對苗飛齒的攻擊方式和逃跑習慣都極為熟悉,苗飛齒幾次都沒有逃出來,反而被這殭屍死死困在了教堂前。
苗飛齒額頭冒汗,不停地揮舞雙刀,最後被逼得沒有辦法直接開大使用了【怨魂雙刀】這種爆發技能,但因為體力限制,苗飛齒只能使用這個技能一分鐘。
怨魂從苗飛齒揮舞的雙刀上飄浮而起,血腥氣瀰漫了教堂前的空間,苗飛齒雙刀不停地推拉橫劃,在夜色裡能看到連成一片的雪白刀光,這技能倒是可以傷害到苗高僵了,但苗飛齒的臉色也越來越白,因為苗高僵也可以傷害到他。
【系統提示:腐肉殭屍咬傷玩家苗飛齒的肩膀,玩家苗飛齒生命值-2】
【系統提示:玩家苗飛齒使用個人技能(怨魂雙刀)暴擊一次,攻擊腐肉殭屍3點生命值】
【系統提示:……】
苗飛齒呲牙想要強行突圍,但很快暴擊技能一分鐘就要到了,苗飛齒破罐破摔地使用了最後一次暴擊,但他提起來的刀才舉到一半,背上突然跳上了一個畸形小孩怪物。
這小怪物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竄出來的,從背後抱住了苗飛齒的脖頸,咿咿呀呀地說這話,苗飛齒怒罵了一聲鬼逼崽子,剛想回頭一刀捅死這個小怪物,在回頭看到這個小怪物的一瞬間,苗飛齒的瞳孔一縮。
他認識這張臉,這是他在進入遊戲之前綁架過的那個孩子,被他切掉了手指頭吃掉的孩子,如果木柯在這裡,他就會驚異地發現這個孩子就是在電梯那裡提醒他不要上去的畸形小孩。
小怪物嘻嘻笑著叫著,抱住苗飛齒的頸部拍著掌:“手指頭!手指頭!叔叔喜歡吃我的手指頭!”
它的手上沒有手指頭。
【手指頭】這三個字讓已經完全殭屍化的苗高僵攻擊的動作凝滯了一下,這曾經是苗飛齒和苗高僵在這個所有投資人玩家都長得一樣的遊戲裡互相辨認對方的暗號,它轉動渾濁的眼珠湊近看向苗飛齒,嘶啞地說:“……飛齒愛吃……手指頭。”
它似乎認出了面前的人就是苗飛齒,苗飛齒剛要鬆一口氣以為苗高僵勉強恢復了神誌,苗高僵就用手掐住了苗飛齒的脖頸,它睜著雙目,死死地盯著被它掐得單手提起來的苗飛齒:“ ……你總有一天,也會吃掉我的手指頭。”
苗飛齒被掐得懸吊起來,兩隻腳在半空中就像是□□一樣掙扎著,他拼命地用手中的雙刀劈砍苗高僵,但苗高僵一點反應都沒有,捏住他喉口的拇指下陷,苗飛齒很快就雙眼漲紅喘不上氣,他看著苗高僵化成的殭屍無神的眼睛,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苗高僵會第一個攻擊他,明白了他父親的潛意識的恐懼是什麼——
——苗高僵恐懼他吃了他,所以他的技能身份是不會死的,肉腐爛的殭屍。
苗高僵的手掌縮緊,苗飛齒全身抽搐一下,他的雙刀緩緩脫手砸落在地,消失成數據光點,他瞳孔擴散張著嘴歪著頭靠在了苗高僵的手上,就像是一個正在對爸爸撒嬌的孩子。
【系統提示(對全體玩家):玩家苗飛齒生命值清0,確認死亡,退出遊戲】
“靠!”木柯看著那個在這個副本里隨便切瓜砍菜的苗飛齒一分鐘就被苗高僵給弄死了,正在推地道口的木柯不由得臉上密密地滲出汗,“地道口為什麼會打不開!”
白柳看了一眼門縫:“裡面被人抵住了。 ”
小苗高僵滿頭大汗地用盡全力抵在地道們,還用從教堂裡搞到的木塊把地道口給別上了,想盡所有辦法避免外面的人進來,他緊張地吞嚥唾沫——那個投資人果然變成怪物了!
他之前還用受洗池的缸子和一些座椅壓住了神像下面的那個怪物小孩的通道的出口,但受洗池的缸剛剛被木柯推開了,沒想到裡面居然還別了一層。
殺死了苗飛齒的苗高僵轉動著頭顱,眼珠子看向了木柯和白柳這邊,木柯頭皮發麻地擋在了白柳,小木柯和劉佳儀的前面,他瞄了一眼自己的系統面板,深吸一口氣看向這個s級怪物腐肉殭屍。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木柯獲得技能身份(光明勇敢的刺客),你擁有了技能衍生武器(光與暗之匕首)】
【系統提示:玩家木柯是否使用技能衍生武器?】
木柯吐出一口氣:【是】
劉佳儀滿臉淚痕,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還在掙扎的白柳:“放棄吧,已經沒有辦法了,我們都會死……”
她話還沒說完,木柯突然一步上前,擋在了劉佳儀面前,他雙手向下一甩,手中出現了一對匕首。
這是一個劉佳儀特別眼熟的動作,她的呼吸一窒,要說的所有話都停住了。
“劉懷連自己的技能都送給別人來保你,可不是讓你一心送死的,劉佳儀。”白柳還在推門和里面的小苗高僵較勁,他頭也不回地說道,因為推門聲音有點喘,“你就是這樣糟蹋你哥的心意的嗎?”
【系統提示:玩家木柯是否開啟暴擊技能(閃現一擊)?因為玩家木柯未曾適用過該技能,該技能會嚴重消耗你的體力槽,會出現在使用之後身體脫力無法逃脫等現象,是否使用?】
木柯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白柳,發怔的劉佳儀,和小木柯,他握緊那雙匕首,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讓他的心跳加速著,讓他的眼眶裡盈滿眼淚,他害怕地緊咬牙關,但又一種更加強烈的感情和慾望讓他往前走了一步。
【使用!】
木柯點在地上一躍而起,他在劉佳儀的眼中的熱像宛如燃燒起來的火光。
那個死去的刺客好像在此時此刻,又活了過來。
而這一次他不再懦弱,是一個勇敢的刺客。
在木柯竄出去的一瞬間,劉佳儀突兀地轉身看向白柳,她低著頭看不清神情,語氣非常冷漠:“讓開。”
白柳挑眉讓開,劉佳儀伸手貼在地道的門上,抬起頭來,雖然眼眶發紅,但臉上什麼情緒都沒有:【系統,使用道具(鉸鏈),使用位置為地道裡的苗高僵。】
【系統提示:(鉸鏈)正在佈置中……佈置完畢,已經鎖住裡面的玩家苗高僵】
小苗高僵驚恐地看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鎖住他手腕和腳腕怎麼也掙脫不掉的鉸鏈。
木柯被苗高僵甩出去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他嗆咳出大口的血液,已經痛得快要爬不起來了,無論怎麼努力他都沒有辦法刺入苗高僵化成的殭屍身體裡打出僵直效果,匕首在他的手裡好像是鈍的。
【系統警告:玩家木柯的生命值下降5點,下降至1!警告!請迅速逃離危險場景!】
木柯趴在地上想要爬起來,他他眼前的世界好像都開始搖晃了,他看到那個被他攔了不到十秒鐘的殭屍往白柳和劉佳儀的方向蹦跳著去了。
不行,不可以!劉佳儀如果進了教堂是安全區,但是白柳不是!!
這個殭屍挨到白柳的一瞬間,他就會死!
有沒有什麼辦法,有沒有什麼辦法讓這個殭屍不動!讓它死掉!讓它不要再傷害任何人!
木柯齜牙咧嘴地掙扎著爬起來,他的目光落在教堂外面遍體鱗傷的劉懷上,他看著劉懷心口的那個傷口,突然怔了一下——這個傷口是劉懷為了精神值爆發自己刺傷的……
白柳轉身抽出鞭子冷靜地對上了跳過來的殭屍,但殭屍卻出乎白柳意料的直接跳過了他,往他背後的劉佳儀襲擊而去了。
劉佳儀這個時候正在抓住鉸鏈用力往外拽,小苗高僵還在拼命地往外推阻止自己被拽出去,還沒來得及進去,她聽到了殭屍跳躍的聲音轉頭,殭屍黑色的指甲已經可以碰到了劉佳儀額頭,似乎只要再往前面伸一點就能戳穿她。
看到這一幕的白柳的瞳孔一縮,教堂是不允許殺死孩子,但是殺死孩子會有懲罰,並不代表孩子不會死——劉佳儀是他們通關的唯一希望,絕對不能死!
白柳甩出鞭子卷上了劉佳儀的腰部千鈞一發地把她扯入了自己的懷裡。
劉佳儀被白柳抱入懷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苗高僵又往白柳這邊跳了,這殭屍出爪的速度極快,幾乎是跳到半空中的時候爪子就伸出來了,白柳甩出鞭子去擋,卻被這殭屍一隻手抓住,另一隻手向著白柳懷裡的劉佳凌厲凶悍地儀襲過來。
劉佳儀能聞到殭屍爪子上濃烈的血腥腥臭味道,那裡面也有劉懷的血,也有死亡即將到來的信號。
她有些恍然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和她哥哥一樣的死亡結局。
……我真的有盡力活下去哥哥,如果你見到我來找你,請你千萬不要怪我。
白柳轉身毫不猶豫地把劉佳儀的頭壓進了自己的懷裡,他鬆開了鞭子轉換成了猴爪面容凝肅地正面對上了殭屍抓下來的爪子,把劉佳儀完完全全地保護進了懷裡,殭屍咆哮著對白柳抓下來,劉佳儀怔愣地被抱在白柳帶著血腥泥土氣息的懷裡。
白柳的胸膛很單薄,心跳很平緩,有一種讓人很安心的力度和溫度,讓劉佳儀不由自主地微微張大了眼睛。
她想起劉懷和他說過的話。
我的妹妹值得比我好一萬倍的哥哥,劉懷笑著對劉佳儀說,你會有比我更好的哥哥的,佳儀。
所以不要放棄自己啊,還有更光明的未來在等著你,普緒克要歷經千辛萬苦把飛往天堂的丘比特帶回人間才行啊。
白柳硬撐著用爪子殭屍對了一下,他被殭屍落下在爪子拍得跪著往後挪了很長一段距離,嘴角溢出了鮮血,殭屍猙獰地怒吼著再次向白柳襲來,白柳一隻手擋住劉佳儀的臉防止被殭屍抓到,他眼神專注,似乎還要用另一隻手還要和這個殭屍撐一下。
殭屍仰頭怒嘯,爪子狠狠往下拍,白柳難得正經地打量著對手——這爪子被打中,他一定會死。
【系統提示:玩家木柯用(光與暗之匕首)刺傷自己,精神值下降中……精神值下降至11,開啟狂暴面板!】
【系統提示:玩家木柯使用暴擊技能(閃現一擊)!】
木柯就像是一陣閃電一樣從很遠的地方劈裡啪啦地竄過來,他握住的匕首上閃著刺目的光,照亮了這個漫長得就像是不會亮起來的黑夜,木柯跪在了劉佳儀和白柳的面前,他身上都是自己用匕首笨拙刺出來的傷口,第一次經歷精神值下降的木柯眼珠子都是渾濁渙散的。
但他的雙手卻很用力地握住匕首撐開死死擋住了殭屍落下的爪子。
他就像是一把堅實的□□,面容凶狠地匕首擋在了白柳和劉佳儀之前,這個一開始說起s-級別玩家都發抖的小少爺,這一刻卻絲毫不容撼動地擋在了一個s級別的怪物前面。
木柯握住匕首,他的心臟在狂跳,跳到開始刺痛,跳到他全身都開始發麻,他覺得自己要死了,膝蓋在抖手也在抖,木柯覺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或者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跪下來了,但他沒有。
木柯回過頭看了一眼他背後的劉佳儀和白柳,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壓住了他痛得快要流出的眼淚,撐住了他抖得快要跪下的膝蓋——太痛了,木柯以前一直以為他發作的時候那種心臟痛就已經很痛了,沒想到還可以這麼痛。
這個一輩子金嬌玉貴,害怕疼,喜歡哭的小少爺,在一種要將他心臟撐爆的劇痛裡,歇斯底里,毫無姿態地仰頭飆著眼淚狂吼著:
“滾開!! !不允許你動他們!!!!!”
閃著光芒的匕首被面目猙獰的木柯惡狠狠地刺進了殭屍堅實無比的皮膚裡。
殭屍仰頭髮出一聲怒嘯,壓在木柯身上的爪子越髮用力。
【系統提示:玩家木柯使用(閃現一擊)造成腐肉殭屍一分鐘僵直,腐肉殭屍生命值降低為5!】
木柯被殭屍沉甸甸的一爪子拍進了地裡,他臉色蒼白地跪在地上,他跪著的地面都被殭屍這一爪子的力度拍得震出了碎裂的紋路。
殭屍往下壓的終於停住了,木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在確定殭屍不動之後,他傻笑了一下,低聲喃喃一句成功了。
然後木柯嘴裡,眼裡,鼻腔裡都開始流血。
木柯鬆開匕首,緩緩軟到跌落在了地上,不停嘔著吐血,他渙散的眼神還在看向被自己保護住的劉佳儀和白柳——那是一種白柳很熟悉的眼神。
就像是做得不錯的孩子,向家長討賞的驕傲眼神,但木柯臉上的這眼神虛軟又微弱,似乎隨時就要隨著他忍不住垂落的眼皮,而消散不見了,但他還是很開心。
因為他這次終於像是劉懷和牧四誠一樣,完美地完成了白柳給他佈置的進攻任務。
“……做的不錯,木柯。”白柳對木柯說道。
木柯的嘴邊全是血,因為白柳的誇獎,他發自內心地開心笑著,嘴角有點小驕傲地往上翹,眼皮卻一直往下耷拉。
他努力地說著話,語氣小心翼翼,聲音微弱地詢問:“……我好像要不行了,我這次……真的盡力了,我做了我全部的努力了,咳咳,沒有……打亂你的計劃吧……白柳?”
“我知道,木柯。”白柳抬眼,“你做的真的很棒,這次我允許你死亡。”
木柯好似鬆了一口氣般笑了起來,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嘴邊全是咳出來的血和血沫,木柯緩慢地鬆開了自己手裡攥地很緊的匕首,匕首上的紋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從【blood 】變成了【heart】,因為他過緊的力度把這一行字母鐫刻在他掌心。
匕首上的光芒暗淡下去,變成了數據光點消失在地面。
【系統提示:玩家木柯主身份線生命值清零,確認死亡】
在確認木柯死亡之後不到一秒,白柳就沒有片刻停留地把劉佳儀抱起來往地道口走了,劉佳儀被奔跑的白柳抱在肩頭,一巔一巔的,她臉上是一種很奇怪的,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
她失神地看著那團撲到她面前又熄滅在地裡的火光——那是木柯,那個據說繼承了劉懷技能的新玩家。
那是一團和她哥哥一樣的武器和火光,為了她又死亡倒在了地上。
劉佳儀細瘦的手指慢慢收緊抓住白柳的肩膀,她的眼中慢慢盈滿眼淚:“為什麼……”
她只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小賤種,上天讓她誕生,只是為了在冗長灰暗的生活中反複驗證她是個賤種這一點。
她的存在毫無意義,只是在泥濘裡死死掙扎,不知道為什麼想要活下來的一條小魚,在淹死自己媽媽和姐姐的堰塘里苟延殘喘,唯一能喘息的地點是劉懷遞給她的手掌心。
劉佳儀不值得被救,也沒有人會救她。
木柯為了保護劉佳儀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他的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閉合,白柳抱緊她往地道口飛奔著,她扶著白柳的肩頭一顛一顛茫然地睜著眼睛,感覺自己好像要飛起來了一般。
時間的流失變得很奇怪,她怔愣仰著頭看著那個往她這邊跳過來的,已經解除了僵直的,跳到半空中的怪物殭屍,那張醜陋的怪物的臉就像是慢動作一般在她只能看到熱成像的眼睛裡變幻出真人的臉。
殭屍的臉上出現生他的那個男人猙獰暴怒,酒醺醺的面孔,他對著劉佳儀怒吼著:“小賤種!誰讓你出生的!”
然後又變成劉懷的臉,滿臉淚痕崩潰哭嚎著:“對不起佳儀,哥哥不是故意的,為了哥哥,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好嗎?”
白柳把劉佳儀的臉壓入了懷裡,那些猙獰扭曲的面孔在一瞬間離她遠去。
瘦小的劉佳儀就像是一團沒長大的貓崽般縮在他的胸口,她輕輕抓住白柳領口兩邊的衣角,白柳呼吸聲很急促,但說話的聲音卻不急不緩:“如果你剛剛是在問我為什麼要救你的話。”
“因為我做了一筆交易,有個人他把靈魂賣給我,說只要我活著就要帶你離開這裡。”
“我還活著。”白柳說,“所以我救你。”
劉佳儀張著看不見的眼睛,她的眼淚木然地,滾燙地滾落下來,沾濕了白柳的衣襟。
兩個從小就沒有信過神的孩子,在這一刻,他們跌跌撞撞的,終於走進了神明庇護的安全區。
怪物從背後大張著口襲來,白柳狠狠地扯開地道口外面的鉸鏈,把小苗高僵從地道裡扯出來,在他的尖叫聲中把他甩給後面追來的殭屍怪物,然後白柳的眉頭皺了皺,他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也緩緩流出鮮血來,白柳蹙眉嗆咳著跪在地上,把肩膀上的劉佳儀給放了下來。
【系統警告:玩家白柳的保護性道具(犬儒護腕)還有十五分鐘失效!在此過程中玩家受到的傷害會依次疊加在玩家白柳的身上!玩家白柳主身份線生命值即將清0!】
劉佳儀慌亂地看著眼前又要熄滅下去的一團火光,她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白柳!餵!白柳!”
白柳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他鬆開了握住鞭子的手,嘴裡湧出來的血越來越多,就像是之前的傷勢全部被反噬到這一刻一般,白柳對著劉佳儀一字一頓,艱澀地說著:“跑……通道……”
“不要死!”劉佳儀就像一個驚慌失措的,正常的八歲小女孩一樣摸著白柳的臉,她慌張地弓著身子把臉貼在白柳的頭上,感受著他逐漸微弱下去呼吸聲,無助地哭泣著,“求你不要死!你不是要救我嗎?你不是答應要帶我離開這個遊戲嗎?!不要這樣隨便就死掉!”
“不要騙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臟兮兮的小女孩仰著頭,她睜著黯淡無光的灰色眼睛,跪在純潔的神像前,撕心裂肺地尖利哭叫著,嘴角口鼻都滲出鮮血來,“不要再讓我一個人躲下去了!”
永遠暗無天日地躲藏,她好像一隻見不得光的深海魚,奇形怪狀的血和外表和一雙看不見光的眼睛,冷冰冰地活在地底,在背叛裡生長,在懷疑裡存活,靠著被詛咒的能力活在不能告訴任何人的遊戲裡。
誰來和她在一起,看不見的小魚輕聲說,我能救你,也能毒你,但你如果帶著愛靠近我,我會給你我最溫暖的肚皮。
只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不要把我撈起來之後,又害怕我怪物一樣的外表,懦弱地把我丟在泥塘里。
小苗高僵尖叫哭喊著被成年之後變成怪物的自己一隻手抓住,殭屍要對準小苗高僵的脖頸咬下去的一瞬間,十字架上的神明的眼皮動了動。
【系統警告:檢測到有怪物在安全區襲擊兒童!】
【系統警告:神明降下懲罰!】
密密麻麻的荊棘從神像的腳下蔓延出去,包裹住踏入教堂的腐肉殭屍,殭屍怪物被黑色的荊條包裹得密不透風,它四處襲擊著,帶著刺的荊條卻輕而易舉地紮入了它厚實如皮革的青紫色皮膚,繞著它粗壯的脖頸一圈圈纏繞著,殭屍發出一陣陣的怒吼聲,想要從荊棘的包繞裡突破出來。
但纏繞過來的荊棘卻越來越多,一層一層地包裹住,殭屍整個被圍在了荊棘做成的繭裡面。
荊棘越纏越深,殭屍咆哮的聲音從大變小,最終隨著荊棘一圈一圈地縮小蠕動,就像是在吞嚥裡面被包裹的怪物一樣,漸漸變得弱不可聞。
小苗高僵看著這堆茂盛的,包裹起來有教堂那麼高小山一樣,還在動的荊棘叢,他嚇得後退兩步,發現整個教堂的地板上都是還在不斷地蔓延過來的荊棘條,無處不在地往中間這個荊棘條做成的繭中管。
荊棘叢在小苗高僵頭髮發麻的目光中緩慢地收束,靜止,荊棘黑色的尖刺上滴落黑色的,帶著血腥和腐臭味的液體。
【系統警告:神級npc攻擊腐肉殭屍(玩家異化)中……腐肉殭屍生命值清0】
【系統提示:玩家苗高僵主身份線生命值清0,確認死亡】
劉佳儀聞到了很濃烈的屍臭味道,她聽到了嘶嘶的荊棘撤回在地面劃過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塊狀物沉悶的掉落聲和她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但這些聲音都比不上她眼中白柳身上漸漸黯淡下去的色塊吸引她注意力。
她根本沒有管死掉的苗高僵,她正在飛快地調轉系統面板:
【系統提示:很遺憾地告訴您,您的個人技能(解藥)還有一個半個小時度過冷卻期,現在無法使用】
劉佳儀閉上了眼睛,她吐出一口氣——冷靜,劉佳儀冷靜,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救白柳。
她的治愈技能無法使用,但她還有可以直接救白柳的東西——那就是她的血,她的血可以直接灌溉出可以救任何人的血靈芝,是可以治愈白柳這個投資人身上的絕症的,但她現在還需要一張可以培育出血靈芝的稻草床。
白柳等不到回醫院用哪個稻草床了,而且還有從其他投資人怪物手裡搶,哪怕是她有搶的能力,白柳也沒有等她搶的時間了。
劉佳儀的目光緩緩移動向了,她聽到的那個荊棘條收攏的地方——那是一個神像,身上纏繞了荊棘條,神明正睜開眼睛看著劉佳儀,但因為體溫太冷了,是一團死物。
塔維爾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這眼盲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往自己神像上撲過來,帶著一股子狠戾勁就開始像薅羊毛一樣薅他身上的荊棘叢。
剛醒來有點迷茫的塔維爾:“……?”
見到它甦醒的人類都會發瘋,白柳是個例外,沒想到這個小女孩也能保持理智地薅他荊棘條,但在看到劉佳儀臉的一瞬間,塔維爾明白了為什麼劉佳儀沒事。
因為這個小女孩,眼睛看不見。
劉佳儀觸碰到塔維爾的一瞬間就激發了神級npc,但這裡是她的安全區,她根本沒帶怕的,一頓狂拉帶扯,簡直薅出了把塔維爾扒光的氣勢。
默默地看著劉佳儀扒他身上荊棘的塔維爾:“……”
它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動的白柳,緩緩地用荊棘輕柔地包裹住白柳,可以輕而易舉地攪碎防禦值破萬的怪物的荊棘條對著呼吸微弱的白柳,一個生命點的損失都沒有造成,就穩穩噹噹地放到了自己身後的受洗池裡。
在劉佳儀聽到聲音之後受驚地看著塔維爾,正準備從他的荊棘條上搶人的時候,塔維爾沉默地把自己的荊棘條放了劉佳儀的手中。
劉佳儀一怔。
“你是要用我的荊棘條搭養血靈芝的地方嗎?”塔維爾很平和地說,“我給你堆好。”
荊棘溫順地在受洗池的池底緩慢堆疊編織,變成了一張看起來還挺結實的,黑色荊棘藤條床,膚色蒼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的白柳就緊閉著雙眼躺在上面。
劉佳儀站在受洗池面前,低頭看著這個不知道為什麼從遊戲開始,就一直在救她的,本來她很討厭的玩家。
“你是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用我的荊棘可以養血靈芝?”塔維爾垂眸看著劉佳儀,“或者說,血靈芝是我荊棘條上的產物?”
劉佳儀低著頭,她似乎還在看白柳,然後毫不猶豫地低頭用刀割破了手腕,鮮血汩汩地從她的手臂裡流出,滴落在受洗池的水中,滴落在荊棘叢中,在所有孩子洗乾淨罪惡的清水中,來自於她身體裡的禁忌的,污濁的血液在水中暈染出一朵朵花一樣的紋路。
浸沒在水中的荊棘條開始舒展枝葉,枝葉交叉的地方閃爍出螢火蟲一樣泛著紅光的點,就像是蘑菇的孢子一樣從荊棘條裡升騰起來。
劉佳儀雪白細瘦的手腕上往下滴落著顏色鮮豔的血液,她垂落顫抖的睫毛,開口說話的聲音裡一點情緒也沒有:“這個副本里所有怪物都是吸血的,你也是怪物,你怎麼可能不吸血?”
“從安全區的設置來看,你好像是一個保護兒童的神明。”劉佳儀說,“但你要真的對兒童這麼好,那些投資人為什麼會那麼狂熱地供奉你,執著於在你的面前洗禮我們?每一個副本都有核心邪物,這些邪惡的東西降落人間,混雜著人類噁心的慾望形成一個遊戲副本,而這個副本的核心邪物就是血靈芝,一切都是從血靈芝的出現開始的。”
“你是這個副本的怪物書裡最重要的那個怪物,你的存在一定會和核心邪物有關係。”
劉佳儀抬起了灰色的眼睛,她的手上滴著血:“你根本不是什麼好的神明,你是一個邪惡的神明,投資人供奉你是因為血靈芝的秘方和誕生,就是從你開始的對吧?是你這個神明,賜予他們這些東西,所以他們才會這樣狂熱地供奉你。”
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塔維爾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它無波無瀾地看著仰著頭直視他的劉佳儀:“你說的不算全對,血靈芝的確是從我開始的。 ”
“但我也只是個隕落的,不死不滅的邪物,已經不算什麼神明。”那些荊棘條在塔維爾的身上快速爬動著,他淡淡地說道,“我只是血靈芝的第一份養料。”
“我是第一個被投資人發現,血可以用來養血靈芝的兒童,在發現我不會死後,他們用荊棘把我綁在十字架上,祈禱每一個他們受洗的兒童都和我一樣,血可以用來養血靈芝——如果這種祈禱也能讓我成為神明的話,那我的確是邪神。”
劉佳儀看著塔維爾,她的呼吸一窒——她的眼睛裡原本那些沒有生命的荊條突然變得發紅發熱,就像是搏動的血管一樣在神像的表面攀爬,一跳一跳地扭動著。
荊條往神像的的每一根血管裡鑽動,用尖利的刺扎著塔維爾的血管壁,貪婪地吮吸神像身體裡的血液和養分,這些荊條順著血管鑽動到神像的心臟裡面,在心臟裡扭動纏繞,像活物一樣生生不息地纂取著它身體裡的養分,然後在藤條交叉處分泌出孢子一樣的東西。
這些血紅的藤條是吸食鮮血的菌絲,而上面的尖刺裡包裹著的是還沒有長出來的孢子。
塔維爾垂下眼睫:“我是血靈芝母體的永遠的養料,投資人的醫院裡稻草床裡每一個子菌體,都是從吸取我的血,生長在我身上的荊棘生長出來的。”
“我是血靈芝的共生體。”
驅動藤條絞死怪物之後,這些藤條,或者說菌絲越發膨脹地吸食著塔維爾身體裡的血液,把它纏繞得越來越緊,帶著刺的荊棘條索在塔維爾的血管和心臟裡竄通拉動著,塔維爾的臉色變得明顯疲憊了下去——這也是他每次使用藤條救了白柳之後變得想睡覺的原因。
它驅動身上的菌絲去救白柳之後,這些菌絲會變本加厲地從它身上抽取血液和養分。
塔維爾緩慢地耷拉下眼皮,它專注地看著躺在它身前受洗池裡,還在昏迷的白柳。
它第一次見到白柳的時候,是一條從水中被人類撈上的腐爛人魚,被放在櫥窗裡作為展覽品吸引遊客來屠宰,最終讓一整個鎮子的人都變成了幽靈般的魚人怪物。
它第二次見到白柳的時候,是一面被盜賊從收藏品家中竊取出來的鬼鏡,藏著這個世間所有人類都不敢正視的恐懼,盜賊日日夜夜害怕它破碎,害怕有人來偷盜它,在它的身上放置炸彈,最終將一整節車廂的乘客葬送進火海。
它低三次見到白柳——塔維爾垂下眼簾。
它是一個符合血靈芝母體供養,不會死不會停止血液分泌只會沉睡的兒童,它特殊的血液讓所有患有絕症的投資人發瘋發狂,最終將醫院和福利院這兩個本來應該做善事的地方變成了養殖場般的人間地獄。
所以它被眾神驅逐流放。
【塔維爾,你是天生邪物,你只能沉睡在海底,地心,被人恐懼無法觸摸的碎裂鏡片中,離這裡137億光年以外的宇宙黑暗裡】
【人類的慾望碰到你,就會釀成無邊的苦果和地獄,你是一個神明,你享有人類的信仰,你應當為自己的邪惡衍生出的人類悲劇負責】
高高在上的神明是如此宣判著,他們說,塔維爾,不存在見到你的真面目可以保持理智,不發瘋的人類,因為你是如此的邪惡,從外貌到靈魂都充滿了蠱惑人走向深淵和極惡的氣息,你可以讓所有時間和空間切割出的緯度中,最純潔無辜的孩子墮落。
如果一個人類見到你可以保持理智,那他必將成為——
——下一個惡魔。
睡在禁忌女巫的血液玷污過後的雪白受洗池上的下一個惡魔,從落滿血色螢火蟲的夢境裡被神明喚醒,白柳的眼睛緩緩睜開。
白柳臉色蒼白,脖頸上地仰著頭,手腳最細的地方都被深紅色藤蔓纏繞拉緊,往上一寸一寸挪動,救贖絕症之人的植物枝葉在絕症之人的身體表面抖動著舒展開— —這是一個很脆弱的,彷彿獻祭品一般的姿勢。
獻祭品,惡魔,病死的患者的面容隱蔽在藤蔓下,隱秘在人類的慾望澆灌出來的惡之花之下,平靜地看著被同樣被人類慾望的衍生物捆綁住的墮落邪神,而甦醒的邪神也沉靜地回望著他。
“你會因為見我而瘋狂嗎?”它的聲音嗡鳴,在被藤蔓吞噬過的教堂中四面八方地迴響著,像是有一千個人同時在審判自投羅網的教徒。
“從不。”而惡魔般的教徒笑著回答它。
從神像裡蔓延生長出來的所有藤條上的尖刺爆開,血紅色的孢子如碎裂的發著光的星球碎片飄浮在教堂中,發光的紅色蠟燭光芒在空中懸浮四散,癲狂舞蹈,從頂端爆開的尖刺就像是一朵變成四瓣爆裂開花的,花色奇異的紅色鐵線蓮,密不透風地將塔維爾的面頰包裹纏繞,只露出一雙雕塑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眼睛。
空氣中全是血靈芝散發著詭異血腥香氣的孢子,劉佳儀在孢子綻放開的一瞬間,就因為精神值下降和失血過多昏沉地倒在了受洗池邊上。
她的手腕向上放在池邊,向著池子裡蜿蜒地,源源不斷地流著鮮血,上面有幾道新刀口和一道已經有點凝固的舊刀口。
“她的血抽乾了也不夠養出一株血靈芝。”面孔被藏在荊棘下的塔維爾輕聲說,“血靈芝母體需要更多的血液。”
這也是那些投資人不用母體直接養血靈芝的原因——母體需要更多更多的血液才能養出一株成熟的血靈芝,塔維爾的血液再生速度只夠維持子菌體的供應,於是他們把子菌體從塔維爾身上採摘下來,更加高效專一地單獨培養。
“還需要多少?”一道細弱的聲音從教堂的門口傳來,小木柯一隻手撐著教堂的門,他攥緊垂落在身側的那隻手,死死地看著神像問,“加上我和小白六的血,還有我剛剛從劉懷身上翻出來的苗飛齒和劉佳儀的血包,夠不夠養出一株救他的血靈芝?”
“或許還是不夠。”塔維爾很平靜地看向昏迷在地上的小苗高僵,“但是再加上這個小孩和我剩下的所有血,就夠了。”
小木柯跪在池邊,他擼起袖子用劉佳儀掉在地上的刀在自己細瘦的手臂上狠狠割了幾刀,然後又把小白六的血包拿出來——這血已經有點凝固分層了,也徹底冷掉了,小木柯一看這血就眼眶發紅,他撕開三個血袋包裝泡到已經虛弱到動彈不得的白柳身下的受洗池裡,然後把自己的另一隻手臂也割傷,兩隻手一起泡在裡面。
小苗高僵被塔維爾的藤條拖了過來,被小木柯乾脆利落地割傷放血,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味道——要不是這狗崽子,他們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咳咳。”白柳咳嗽兩下,側頭看著雙手都泡進了水里的木柯,白他忽然笑了,他不是很在意自己的這種命懸一線情況,隨口調侃著小木柯,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為什麼要救我?”
小木柯低著頭,聲音很低:“……小白六想要救你,而且你救過我,所以我也要救你。”
劉佳儀一隻手穿過藤蔓的間隙浸泡在冰冷的受洗池的水里,她昏睡過去的臉靠在受洗池的邊上,另一隻手輕輕拉住白柳的衣角。
她脆弱的上全是淚痕,纖細瘦小的胳膊上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刀口——這小姑娘割自己的時候是下了死手的,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精神值意識各方面都撐不了太久了,害怕自己昏過去,割的口子很深,防止血液凝固。
白柳轉回了頭,他看著教堂的天花板,好像是在回答小木柯的回答,又好像不是,語氣很淡:“真是小孩子的邏輯。”
小孩子的邏輯好像就是這麼簡單,又簡單又好騙,你救了我,那我也要救你,你為了我付出過,那我也要為你付出。
劉佳儀是這樣,木柯是這樣。
小白六也是,雖然不太想承認,但白柳不得不說,他從小到現在都沒有什麼長進,他現在也是這一套邏輯——這個邏輯是很純粹的交易邏輯。
“那你是為了什麼救我呢,塔維爾?”白柳輕聲問,“我可不記得我和你做過可以讓你為我付出一身血的交易。”
塔維爾的面容被荊棘徹底吞沒,他的聲音卻沒有:“你的存在本身就值得我付出一切。”
“白柳。”塔維爾的聲音平緩,就像是在教堂裡宣告某種神聖不可知的,一生一次的誓言般冷淡又莊重,“你是我的唯一信徒。”
【塔維爾,如果存在這樣的人類,那你就又一次擁有了信徒】
【一個惡魔般的,邪神的信徒】
“神明就是要無條件履行信徒的一切請求。”塔維爾說。
失血過多的小木柯望著雕像的臉,他也感到了一陣無法言說的恐懼和暈眩,暈倒了過去。
它身上的藤條飛速的蠕動起來,藤條從它的身體裡穿梭,用一種讓人只是看一眼就皮肉發痛的速度,就像是某種在池子裡暈染開的血液般迅速地爬滿了整個教堂的所有地方。
聖潔的教堂頃刻就被暗紅色的,跳躍著的藤條滿足地變成了棲息地,上面尖刺裡的,小花花蕊般的紅色孢子,或者說子菌體就像是擁有了心跳般,有規律地砰砰砰跳躍著,就像是吞噬了什麼不得了的養料般飛速生長著,瞬間就長出了一顆心臟般的蘑菇。
塔維爾的心臟也在砰砰砰地跳躍著,它和它們是同樣的心臟跳躍頻率。
砰砰砰,砰砰砰,就好像是塔維爾的心跳通過這些藤蔓被百倍放大了,在教堂裡迴響著。
白柳看著這些遮天蓋地的藤蔓,和這些跳躍著的【心臟】,最終他的目光緩緩地落在那個已經被包裹得看不見面容的神像上,暗紅色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盤旋。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唯一信徒。”白柳用一種散漫的口吻,玩笑似地說道,“那就請拯救我吧,塔維爾,我的神明。”
跳躍的千萬顆【心臟】們停了一下。
然後開始更加激烈,瘋狂地跳動了起來。
藤蔓的開始萎縮,每根藤蔓上從蒂的地方開始生長出一株玫瑰般鮮豔的,紅色的,心臟大小的血靈芝,千萬顆閃爍著,跳躍的紅色血靈芝從枯萎的黑色藤蔓上生長了出來,就像是到了花季的夜晚玫瑰花田,在枯萎到來之前頹靡放肆地綻放著。
神像上的藤蔓凋敗,枯黑,滑落,塔維爾從神像上附身下來撐在受洗池兩旁,這位從來冰冷的神明垂下眼簾,他此刻的唇有一種近乎於血液溫度,輕吻在白柳的額頭上,低語:
“神明為你的新生受洗,我唯一的信徒。”
【系統提示:玩家白柳獲得隱藏身份(邪神唯一信徒)】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白柳獲得通關道具(血靈芝),完成主線任務成功治愈絕症,通關,可脫出遊戲】
【系統警告:玩家白柳因絕症治愈生命值恢復至3,生命值較低,是否選擇遊戲通關後繼續逗留在遊戲內?】
【系統警告:玩家白柳選擇在遊戲中繼續逗留,在逗留期間玩家白柳的一切行為後果自負,系統不予任何警告提示】
(注:逗留期間小電視可選擇自行關閉,小電視數據已進入結算,逗留期數據不計入其內,逗留期間玩家可隨時選擇自主脫出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