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毒支隊的辦公室, 霍舟坐在許曜的座位上, 面前擺著一份個人身份資料。
資料姓名欄寫著駱清淮,旁邊是一張寸頭照。
駱清淮從小就好看, 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一絲瑕疵, 小時候真有一種超越性別的美。也不怪他剛搬到大院的時候, 霍舟他們都把他認成妹妹。
但是這張照片,寸頭加上銳利的眼神, 讓駱清淮瞬間變得……霍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反正他就這麽坐在椅子上也覺得腰有點軟,偏偏他還移不開眼。
淮寶真的太好看了!
“在沒有得到我同意的情況下,看這些機密資料屬於違規操作。”許曜的聲音懶洋洋在身後響起,“霍老師, 你的入職考試怎麽通過的?”
霍舟把一直插在兜裡的手拿出來,無辜地攤開:“許副隊, 兄弟們作證,我從進屋就沒把手拿出來過。機密資料隨便扔在桌子上, 你的入職考試作弊了吧?”
辦公室裡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聲。
許曜掃了一眼, 所有人便低頭假裝認真做事。
許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就一張照片你也能盯著看這麽久,霍老師啊,你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的毛病,啥時候才能改?”
霍舟悵然一笑:“隨了我們家老霍, 大約是改不掉了。”
許曜看他這模樣, 歎了口氣:“他們還不願意理你?”
“不說這個。”霍舟擺擺手, “你有空沒?”
許曜轉身從一個同事桌上順走一包煙:“走。”
同事:“……”
霍舟又把手插進兜裡, 晃晃悠悠地跟著許曜往外走。
許曜說:“我記得上回叔叔阿姨還通過胖……子給你帶小魚幹了是吧?我覺得他們心裡其實已經同意了,只是拉不下臉來承認。你自己伏個小,先去遞個台階,這事自然就過了,一家人有什麽過不去的?”
“我明白,昨天給我媽打了電話,聽著老霍路過了起碼十次。”霍舟眼底閃過溫柔的笑意,“我就怕什麽時候帶個男朋友回去,他們忽然又想不開,再把氣撒我男朋友身上。”
“你有男朋友嗎?就瞎考慮這麽多。”許曜白了他一眼,眼珠轉了轉,又說,“不過,如果你擔憂這個,我倒是有個好辦法。”
霍舟不信任地看著他:“你出的,多半是餿主意吧?”
許曜不管他的嘲諷:“你可以先帶一個很糟糕的對象回家,比如四五十歲的老男人,比如長得其醜無比的,比如像林局那樣的……”
“林局。”霍舟朝他背後喊了一聲。
許曜直接蹦了起來。
“林局,我的意思是領導您長得又帥又有能力……”許曜急忙辯白,一轉身看到空蕩蕩走廊,“……”
他頓了頓,說:“霍舟他不配!”
霍舟大笑著去了小陽台。
許曜停頓了幾秒,跟上去:“你這兩天心情很好啊?桃桃偷偷跟我谘詢好幾回了。”
霍舟:“她跟你谘詢什麽?”
“她問我,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許曜說。
霍舟:“……”
周圍沒有別人,許曜點了支煙,說:“剛才開會,林局說,根據臥底傳回來的消息,‘暗礁組織’那邊有了新的動靜,他們的確在研發‘四號’。”
霍舟目光動了動:“朱煜吃的,是四號嗎?”
朱煜就是酒吧那個死者。
“應該是的,但根據巴蛇的交代,我們沒找到他的賣家。”許曜一說起這個就生氣,“我覺得他就是被人威脅了,根本沒說實話。你看到他手上的貫穿傷了吧?你比我更清楚,那樣的傷口,又凶狠又留了余地,不是專業人士能乾得出來?”
霍舟看著他:“你想說什麽?”
“這個案子結得太容易。調查的警察才走進酒吧,就被告知有目擊證人。然後目擊證人作證,凶手也老老實實認罪,你經歷過那麽多案子,有這麽輕松的嗎?”許曜哼了一聲,“我看駱清淮問題大得很。”
霍舟:“所以,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你不是想se誘駱清淮嗎?”許曜說,“去吧,我同意了。”
霍舟差點被口水嗆死:“咳咳咳……se誘?”
“審。”許曜看他快翻臉了,急忙改口,“你去審審他,看他到底是不是臥底。”
霍舟:“不是你說,要少跟他接觸?”
許曜:“……我改主意了行不行?今晚聚會,駱清淮要參加,咱倆也去。”
霍舟矜持拿喬:“聚會沒意思,我今晚還打算加班的。”
許曜冷哼一聲:“拉倒吧你,加班?加班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給誰看呢?嘖嘖,瞧瞧這嶄新的白襯衫,這騷氣的刺繡風衣。”
霍舟:“……”
他摸了摸領口一小片低調的刺繡:“真的很騷氣嗎?”
許曜:“……”
晚上八點,霍舟和許曜下班後,一起到了星河大飯店。
“哎喲,你倆可算來了。”全身上下亮閃閃的傅予飛同學站在門口,一見著兩人就興奮地撲上來,“可算把你們等來了。”
“胖子你可真是……”許曜拍了拍傅予飛五個月大的肚子,“胖得越來越……”
他一時詞窮,霍舟在旁邊接口道:“胖得越來越有逼格了。”
傅予飛哈哈大笑:“你二位領導怎麽說就是怎麽樣,快進來,就等你們了。”
他殷勤地將兩人帶進飯店最豪華的大包廂。
裡面坐著二十來個小時候的玩伴,五官基本上沒怎麽變,頂多張開了一點,小時候的模子還在。
大家都表現得很熱情,紛紛打招呼寒暄。
霍舟掃了一圈,沒發現駱清淮,也沒看到彤彤。
“坐下說,都坐下說。”傅予飛招呼眾人,“站著不累嗎?”
“我們又沒你富有,當然不累。”一個姑娘開玩笑,“不是我說,你們仨以前就老混在一起,怎麽現在還非得擠一塊兒啊?”
原來坐下的時候,霍舟跟許曜當然是一起坐了,結果傅予飛立馬就坐了霍舟另一邊。
“我們仨是鐵三角,知道吧?”傅予飛挺得意,“一輩子不會變。”
“少來了你。”另一個男的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小米粥和小太陽才是一起來的,跟你有啥關系?對了,你倆現在做什麽工作?怎麽還黏在一起啊?”
長大了就是這樣,見面三句話就開始談工作談收入,這就是霍舟不愛參加聚會的原因。
“小太陽現在是光榮的警察,小米粥是光榮的法醫。”傅予飛挺自豪。
但其他人顯然不這麽認為,氣氛瞬間就降溫不少。
警察也好,法醫也罷,大家多多少少都聽說過,收入少,危險多。除了佔了個公務員的頭銜,聽著好聽點,有什麽好的?
剛才那姑娘原本朝兩人這邊走過來,大概是想挨著許曜坐,聽了這話生硬地轉了半個身,朝洗手間去了。
傅予飛也看出來了,有點不高興:“哎,你們可別瞧不上警察和法醫。我跟你們說,這次我公司……”
霍舟輕輕踢了他一腳:“人都到齊了嗎?還有別人……”
他話還沒說完,包廂門被推開,彤彤和駱清淮一起走了進來。
彤彤小時候就漂亮,長大了再一化妝一打扮,走到哪裡都是焦點,比起影視明星也毫不遜色。但她走在駱清淮身邊,氣勢瞬間弱了一半。
駱清淮今天穿了件白色針織衫,配黑色修身長褲,一雙大長腿筆直修長,步步踩在人心坎上。簡單的黑白配,卻穿出了明媚的風情,走過來就叫人眼前一亮。
不止霍舟,所有人都看呆了兩秒,然後紛紛打招呼,氣氛比剛才不知道熱烈了多少倍。
帥哥美女,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更受歡迎一些。
屋子裡一時間都是椅子挪動的聲音。
霍舟輕呼一口氣,低頭端起面前的杯子喝水,旁邊的空氣忽然隱約多了點淡雅的清香。
他疑惑轉頭。
駱清淮正拉開椅子坐下來,對上他的視線便微微一笑:“我可以坐這裡嗎?”
許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移了陣地,朝旁邊挪了個位置。
霍舟忽然有點緊張:“……當然。”
“這下沒人了吧?”霍舟渾身發熱,乾脆轉頭問傅予飛。
“還有一個。”傅予飛說。
霍舟順口問道:“還有誰?”
傅予飛不知道是賣關子還是怎麽,猶猶豫豫道:“他已經到門口了,馬上就能看到。”
霍舟也並不是真的想知道來的人是誰,這一大屋子人,他隻關心駱清淮來不來。
所以也沒多問。
半分鍾後,包廂門再次推開。
一個西裝革履,有點眼熟的男人走了進來。
屋子裡再次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愣了,顯然沒人認出這位新來的男人。
西裝男笑了笑:“真沒人認得我了?”
這聲音也熟,霍舟暗暗思索。
“握草!這不是龍昊傑嗎?”有人忽然喊了一聲。
霍舟下意識就去看駱清淮。
駱清淮臉上沒什麽表情,卻剛好也朝霍舟看過來,看到他眼底的擔憂,抿了下唇,漾出兩個小酒窩,表示他沒關系。
霍舟臉上一熱,轉頭踢了傅予飛一腳:“你怎麽叫他來了?”
龍昊傑,就是龍樊的兒子。
“我也沒辦法。”傅予飛壓低了聲音,苦惱道,“他現在是我公司的大客戶,非要來,我能說什麽……”
龍昊傑朝他們走了過來,傅予飛急忙閉嘴。
“小米粥,你還記得我嗎?”龍昊傑笑著朝霍舟打招呼。
霍舟簡直恨死他爸爸了,但說到底,龍樊做那些事情的時候,龍昊傑還只是個孩子。
霍舟沒有笑,只是點點頭:“當然記得。”
龍昊傑並沒有受到打擊,依然笑眯眯的。
他看向駱清淮:“這位就是駱清淮吧?早聽說長得特別帥,這麽多人裡也一眼就看出來了。”
駱清淮沒吭聲。
霍舟皺了皺眉,忽然笑道:“你小子還敢來參加聚會?一走那麽多年沒消息……”
他掃了屋裡眾人一圈,似笑非笑地說:“知道這裡有多少人想剝你的皮嗎?”
當年龍樊做的事情,受到影響的並不止駱清淮一家,只不過也沒霍舟說得那麽嚴重。對龍家有意見的有,不至於到剝皮抽筋的恨。
但因為霍舟前面一句,這句話又可以理解為只是大家對舊時朋友不辭而別的調侃。
所以,傅予飛他們馬上附和,龍昊傑也只能笑笑,找了個座位坐下。
這下子人算到齊了,傅予飛擔心霍舟說什麽,急忙叫人上菜。
霍舟很不高興,本想就這樣拉著駱清淮走了,傅予飛卻拉著他不放,低聲說著軟話,氣得霍舟一口幹了一杯酒。
開始上菜,霍舟夾了一塊肉放進駱清淮面前的碟子裡。
大家眼神各異,霍舟也不管了。
他就寵著駱清淮了,怎麽樣?難不成小時候他都敢明目張膽地寵,現在反而不敢了?
駱清淮心裡樂開了花,低聲對霍舟道:“謝謝哥哥。”
霍舟臉頰有點發燙,越發隻關注他和駱清淮兩個人的吃食,別的都不關心,但有些話還是阻擋不住會闖入耳膜。
這種聚會,攀比是少不了的。
於是,大家都知道了龍昊傑現在混得很好,大公司的高管。傅予飛自己開公司,都要靠他吃飯。
原本龍昊傑身為罪犯的兒子,非要出來找存在感,大家對他多少有點尷尬。
但他不著痕跡地表明身份後,好多人立馬熱情多了。
這種聚會,喝酒也是免不了的。
菜還沒上齊,已經有人端著杯子開始四處敬酒。
霍舟不去敬別人,但敬到他面前的,卻拒絕不了。
他的酒量其實很一般,每次去酒吧都不敢喝兩杯以上。
今晚一杯接一杯下去,就有點醉了。
他正想找個借口離開,龍昊傑端著酒杯過來了。
霍舟頓時一陣警惕,他總覺得他沒安好心。
龍昊傑站在旁邊,給駱清淮倒上酒,說:“對不起。”
駱清淮看著他,沒動。
包廂裡安靜極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龍昊傑說:“我知道我們家欠你們家很多,一句對不起什麽都彌補不了。但是不說一句,我心裡過不去。今晚我就是專程為你來的,想親口對你說聲對不起。要是你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只要我幫得上忙,一定不會推辭。”
剛才大家都知道了龍昊傑混得很好,也知道了駱清淮只是酒吧的小經理。
龍昊傑幹了自己杯子裡的酒,說:“我幹了,你隨意。”
這種情況,大家都明白,他這不就是逼著駱清淮喝酒,然後原諒他嗎?
霍舟“蹭”一下就站了起來,欺人太甚。
駱清淮握住霍舟的手腕。
霍舟安靜了一瞬。
駱清淮對龍昊傑道:“做錯事情的人不是你,道歉也不該你來。”
龍昊傑黯然低頭:“你應該知道,我爸爸已經……”
駱清淮點點頭:“我知道,所以他就有機會親自跟我爸爸道歉,這事跟我倆就沒什麽關系了。”
他站起來,根本沒碰龍昊傑倒的那杯酒:“霍舟醉了,我送他回去,大家再見。”
霍舟立刻配合地倒在駱清淮身上,駱清淮瞬間整個人都柔和了。
大家愣愣地說著“再見”,駱清淮淡定地扶著霍舟,從容退場。
出了飯店,微風一吹,霍舟清醒了點。
駱清淮還扶著他,走到路邊打車。
明明隔著衣服,霍舟卻感覺被他觸碰的地方火燒火燎的。
“我沒事了。”霍舟喃喃,“可以自己回去。”
駱清淮沒聽清楚,低頭朝他面前湊了湊:“你說什麽?”
龍昊傑並沒有影響他的心情,他看著霍舟就忍不住開心,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霍舟到底還是醉了,看到那酒窩仿佛就回到了小時候,忍不住抬起手,手指蠢蠢欲動。
駱清淮看到了,緊緊抿唇,把臉頰湊到他眼皮底下。
霍舟抬起手,臨到頭卻忽然將嘴唇湊上去,在酒窩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