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依的第一反應是回頭看緊閉的門,床上的青年不悅地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奪過注射器,直接塞進了羅小北的胸衣。
羅小北:“!”
他眼前彈出系統提示:【檢測到二十六世紀產物:自動注射針管,三分鐘後若仍在系統背包之外,將自動銷毀。】
“你沒有給公爵注射吧?”他嚴厲地看著蔣依。
高燒令青年蒼白的皮膚透著不自然的粉紅,但那清冷的目光直直落下,依然不怒自威,使蔣依下意識繃緊姿態。
“我沒有,我只給他吃了藥。”她只是個普通大夫,這時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慚愧解釋,“當時其他醫生說要放血,這是什麼黑暗手段?”
“這就是黑暗時代的手段。”路懷星蹙眉,“收好你的器材,包括藥,收進系統背包,絕對不要再拿出來。”
蔣依:“藥也不行?可系統並沒給出銷毀提示啊。”
路懷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它為什麼允許?”
羅小北弱弱地說:“那好像是新式特效藥,幾分鐘就起效?”
蔣依再次怔住,臉色頓時比路懷星還難看:“你的意思是光塔故意讓我放鬆警惕,然後……”
“名醫和教會都無可奈何的女巫瘟疫,你怎麼就能藥到病除?”路懷星低聲說著,指了指窗戶,“門你是走不了了,跳窗。”
蔣依霍然起身,咬牙:“這是我第一場正式賽,對不起我大意了,希望不會連累你。”
“快走。”路懷星輕推了她一把。
羅小北剛剛費力關上窗戶,緊閉的房門就嘭地一聲被撞開,他恰到好處地尖叫一聲,床上的路懷星閉著眼睛,陷在柔軟的枕頭里彷彿無知無覺。
“你們好大膽子!”羅琳小姐花容失色,捂著心口,“你們怎麼敢這樣闖入一位淑女的房間!況且姐姐還在生病!” 破門的是一隊騎士,同行的公爵府管家焦頭爛額,而騎士們沒有理睬羅小北的表演,徑直走到路懷星床邊,隊列中一名僧侶面色陰鷙地出列,手中拿出一枚十字架,依次貼在路懷星額頭和心口。 “你們不准無禮!” 羅小北的喊聲起了作用,本來直接就要上手的騎士們後退了一步,改為僧侶單獨上前。 路懷星沒有動,僧侶小心謹慎地拉起他的衣袖——那下面的皮膚一片光滑白皙。 十字架被收走,僧侶低聲說:“女巫應該還沒有來得及對小姐真正動手。” 羅小北悄悄鬆了口氣。 僧侶又說:“情況很快就會好轉,但羅琳小姐,您看到剛才的女巫了嗎?” 聖殿騎士背著某種尖銳的鐵棒,沾染著鏽跡和不明痕跡。 羅小北咕嚕吞了口口水,繃直大裙子下哆嗦的小腿,眨著無辜大眼回答:“女巫?剛才也沒有女人進來呀,只有你們這些粗魯的臭男人亂闖,你們就算不是紳士,也總該稍微懂些規矩吧?” “小姐,女巫可以變化成任何形態,剛剛的女巫假扮一名醫生進入公爵府。”騎士長威嚴地打斷羅小北,“您看到他了嗎? ” 鎖鏈嘩啦作響。 “我、我……”羅小北腦筋轉得飛快,騎士長在頭盔下盯著他,他靈光一閃,立刻挺起胸膛怒道,“放肆,你在暗示我們會隨隨便便讓來歷不明的野男人進閨房?” “我絕無此意。失禮了。”
羅小北的表現確實是憤怒的淑女該有的儀態,於是騎士們毫無誠意地對公爵小姐致歉,這群自己也是野男人的騎士最後環視過房間,陸續退走了。
他們等了好半天,確信那些騎士沒有偷偷躲在門外準備殺個回馬槍,羅小北這才癱軟在床上。路懷星已經睜開眼,正修補胳膊上的底妝。 “路哥,你動作也太快了!”羅小北驚嘆,那邊蔣依還沒跳到地面,路懷星就已經遮蓋住了胳膊上的紅痕,也幸虧來者沒有嬤嬤,由於羅小北的大呼小叫,他們並不敢光明正大地仔細摸貴族小姐的皮膚。 “你去看看公爵。”路懷星說著合上眼睛,“順便給我拿個晚飯,回來叫醒我。” 傅重明沒有穿著華麗的貴族長裙,他打扮成了男性僕役,悄悄走在街頭。這個世界並非完全還原歷史,比如東方人的面孔完全不會被當做外族,傅重明在城中發現了這類外觀的nc,稍微鬆口氣。 至少不用強人所難讓有些塗口紅都費勁的選手畫歐式妝了。 “閃開!都閃開!”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然傳來,傅重明迅速閃入人群。 一隊舉著旗幟的聖殿騎士策馬而過,他們後面跟著一輛大馬車,車上是沉重的鐵籠,釘有生鏽尖刺的鐵條,鐵條狹窄的縫隙裡,女人髒污帶血的手臂垂落在外。 金紅色的燦爛血液給鐵條刷了層金漆,傅重明不動聲色地穿出人群,站到前排。圍觀的人群掏出各種穢物,開始憤怒投擲。 “該死的女巫!” “去死吧!” 鐵籠里大約七八個狼狽的女人。 一個老頭忽然站出來:“我認識她!自從她搬來我家隔壁,雞就不下蛋了!”
另一名抱小孩的婦女也指著一位說道:“是女巫,我認得她,她會做魔藥,昨晚我的孩子嘴都紫了,她很隨便就用兩種魔藥湯救活了我兒子!”
“對,她很邪惡,她還會幫少女墮胎!”
說完,眾人一起呸了一聲。
“你們這些自私又愚蠢的人,我在救人,那隻是普通的草藥配方!你們、你們就該被魔鬼詛咒!”鐵籠裡一名老婦人忽然伸出沾滿污泥的手,聖殿騎士立刻掄起長鞭抽下去。
哀號響起,老婦旁邊的女人向後縮了一下,垂頭不做聲。
是蔣依。
傅重明皺眉,鐵籠裡的女巫都是nc,只有蔣依是選手,所以也只有她面色灰敗,不哭不鬧。
人群群情激奮,沒有人看見悄悄跟上去的防衛官。
遊街持續了一陣,騎士們最後抵達一間修道院。
他們在門廊處下馬,呼喝著將大鐵籠子抬到後方庭院,那裡不止有一個鐵籠,但其它的目前都還空置著。
“女巫”被一個一個帶走,那些騎士根本就知道大部分人是無辜的,nc們慘叫著被拖走,蔣依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等待刀砍下來的過程是最難熬的,恐懼在夜色裡一點點放大,耳邊是遠處的受刑,身旁是位遭遇恩將仇報的老年醫者正悲憤咒罵,同為醫生的蔣依難以自已,輕輕拍了拍老婦人。
她抱著膝蓋,冷風吹過,飢渴疲勞在腥臭的夜晚發酵,她的眼角忍不住溢出淚水。
“我想回家,我想去診室加班……”蔣依低聲自語,“我不要加班費,只要……只要沒有比賽……”
如果沒有這場末日該多好。
慘叫一聲高過一聲,蔣依努力把自己縮小,但鐵籠上的刺棘依然劃破她的皮膚,血液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蔣依,別怕。”
哭泣的女醫生茫然抬頭,手心裡多出一個冰涼的試管。
“噓……”傅重明走出夜色,他輕聲低語,“這是快速修復液,你是醫生,自己判斷怎麼用。”
他鬆開手。
啪嗒。
傅重明一怔,猛然翻身躍起,一支箭擦著他的脖子飛過,釘在地面上試管跌落的地方。籠子裡空空蕩盪,根本沒有哭泣的女醫生。
咒罵不停的老女人抬起臟兮兮的臉,露出一個笑容。
下一秒老女人也像一道煙一樣消失了。
——是異能?
傅重明猛然抽出匕首,當地一聲撞上身後刺來的長矛,庭院裡忽然燈火通明,舉著火把的騎士從門廊裡衝出,弓箭手爬上牆頭。
騎士隊列中,老女人正在整理身上髒污的衣袍。門廊出入口的方向,傅重明眼角余光看到另外三個與她裝束類似的人。
防衛官緩緩站直,將刀反握在手肘後,他本人就如一把出鞘長刀。
老女人開口了:“資料說有個ssr的時候就猜到是防衛官了,低級場的新人防衛官很好對付——他們總是看不得選手吃苦。”
她說話的時候沒看傅重明,角落裡的另外三人卻也沒應和她。
“這場好像不是對抗模式。”傅重明冷笑著點點頭。對抗模式會在開場隨機給選手分配陣營,公平角逐同一個比賽目標,那是規則要求的明面競爭,而眼下……
“我猜是新模式?”老女人笑了笑,手中多出一把長劍,“這是獵殺模式。”
叮——兵刃撞擊,老女人的速度根本不符合年紀,她極快地撲上來,身影瞬間裂成三個,傅重明面不改色,果斷地穿過幻影。牆上弓箭手沒動,他們沉默地看著場中兩人交手,而角落的另外三個光塔選手面露驚愕。
——這名新秀防衛官沒有強化,沒用異能,應該也沒攢下過強力道具,但他和使用異能的老女人戰成平手。
不,在老女人凌厲的攻擊中,她看到年輕的防衛官露出輕蔑的笑容。
傅重明驟然提速,抬手輕巧一擋腳下也順勢一踢,老女人驚訝地叫了一聲,幻影消失,她本人被這一腳直直踹中。
她倒飛出去,臉色奇差夾著腿翻滾在地,胸口還飆出一捧血花,壓根沒人看清防衛官是怎麼動作的。
“看來這根大光柱還算公平,你們也反串啊?”傅重明呲牙一笑,“我猜你還易容了,否則我拍下你的容貌帶出光塔,你就要上全球通緝榜了。哦,你那三個同伴不敢上來,因為他們的臉大概還能看出本來面目,怕我錄像?”
“今年不一樣了,長官。”老女人嘶聲道,“哪邊才是未來,您看不出來嗎?”
防衛官眼神一凜——上一場寄生體陣營就有光塔選手,他們今年能得到的任務似乎更獨立,更成體係了,而以前幾年,這種崇拜光塔的選手還是和正常選手一樣比賽,只是偶爾坑了隊友會被意外加分罷了。
於是傅重明點頭:“確實不一樣了。太陽防衛軍團最高條例:一切光塔產物皆是死敵。既然你們現在正式屬於光塔陣營,那我根據《太陽防衛法案》,對你宣判一級謀反罪,並執行處決!” 老女人大驚,他意識到他低估了一位被光塔評為ssr的防衛官,危機感讓他汗毛倒豎,所以他立刻大吼一聲:“快放箭!”
嗖嗖嗖——漫天箭雨落下,高高躍在半空的防衛官身影矯健,卻眼看就要被亂箭穿身。老女人緊張地看著這一幕,但只見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月光照亮他的身影,下一秒他在光裡消失了。
老女人躺在地上愣住,半晌罵道:“操,他演我!”
這個防衛官其實解鎖了特殊能力,卻始終規規矩矩戰鬥,以至於老女人和同伴想當然地以為他才進比賽不久,還沒機會。
那居然是遠距離位移能力,空間係不管是異能還是特殊道具,都是極其稀有的門類。
傅重明落在公爵府的花叢裡,他一落地身形搖晃了一下,悄無聲息地跪倒。
【異能·軌道衛星:一級,空間系。】
傅重明低笑著打開選手信息面板,看著這個上一場結束時悄悄抽到的專屬異能。
他在新人場殺死了人形boss,系統其實掉落了一個榮耀箱,但箱子的描述很奇特,那上面寫著:
【願你心想事成,所願成真。】
系統的異能兌換頁面對每個人都一樣,但如果撞了大運能有機會抽專屬異能,這種量身定做的異能往往更有用。
所以他沒有貿然打開,直到路懷星對他甩上門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要試試。
【技能描述:你是一顆行星,不,你要更渺小,甚至只是一顆衛星,但你永遠嚮往太陽,那顆照亮你前進軌道的恆星。使用說明:你無法離開你環繞的恆星,即使燒盡星核裡的能量,你也要到他身邊。技能無視狀態,無視位移鎖定,每一個太陽日(24小時)可發動一次,可使你立刻回到恆星身邊,發動後有10分鐘虛弱狀態。】
他在草叢中恢復了一會兒力氣,仰頭看了看那扇依然亮著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