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微霜只是看起來冷冰冰的,本性壓根不冷,甚至還能有“路懷星”那樣的一面,所以傅重明壓根不意外他會提出讓老搭檔穿伴娘裙這種胡鬧提議,但是他意外的是，趙羽竹，答應了？

趙羽竹說：“日子定了？”

然後路微霜回答：“嗯，說下週一就下週一,沒開玩笑。”

“那我穿哪個？”

傅重明才後知後覺，瞠目結舌，而但丁恰到好處地擠進來，聲音都高了一個八度：“哪個？”

——這意思居然還有很多？

趙羽竹看著路微霜,兩人齊齊露出……殺氣縱橫的微笑,十分默契,不愧是多年搭檔。

路微霜和趙羽竹無視旁人，互相甩完眼刀子,居然還能好整以暇地繼續，甚至很快得出一致結論：“穿那套埃及風格的。”

傅重明和但丁也緩緩抬頭,對視一眼，對彼此端莊面具下的餓狼本質……心照不宣。

——所以埃及那次的比賽場里路懷星說出去穿……不是說著玩的？

那麼問題來了,軍團長們，為什麼會有埃及長裙？？？從這兩人針鋒相對的架勢來看,八成有點故事啊。

路微霜自然沒有留下來幫趙羽竹善後的意思，領著傅重明瀟灑走人了，路上看著傅重明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好奇？”

“沒有。”傅重明依舊一臉凝重。

路微霜嗤笑：“我信？”

“真不是好奇。”傅重明轉過頭來，認真回答，“是嫉妒。”

“……我不介意你結婚的時候也穿裙子。”路微霜挑眉，“開車，看路！”

傅重明點了兩下，開成自動駕駛模式，然後轉過身來，目光幽幽，雖未明說，但幽怨之意撲面而來，車內充滿了檸檬的香氣。

路微霜扶額：“三年不見，檸檬精已經度過天劫，化成人形了？”

“你也知道我三年沒有見你了！”傅重明幽怨地說，“我不僅沒來得及參與你的過去，還活生生被你拋棄了三年多！你怎麼補償？”

“……”路微霜一時無言，半晌，頂著傅重明兇惡的眼神，不太自在地動了動腰，面無表情道，“你昨天一晚上，三年的都補回來了。”

“三年就那麼一會兒？”傅重明叫囂，“是有多看不起我？”

路微霜：“……”

算了算了，三年沒打了，野蠻生長長得有點歪。

“行了，想問就問吧，別拐彎抹角了。”路微霜笑起來，“你不就是想問，那三年裡我經歷了什麼嗎？”

傅重明一下子不吭聲了，他抿著嘴唇，這幅表情適合去拍救世主宣傳海報，路微霜看了他好半天，竟忍不住笑起來，扯著他的臉皮，捏麵團似的扯來扯去。

傅重明還是沒有笑，他一直一直看著路微霜，什麼都沒有說。

於是路微霜嘆道：“收起你腦子裡那些史詩悲劇，我進入四維宇宙，炸了x文明的首都和艦隊，完成任務之後往回走，然後迷路了，就這麼簡單。x文明沒有準備，它們的主力被趙羽竹在地球的部署牽制消耗，炸起來根本不費勁，不比一個小行星硬。”

“就只是這樣？”

“就只是這樣。我無法向你描述任務細節，我沒有合適的語言能向你講解，四維空間的知識超過了三維生物的理解範疇，就像天生聽不到聲音的人不可能成為作曲家，或許哪天你有能力自己去看一看，才能真的理解吧。”

“……聽起來特別像搪塞。”傅重明委屈。

“我沒有。”路微霜否定得飛快無比，“你別鬧了。”

“現在像渣男了。”傅重明繼續委屈。

路微霜半真半假地惱了，一把扯過傅重明的領子，狠狠地在他嘴上啃了一口，根本不算親吻，姿勢活像撕雞腿肉似的，然後怒道：“你還有完沒完！”

“沒完！”傅重明眼淚汪汪（生理性的）地抬起頭，“我缺愛不行啊？人家好端端談戀愛，還要個安全感呢，我這被你拋棄了三年，才使了兩天小性子，你就不干了，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嘛！”

“你沒加一句'是不是在四維空間有別人了'，我還得謝謝你？”路微霜額角青筋暴跳，指了指窗外：“你沒關車窗戶。”

車輛停在紅綠燈前，前面是紅燈。

傅重明全身一頓。

“外頭有個記者。”路微霜面如寒冰地說。

傅重明：“……”

外頭那個記者熱淚盈眶：“嗚，這就是戰鬥中培養出來的生死情誼！是深沉得足以穿破時間和空間的真愛！是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比刀鋒還要……”

傅重明緩緩關上車窗，長出一口氣。

“你不用管一下？”路微霜問。

傅重明面色沉重：“管什麼？”

“軍團形象？”

“您相信我，現在我就是脫光了上街裸奔，也不會影響軍團形象。”

路微霜：“但是我會把你打死。 ”

傅重明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心虛什麼？”

“……”傅重明低著頭，半晌，說，“嗯，你剛剛失聯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沒太顧得上註意個人形象。”

路微霜臉色一寒：“所以你剛才的意思其實是，你早都丟過臉了，所以現在不怕繼續丟了？”

“呃……”

路微霜冷著臉：“你到底乾了什麼？”

“……您……要不，自己，看……熱搜？”

懷著某種驚恐複雜的情緒，路微霜點開了八百年不用一次的社交媒體，因為沒賬號，隨手登陸了趙羽竹以前的小號，果然在熱搜上看到了熱度居高不下的視頻。

視頻裡的傅重明其實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那是紀念碑落成揭幕的儀式，那座設計獨特的紀念碑是在全球矚目中樹立起來的，最開始展出時，紀念雕像的面部顯示的是路微霜本人的面孔，此後每年這一天，都會固定顯示路微霜的臉。

傅重明每年這一天都會去紀念碑下，仰頭看著雕像的面孔，懷裡抱著……

巨大的一盆炸雞。

然後星塵軍團的現任長官絲毫不避諱旁人，就在雕像下，一邊喝著果酒，一邊啃那盆炸雞。那是路微霜的飯量，但傅重明體內又沒有生物芯片和人造脊椎，消化不了這麼多熱量，所以每次都是撐得肚皮滾圓，不停打嗝。

視頻裡的傅重明安安靜靜吃完，安安靜靜收拾，然後又安安靜靜走人，從頭到尾沉默平靜，但他每吃一根炸雞，視頻的彈幕就會刷過一片感同身受、嚎啕大哭的評論。

“你……”路微霜嘆了口氣，“也不怕撐壞。”

從第一次見面，路微霜就看穿了傅重明這傢伙的本質，他剛才那種“哭哭啼啼”耍小性子的架勢，百分之八十都是演來胡鬧的，而當他不哭不鬧、神色平靜的時候，路微霜卻是真正感受到了他的悲傷。

視頻裡的傅重明吃炸雞吃的飛快，但沒有人會覺得那是吃得香甜，每一口都讓路微霜覺得如鯁在喉，像是吞了小刀子，沿著食管一直一直往下掉。

“過去了。”路微霜淡淡地說了一句，“往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了，就算要往黑洞裡鑽，也一定帶著你一起。”

傅重明沒鬧沒笑，認真回答：“我記住了，我錄像了的。”

“嗯。”路微霜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緊接著，他落入一個熾熱的懷抱，傅重明緊緊地抱住了他，像是嘗試用全部感官來確認他的存在似的，將頭埋在他頸窩裡，力氣大得路微霜忍不住抽出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把。

“你輕點！”路微霜怒道，“別按著我腰！”

“……嘿嘿。”傅重明傻笑。

路微霜的回歸不僅上了新聞，全球循環播出，甚至還帶來一個新節日，他降落的那一天是六月十八，於是這一天被定為“星塵節”，居然還放三天假期。

星塵軍團如今重組，由傅重明擔任軍團長，路微霜回是回來了，但也沒有再把傅重明擼下去給他騰地方的道理，所以暫時在家休假，但很可惜，鐵血無情的趙某人不可能放過這種優質勞動力，婚還沒結呢，計劃書先甩過來了。

路微霜看著地球軍部擬定的計劃書，表情有些怪異。

傅重明伸頭一看，喜不自勝：“咦？成立深空探索部隊？由你做最高指揮官？星塵軍團編入作為核心部隊，那太棒了吧！你又是我的長官啦！”

趙羽竹守地球，路微霜去深空，這是當年兩個人抽籤抽出來的結果，雖是玩笑一般的決定，卻讓星塵軍團與太陽防衛軍團成為並蒂雙星，在那場長達八年的危機裡，守衛了太陽系和人類文明。

他們對這種分工都很滿意。

路微霜表情怪異是因為下半部分：“遠航艦隊的重型星艦正在製造，選拔也將在年後開啟，但在艦隊未成形之前，讓我暫時兼職……星艦學院的院長？”

他轉過頭，表情顯得迷茫又困惑，一時間冷意消散，完全就是“路懷星”的模樣。

他說：“我去當學院長，趙羽竹不怕學生們被加訓訓死？”

——所以你自己知道你的加訓很恐怖啊！傅重明忍了半天：“噗哈哈哈哈哈哈……軍團長愛的加訓，他們會喜歡的！”

“我覺得這是報復。”路微霜篤定，“趙羽竹就是記恨我讓他穿裙子。”

“嗯……說起來，裙子……”傅重明眼神怪異，欲言又止。

路微霜卻坦坦蕩盪：“嗯，很多年前，我們出任務，有個星際走私犯，走私黑市軍火，買賣人體器官和基因，明面上有一個娛樂公司，靠辦女團選秀洗錢，因為是為了洗錢，所以其實選秀很不走心，是個人就能上，所以我和趙羽竹抽籤，他輸了，穿小裙子去選秀了。”

傅重明摸了摸下巴：“嗯，那……你為什麼也有裙子？”

路微霜臉色一黑：“姓趙的賣我，跟經紀人說他有個姐妹，比他天賦還好。”

傅重明：“……”

路微霜：“你笑吧。”

傅重明：“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微霜：“嗯，今晚滾去睡客廳。”

傅重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