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值……”傅重明緩慢地抬頭看了一眼路微霜,“這個數值一直沒有變過,很穩定,不像趙將軍的,他的讀數在一開始很小,說明光塔投注在他身上的關注度並不高。”
高維度生物的“直播”並不是以人類熟知的鏡頭作為媒介的,而是一種三維人類暫時不能複製的技術,體現在人類能理解的范疇內,就是這個人身上會有很強的能量波動,說是某種磁場變強也不為過。
但路微霜這個讀數……
他降落在地球上的第一時間就引起了趙羽竹的注意,趙羽竹的危機意識足夠強烈,他果斷打包了一個醫療技術團隊,那幫人在療養院偽裝了七年低級護工,所得到的的研究數據可絕對不低級。
路微霜隻抬頭看了他一眼,嗤笑:“直說,沒事。”
傅重明垂下眼睛,快速回答:“光塔與你之間的鏈接能量非常龐大,防衛軍團認為,這個數值已經超越了僅僅是‘關注’的程度,而是……而是……”
“把我當做了定位的坐標點?”路微霜的聲音異常的平靜,甚至還在理性分析,“這麽一來,當初我在躍遷回到地球的過程中遭受的能量干擾也就查出源頭了,X文明在與我面對面接觸時,使用它們的一些科技手段,向我注入了某種能量,將我轉化為一個定位信標,一個導航的燈塔,只要我還存在,X文明就依然有可能製造出第二批光塔,重新完成對地球的穩定牽引。”
此話一出,傅重明差點原地跳起來,急急忙忙拽過路微霜,幾乎是一種極其霸道的姿勢把人摁到了牆上,但按的時候卻還沒忘了路微霜背後的機械脊椎,將自己的一隻手墊在了他的背後。
“不行,立刻停止你腦子裡的想法!”他從未如此疾言厲色,若不是路微霜穿著外骨骼,肩膀可能都會把他用力抓脫臼,“且不論集體龜縮在一個人背後像什麽鬼樣子,就算這一次我們都當縮頭烏龜王八蛋,那再來一次呢?明天再來一個Y文明呢,後天又來一個Z文明?我們還有多少個張微霜李微霜的能推出去壯烈掉?”
路微霜微微抬眼看著他,傅重明咬著牙,咬肌因此一鼓一鼓的,眼底彌漫著熾烈的怒火與濃稠的不安,充滿壓迫感地死盯著他,仿佛……一匹餓瘋了的小野狼。
小野狼呲著牙,湊得極近,鼻息炙熱地噴到臉頰邊,仿佛隨時都要張口咬下來,咬死不放,卻被一層防衛官端莊的外皮包著,勉強保持著形象,僅僅只是聲音低沉而堅決地說:
“路微霜,路懷星,不管你腦子裡在盤算什麽,我都不會答應,你就算說我戰場抗命我也不答應,有本事你可以讓我跑圈跑死,我樂意。”
“……”路微霜抿了抿嘴唇,“我——”
“不!行!”
“……”路微霜怪異地抬起眼神,捏了捏傅重明的下巴,“你真的不後悔?”
“我瘋了?”傅重明怒答。
“唔,我剛才在想,你湊這麽近我是不是應該順勢親一下,但你既然說不行——”
傅重明的眉毛高高飛起,差點飄出發際線,衝進天花板。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有。”路微霜忽然一把拎起傅重明的領子,把人強行往身前一拉,用力咬在了他的嘴唇上。
鐵鏽味一瞬間彌漫開,不過路微霜沒有減輕力道,傅重明也沒躲開,甚至他也凶惡地回吻,一個親吻變得槍林彈雨,充滿鐵血殺伐的味道,雙方仿佛不是纏綿,而是廝殺。
周圍安靜得像是真空似的,只能聽得到廝殺時粗重的呼吸,路微霜微微後仰,把人懟開,然後冷冷地環顧四周:“看什麽?沒見過?”
當然沒啊,誰見過這陣仗!!!
——眾人一陣無聲的呐喊,但長官一個眼神下來所有人整齊劃一地一抖,然後姿勢標準又快速地集體轉身。
“葉蓮娜……你還好吧?”羅頌揚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葉蓮娜,後者捂著心口,狀態極差,“葉蓮娜,別——”
“輸了,我徹底輸了。”葉蓮娜絕望,“我是真的沒見過軍團長在指揮室眾目睽睽之下和小狼狗秀恩愛的,媽的,輸的太慘了我。”
羅頌揚:“……”
半晌,那邊的慘烈戰況才勉強結束,路微霜冷冽地微抬下頜,用拇指抹掉唇上的血跡,展示炫耀一般吮掉,傅重明眯著眼睛,嘴角還掛著一行血,一副剛剛受了什麽內傷的樣子,神色又憤怒又不甘心,任誰見了都不覺得他這是剛剛和男友接過吻。
“我覺得你大學畢業證是不是買的?”路微霜皺眉,“怎麽還在犯傻?”
傅重明倔強地看著他,於是路微霜長腿一抬,踹了羅頌揚的椅子一腳,對方麻溜地轉過來,解釋:“S666,你不要激動,是這樣的,我們當然不可能犧牲掉誰,這種定位能量並不是和生命鏈接的,它本質上是和每一個原子、分子結合的,直白點說,軍團長的生命無關緊要,只要構成他的那些物質還存在於太陽系內,他就依然可以成為導航的信標。別的不提,你上中學沒學過那堆守恆定律?”
傅重明:“……”
路微霜嗤笑一聲:“說吧,畢業證多少錢?”
所有人都默默扭過頭,一副捂著嘴巴吃撐了的樣子,幽怨地瞪著帶壞了自家軍團長的野狗子。
“……沒花錢,垃圾桶撿的。”傅重明即便以五毒俱全著稱,也終於還是尷尬到忍不住咬了咬腮幫子,試圖用鬼臉掩蓋紅臉。
“因為懼怕死亡,才會熱愛生命。”路微霜忽然又放軟了聲音,輕輕攬住了傅重明的脖子,將他重新拽了回來,“我說過的,那是寫在我們DNA裡的本能,我們的文明得以繁衍至今、沒有集體作死死光,所以這從不可恥。我也一樣的,我剛找回我的軍團,剛有了一個比我小好幾歲的鮮嫩小男友,還有個便宜女兒,我為什麽要找死?”
便宜女兒路顏雄赳赳氣昂昂地蹲在一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正在尋找下一個甩鳥糞的絕佳地點。
傅重明也瞪著眼睛,擺出一副和路顏相似的親子表情:“長官,我可不是‘小’男友哦!”
他重新開始插科打諢,仿佛恢復了常態,仿佛剛剛失態的人也是個不能被算作本尊的克隆人似的。
但路微霜沒有就這麽讓這個話題過去,他看著傅重明的眼睛,認真得像是在下達一個機密命令一般,一字一頓地說:
“我向你承諾,我永遠不會把簡單粗暴的主動犧牲放在作戰計劃裡。”
“是,長官。”傅重明回答,“我可記住了。”
定位的信標目前在火星上,火星和地球挨著,但那是相對於整個宇宙來說的,地火之間史上最近距離也沒有近到五千萬公裡以內,在曲速引擎發明之前,從地球飛到火星要飛一年多,所以定位偏離導致支援亂跑也在情理之中。
地球上的戰鬥沒有持續太久,在久違的夕陽裡,X文明的機械造物飛快撤出大氣層,後續補給部隊由於定位不再精準,大部分需要在月球軌道集結,這一天的戰鬥幾乎就是添油戰術,兵家大忌,一股一股往上衝,撞上殺得開心的趙羽竹,簡直就像送貨上門的減壓沙袋。
全世界被趙羽竹捶過而不爆的沙袋只有但丁一個,別無分號,其他牌子的沙袋有多少算多少,民間開玩笑起哄的那句“鐵血無情”現在成了真,白色的影子逆風而上,一路追到平流層中層,才對著逃竄的機械軍團開了最後幾炮,然後翻身向地面回落。
趙羽竹降落的方式也非常不符合外表人設,他直接往後一仰,關閉引擎,直直墜向地面,看得地面上的人大呼小叫,前線記者就沒有一個不破音的。
“趙將軍——”
“啊啊啊他掉下裡了,他脫力掉下來了——”
“救——”
然後在距離地面不到一百米的時候,滿身火光的男人驟然張開銀白的飛行翼,引擎彈出的光長達十幾米,劃過一掉絢爛的弧線,將他的身體猛然懸停在空中。
記者:“啊啊啊哎?”
防衛官:“別害怕,跳樓機挺好玩的。但是我們軍團訓練強度很大你知道,所以普通遊樂設施我們坐著跟平地大巴車差不多,難得有機會體會一下刺激性娛樂項目。”
記者:“……”
指揮大廳裡看著現場的所有要員齊齊捂臉,克勞迪婭女士疲憊地趴在桌上:“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形象啊……把這防衛官編號給我記下來,扣獎金!”
防衛軍團的最高長官緩慢而優雅地降落在地面,一雙鋼鐵的羽翼輕巧地折起,典雅端莊地收攏在他背後,摘下頭盔後的面孔因為酣暢淋漓的戰鬥而微微泛紅,浮著一層薄薄的晶瑩汗珠,極具欺騙性,幾乎能讓人瞬間忘記剛才他乾過的所有事。
記者一窩蜂湧上去,又在碰到對方的前一秒急刹車,擠成一團,仿佛面對珍貴國寶時想摸不敢摸的激動參觀者。
“趙將軍,您沒有受傷吧?戰鬥辛苦了,我們這是——我們這是勝利了嗎?您剛剛怎麽會墜落,是不是太過疲勞,還是技術性原因?下次您可要小心啊!”
趙羽竹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看起來似乎很柔和,他回答:“抱歉,一時失態,只是心情有些好,忘乎所以了。”
“您的意思是,我們贏了?”
“我們會贏。”趙羽竹看著鏡頭回答他,“我不想用略佔上風的初次交鋒來安慰大家,騙大家說我們戰無不勝,因為新的敵人在月球軌道附近集結,而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回深空作戰的全部能力,無法動用月球基地上的監控站,但我們已經能重新連接火星基地,是的,地球的封鎖已經被突破了,所以我才說,我們一定會贏。”
他一說完,所有人幾乎都愣了愣,是啊,月球基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詞被趙羽竹說出口,他們只是頭暈了幾秒,沒有發生任何暈厥吐血事故。
封鎖已經被撕裂了!
“我們相信您!”
“不。”趙羽竹再次笑了,“這不是我的勝利,這是所有人的勝利,這將會是人類的勝利。”
天邊的火燒雲隨著日落漸漸熄滅,一道一道墜落物殘留的煙痕卻久久不散,大氣層風起雲湧,有的區域暴雨不歇,有的地方狂風呼嘯,但轉過了晨昏線的地區,無論風雨,所有人都打開窗戶,看向了天空。
他們在天際,在雲層縫隙,在星野天河,看見了滾圓的金月。
“那是……月亮?”
“好美啊。”有人情不自禁發出感歎,再也沒有人嘲笑影視劇裡對著月亮叫好美的畫面過於尷尬,因為現實裡,對著她熱淚盈眶的人不在少數。
黑色的斑點在月亮的表面聚集,密密麻麻,看起來有些令人生理性厭惡,趙羽竹抬頭看了看天空,輕聲說:
“真醜,對著這種麻子月亮,還怎麽賞月飲酒?”
這句話被直播信號送到所有人耳朵裡,不少人眼睛一亮靈光一閃……
“趙將軍。”通訊頻道裡互相想起了防衛官的通報,帶著一絲有些扭曲的、壓抑了許久的興奮,“我們終於鎖定X文明的信標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路總:我想……
傅36:我不準!
路總:我只是想……
傅36:不準不準不準!!!
路總:只是想親你,不準就算了。
傅36:……不準算了!!!
【尊敬的趙羽竹先生,您訂購的酒水已經發貨】
【小竹子:?我什麽時候訂的?怎麽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