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勢頭正盛的政客敵對, 素來不乏直接殺掉對方的打算,之所以很少出現這種狀況, 不外乎兩個原因。
一是政治集團已經形成且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使殺了對方也沒用;二就是並不是不想殺,而是一般來說根本就做不到,刺殺本身就是種種行動之中最難的。
想想就知道,長公主和太后敵對這麼久,雙方都不可能沒有過刺殺對方的打算,之所以能同時垂簾這麼久,就是因為不僅勢力相對, 而且殺掉對方也難以實現。
長公主身邊的護衛數不勝數,防守森嚴, 密不透風,正因為如此,如今發生的一切才叫人覺得震驚、恐怖、細思極恐。
因為來得太輕易……太簡單了。
康絳雪一直以來的認知都被這場喜宴打破, 叫他心生恐懼, 手腳發涼。
他早知道苻紅浪很可怕,早知道苻紅浪權勢滔天手段無數,可饒是如此, 還是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太過可怖︰苻紅浪等於是憑借一己之力, 將眼下的格局攪了個天翻地覆。
出了這個門, 過了今天, 一切就全變了,全都要變了。
不管長公主死還是沒死,她的倒下都會引起軒然大波,而刺殺她的人不是旁人, 而是本欲成為寧王正妃的齊家獨女,平遠將軍府死了女兒還要擔上刺殺長公主的罪名,原本的利益交換同盟之約瞬間土崩瓦解。
長公主一黨糟糕透頂,而其中,受到影響最大的無疑就是前腳還是新郎的寧王楊惑。他現在還不是原文中自由自在的攝政王,遠沒有到可以獨立的地步,許多勢力尚掐在長公主的手中沒有交給他,現在長公主出事,新婚妻子身死,楊惑將立刻深陷泥潭,左右為難,焦頭爛額。
……而這所有的一切……
苻紅浪隻用了一條小小的蟲子。
在所有人眼中都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對於苻紅浪來講卻如此地易如反掌,康絳雪被現實一棍子敲在頭上,驚醒一般發覺,他一直以來都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思維誤區之中——
他想得太淺了。
康絳雪總覺得,楊惑會是最後的贏家,所以由著楊惑和苻紅浪去鬥,楊惑肯定能佔住上風。
然而事實證明,其他人還在一步一步地計算生死,苻紅浪卻從一開始就將所有人的性命都攥在手中。康絳雪以為苻紅浪隻讓了楊惑一步,現在才發覺,遠不止一步那麼簡單,苻紅浪的心思比楊惑還要深,而且比楊惑更加地隨心所欲沒有顧慮,只要一切合他的心意,苻紅浪就願意由著旁人,可若是不合他的心意,便能輕而易舉痛下殺手。
他的人設一直如此。
只是原文之中,苻紅浪對權力沒有任何執念,楊惑步步緊逼的時候他樂得放手,而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看樣子他不想放了。
於是回擊,這是一場放肆至極、近乎明目張膽的回擊。
苻紅浪把對手全毀了。
康絳雪渾身的血都泛著涼意,來自大腦的強烈的威脅感仿佛一條蟲子爬上他的皮膚,讓他恨不得立刻甩開,小皇帝一刻都不想多待,匆忙對盛靈玉道︰“……回宮,我們現在就回宮。”
盛靈玉道︰“好。”
正在此時,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讓小皇帝身體猛然僵住,苻紅浪笑盈盈道︰“熒熒腳步這麼急,莫不是有什麼東西在身後追趕不成?”
一切都是苻紅浪所為,他的表現卻比在場任何一個人的都更輕松,負擔人命對他而言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連叫他偽裝一下都不足夠。苻紅浪的腳步很快,很快便到了小皇帝的身邊,目光在小皇帝的臉上晃過,音調略有提高︰“臉色這麼白,可是被嚇到了?熒熒……你在害怕嗎?”
說到話尾,苻紅浪聽起來愉快極了。康絳雪急忙定神,強行撐住心態,隻當作沒聽到,揚起下巴故意驕矜道︰“朕倒是不知道,除了毒,舅舅原來還會用蠱。”
一句話證明了小皇帝的目擊,也證明了這一切變故源自誰手,苻紅浪卻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他坦蕩甚至毫不在意道︰“不甚要緊的小玩意,隨手玩玩罷了,不值一提。”
能控制人且完全不露痕跡的蠱蟲如何會是不值一提那麼簡單?康絳雪縱是不諳此道也能想象到這其中的難度,越是如此,康絳雪對苻紅浪越是覺得恐懼,他不動聲色地往後退,整個後背都貼在盛靈玉的胸膛之上。
小皇帝嗓子發緊嘲諷道︰“舅舅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苻紅浪搖頭,倒是頗為認真︰“臣的心思盡數花在熒熒身上,旁人如何能比?如今也只有熒熒,才能叫臣日夜記掛著,片刻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