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溫情過後，楚燃第一時間帶著陸白去了軍區的醫院。

陸白雖然看起來行動自如，但實際上體內的情況已經完全一團糟。

就像之前網上那個藥劑師評論的那樣，陸白在確定自己安全之後，直接陷入了昏迷當中。

而他一直死死壓抑的信息素也徹底爆發開來。所有的舊疾一起襲來，來勢洶洶，即便是陸白也抵抗不住。只能用昏迷來暫時保護自己。

“情況怎麼樣？”楚燃守在床邊輕聲問主治醫生。

“不太好。恐怕您得有心理準備。”醫生嘆了口氣，“監獄裡那些alpha對他的信息素施壓給他的精神和身體本身都帶來了太大的傷害。”

“他的腺體幾次受損，現在時間過去這麼久，也已經回天乏力了。”

“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有，但很難。”

“怎麼說？”

“他現在需要做的第一要務，就是把紊亂的信息素梳理下來。可按照他的情況來看，除非是匹配度百分之百，而且還得是讓他放心能夠相信的alpha才有效果。”

楚燃微微一愣。

醫生還以為他是被這個苛刻的條件震驚了，也忍不住嘆了口氣，“omega就是這樣脆弱啊！”

“那如果找到這麼個alpha呢？只是幫助他梳理就好嗎？”

“最好是能夠直接終身標記。”醫生說著自己的判斷。

而床上原本陷入昏迷的陸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安靜的看著楚燃和醫生。

醫生見狀，又給陸白做了一次檢查。

系統小聲念叨，“幸虧楚燃和你匹配度高，要不然你後面還得遭罪。”

然而陸白卻沒有接話，甚至他也沒有表示自己會不會接受楚燃的標記。

“你不會想要拒絕吧！”系統頓時震驚，“你現在這麼難受，只要他標記你，你就能熬過去，為什麼不立刻這麼做？”

“你不是也喜歡楚燃……”

然而陸白卻很快把他的話打斷了，“我不行。”

“你怎麼就不行了？”

陸白的語氣冷靜到了近乎冷酷，“這個身體，不是我的。”

“……”系統被這一句話給說到了直接沉默。

而病房裡，楚燃在送走醫生以後，也只是帶著處理外傷的藥品回到陸白床前坐好，並沒有說任何一句多余的話。甚至從陸白的角度，能夠清楚的看到楚燃脖子上帶著的隔離alpha信息素的隔離帖。

即便兩人距離這麼近，陸白也聞不到任何一絲從楚燃身上飄散出來的信息素的味道。

陸白低聲叫了一句，“學長。”

“嗯。”楚燃答應著，握住了陸白的手，然後解開他袖口的扣子，露出他的手腕。

三番五次被電擊環刺激，這裡的皮膚早已經紅腫甚至開始發炎。

“忍著點。”楚燃拿出藥劑幫陸白消毒，按部就班的給陸白上藥。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可彼此卻沒有交談，甚至到了後面，楚燃在處理完陸白的傷口後，就直接離開了。

系統︰“這種時候，他不是應該留下來好好抱抱你嗎？”

陸白卻並不這麼覺得，“他不在挺好的。”

“……”

“omega本來就脆弱，和alpha之間有天然的吸引力。只要楚燃在，我就會忍不住向他尋求保護。和身體抗爭已經很累了，如果再和天性抗爭，我是真的會堅持不住。”

“他現在走，是為了我好。”陸白連猶豫都不猶豫，就替楚燃想好了天衣無縫的借口。

順理成章的連系統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反駁。

可系統卻明白，陸白說的不對。才不是這樣的！

明明已經一身是傷，精神和身體都已經熬不住了。好不容易有個能相信的人，就應該立刻撲上去要抱抱，求安慰。

就連之前那個beta都知道抱住陸白找溫暖。可陸白卻拚命的把熱源往外面推。

可偏偏楚燃是個傻子，他太了解陸白，所以明知道陸白最需要什麼，可就因為陸白害怕，他就能死守著界限，在外面看著。

或許這是陸白想要的，也是對陸白最好的。可楚燃就不會難過嗎？陸白的心就不會因為楚燃的這種謹慎而受到傷害嗎？

分明，分明他才是最需要被抱抱的人啊！

系統忍不住就又想哭了，他想，幸虧自己在綁定陸白之前沒有看過陸白的過去，否則他肯定不會綁定陸白的。

他在現實裡就那麼難過了，為什麼還要讓他在別的世界裡，日復一日的承受別人的仇恨？

這對陸白不公平。

可陸白卻安慰他，“別哭，已經很公平了。”

對於陸白，系統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它一味地用自己的天真心疼著他的宿主，可陸白自己卻也有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嗎？對我來說，能活著，就已經很公平了。”

“因為只有活著，才能有機會報仇，才能改變固有的未來。才能親手送那些人去該去的地方，讓他們為之前做出的所有事情付出代價。才能為自己討回公道。”

“可，可這樣也太辛苦了。你明知道楚燃可以幫你，為什麼你不伸手要？”

陸白反問系統，“是啊，我可以伸手要，他現在偏愛我，所以我想要什麼，他都會給我。更何況只是小小的公平。”

“但是你說，如果有一天，他不偏愛我了呢？”

“……”系統想說，楚燃是法則，他不會的。

可陸白接下來的話卻讓系統更加震驚，“如果他遇見更值得偏愛的對象呢？”

“他，他不會的！”系統慌張的補充說明，“你是我見過最獨特的存在，楚燃除非瞎了，否則他怎麼可能看上別人？”

“那為什麼他沒有在一開始偏愛我呢？”

“為什麼是在我掙扎著從底層爬起來，爬到高處，他才看見我了呢？”

“就，就主神那麼混蛋，法則也有顧忌不到的時候啊！”

“所以啊！怎麼能開口要呢？”陸白像是說給系統，也像是說給自己聽，“別人給的，不論是真心實意，還是隨手施舍，只要不是自己的，握得再緊，也有失去的一天。”

“所以，就算是楚燃願意，我也不能習慣他。”

“可你喜歡他不是嗎？”系統能夠感受到陸白的感情。他這麼一個謹慎的人，能連在腦內的系統都可以演戲都可以提防試探。可是他卻本能的把安全詞設為“學長”。

因為在陸白的思維裡，楚燃就是他最能信任的對象。只要他開口求助，楚燃總會來幫他。

所以系統就更不明白，既然彼此有意，為什麼不能更進一步？這個殼子不是問題，他們完全可以精神戀愛不是嗎？

可陸白卻又問了系統一個更加令他措手不及的問題，“你當初選擇我的時候，是怎麼發現我的靈魂與眾不同？”

“因為很強大。你比那個世界的任何一個靈魂都強大。”

“那顏色呢？”

“……”

“我的靈魂是什麼顏色的？漂亮嗎？會閃閃發光嗎？”

“……”不僅不漂亮，而且還是像灰蒙蒙的霧氣一樣暗淡的顏色，沒有任何光芒。唯一讓人震驚的就是他的凝結程度和蘊藏的強大的力量。

可這些話，系統卻沒有辦法對陸白說。

但他的沉默，也讓陸白知道了答案。

“你看，其實我也不是那麼不可或缺不是嗎？扮演了那麼多人，從那麼多地方逃出來過。手上沾過恩人的血，身上背著不知道多少的罪孽，我連自己本身的靈魂都沒有顏色了，髒得要命。唯一的優點，不過是我能忍不認輸罷了。”

“你說楚燃憑什麼一直偏愛我呢？”

“陸白，不是這樣的。”系統覺得自己又想哭了。

陸白卻反過來安慰他，“不用難過。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或許這就是我最好的生存方式。”

“我求的也不是誰的偏愛，只是活下去而已。”

陸白習慣於用這種近乎冷酷的方式審視自己。他並不會因為靈魂不夠炫目而自卑。也不會因為擔心楚燃未來有可能收回偏愛而否認自己對他的喜歡。

但也同樣，他看得清自己的身份。也更加明白喜歡不代表就要在一起。畢竟比起能夠和天道和主神並肩存在，甚至可以同時製約他們兩者的法則來說，他不過是棋盤上最渺小的棋子。

所以，在確保自己能夠順利的活下去之前，陸白不會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兒。

楚燃現在和他的距離就很好。

就像是在陸白遙不可及的遠方降下一道光，讓陸白能夠清楚地知道前方還有路，讓陸白永遠不會從迷霧中放棄自我。

而楚燃只看他陸白這個靈魂的視線，也讓陸白欣喜，讓他能夠更加肯定自己的靈魂是的確存在的。

不是扮演任何一個人，而是獨獨屬於他自己的。

掀開被子，陸白抬頭看頭頂的藥水瓶，裡面的藥物已經輸的差不多了。陸白沒有按鈴叫醫生或者護士，而是安靜的自己摘掉了手背上埋著的針頭。

然後他換掉了醫院的病服，同時拿起桌上放著的omega頸環，對著鏡子自己帶好，將信息素牢牢地鎖在腺體裡。

這一連串的動作，已經讓陸白從方才的剖析中徹底恢復成了平時的模樣。

他剛剛贏了官方的實驗，現在正是大眾對他最關注的時候。也是龍驍最迫不及待等他入網的時候。

他在去醫院之前，已經和楚燃商議好會進omega協會。

所以留給他的準備時間不多了。最起碼，他得先看完軍方提供的omega協會檔案，然後從中分辨出到底有哪些可能是龍驍的棋子。

躺了將近一天一夜，陸白邁步的時候腳步還有些虛軟。可當他打開病房門的時候，對身體的控制力，就讓他變得和常人無異。

門外，楚燃意外沒有離開。

陸白微微一愣，卻被楚燃再次抱在懷裡。

“學長？”陸白的眼神露出些許驚訝。楚燃借著擁抱的動作將一個瓶子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裡面流轉著一種特殊的液體，散發出一種能夠讓他十分舒服的煙草的味道。

就像上個世界，陸白被傅昭從無邊的黑暗中抱出來時，聞到的那種清淡的煙草味。這種被安全感包圍的感覺，讓陸白身上沉重的痛楚也瞬間降低了許多。

陸白下意識掀開了楚燃脖子後面的隔離貼，他想，他知道楚燃離開的時候去做什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留言有四十個小紅包掉落。今天更新結束，明天差不多還是這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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