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以為自己是來唱響青春圓舞曲的,沒想到是來學習的, 感覺自己離當場去世只差一道題的距離。
蔣渠把他抓起來坐在書桌前訂正試卷, 然後自己跑回床上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發消息。
樂天坐在書桌前偷偷回頭看了好幾次,發現他眉頭皺得打結, 滿臉暴躁,單手打字快到飛起, 很合理地懷疑他在罵人。
趁蔣渠不注意,樂天悄悄放下筆, 輕手輕腳地起身。
“幹什麽呢?”
蔣渠一句話喝住了他的動作。
樂天瑟瑟發抖, 頭也不敢抬,小聲道:“上、上廁所。”
“我給你一分鍾。”蔣渠冷著臉道, 手沒離開手機,一雙鋒利的眼刮在樂天的臉上,樂天頓時感覺寒風過境。
樂天挪開椅子,蔣渠的目光順著他的動作一直看著他走到衛生間門口,丁樂天哭過的眼角紅紅的,臉也有點紅紅的,細聲細氣道:“我、我、要拉、拉、拉屎。”
蔣渠:“……”
“一、一、分、分鍾來、來不不及。”丁樂天越說越小聲,頭也越垂越下。
蔣渠心頭火旺得飛起, 心想以前怎麽沒發現這死結巴這麽討嫌,怒道:“快去!”
樂天鑽進衛生間, 坐到馬桶上就開始消消樂。
系統:“……你是真不怕挨揍啊……”
樂天淡定道:“怕就不是真男人。”
系統:……有小丁丁的人說話就是硬氣。
蔣渠還在跟周多甫發微信大罵江越那個陰陽人。
“我他媽遲早有一天讓他給我跪下唱征服。”
“你們怎麽說也是表兄弟,幹嘛一天天跟鬥雞似的,江越哪裡陰陽怪氣, 我怎麽覺得他挺安靜的。”
“因為你腦殘。”
蔣渠氣得再次把手機砸到床上,江越這陰陽人整天裝模作樣還特別會收買人心,搞得人人都覺得他倆的恩怨是他單方面的問題,陰陽人真的惡心。
蔣渠瞄了一眼衛生間,死結巴怎麽那麽久都沒出來,不會躲在衛生間哭吧?
煩躁地翻身下車,蔣渠用力捶了捶衛生間的門,“喂,死結巴你掉馬桶裡了?”
樂天被巨大的敲門聲嚇了一跳,手一抖,手機“啪嗒”一聲掉到地上,屏幕頓時摔了個稀巴爛。
樂天:“……哇嗚嗚嗚嗚哇……”這一關我馬上就要過了啊!
蔣渠聽到裡面摔東西的聲音心裡一緊,又聽到樂天又在哭,立刻更用力地捶了捶門,“喂!你出來!你幹什麽呢?!”
樂天撿起手機,抹了把淚,把門打開,把屏幕碎花的手機捧在蔣渠眼皮子底下,用控訴的眼神盯著蔣渠,“摔、摔壞了……”
蔣渠心虛了一瞬,馬上發現了盲點,“……你上廁所帶什麽手機?”
樂天不說話了,慢慢地縮回手把手機藏回身後。
蔣渠看一眼他身後根本沒打開的馬桶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恨鐵不成鋼地拎起丁樂天的衣領,丁樂天個子矮,長得瘦小,被蔣渠一拎馬上踮起了腳討饒,“我、我我錯了……”
蔣渠充耳不聞,把樂天拎出衛生間一把扔到床上。
樂天重重地摔進軟床,心想:孩子別衝動,咱倆都是未成年。
蔣渠氣得大罵,“爛泥扶不上牆,活該你考倒數第一,你還上什麽學,滾回家算了!我怎麽有你這種廢物室友,明天就給我換宿舍滾出去!”
樂天:“嚶。”
丁樂天巴掌大的小臉埋在床鋪裡,良久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站起,臉上又是滿面的眼淚,“對、對不起……”
“你道什麽歉?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讓你訂正你跑廁所玩手機,你怎麽那麽不求上進呢?”蔣渠不耐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是女的?”
樂天:“……”要不脫光了看看?
丁樂天這倒霉孩子親媽走得早,一直是他爸一手帶大,他爸雖然運氣爆棚,養孩子卻不怎麽擅長,把丁樂天養成了個寡言懦弱的愛哭鬼,再加上丁樂天天生淚腺發達,一受委屈根本忍不住眼淚。
樂天拿袖子抹了把臉,剛抹一道,大眼睛裡又滾下兩道淚珠子,默默地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筆對著試卷開始咬筆杆子,邊咬眼淚邊“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生怕把試卷弄髒,又不停地拿手心去抹試卷上的淚痕。
看上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蔣渠看得簡直無語,他到底做了什麽,活像欺負了丁樂天似的。
樂天吸了吸鼻子,拿余光瞟了一眼蔣渠,見他正盯著他,嚇得一抖。
蔣渠:……操。
蔣渠深吸了口氣,耐著性子坐到丁樂天身邊,努力平靜道:“你是不是來學校學習?”
樂天點了點頭,期期艾艾道:“是。”
蔣渠:“那你為什麽不學?”
樂天嘴一撇,眼淚不要錢一樣地掉,“學、學不會。”
蔣渠:……怎麽覺得剛剛的對話好像什麽時候發生過?
蔣渠湊上去看了一眼試卷,發現是語文試卷,忍不住吐槽道:“語文也不會?”再仔細一看,古詩詞默寫,前半句:朱門酒肉臭,丁樂天試卷上端端正正地寫著——李家稀飯香。
蔣渠:“……你他媽對的還挺工整。”
樂天吸了吸鼻涕,“學、學校裡不、不能說、髒、髒話。”
蔣渠:“你閉嘴吧,聽你說話我就難受。”拿了筆,龍飛鳳舞地寫了下半句——路有凍死骨,“不會就硬記硬背,懂嗎?”
樂天點點頭,眼睛盯著蔣渠寫的那半行字看,這小子字寫得真好看。
蔣渠忍不住道:“我叫你背。”
樂天大眼睛一翻,無辜道:“你、你說、說讓、讓我閉、閉嘴。”
蔣渠真是要被丁樂天氣死了,他牛脾氣一上來,發狠道:“丁樂天,我就不信我今天治不了你。”
第二天早上,樂天:“嗚嗚嗚,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蔣渠太猛了。”
系統:……
樂天哭得很大聲,“他好可怕,好殘忍,像一個嗜血的暴君,用這個那個對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折磨,嗚嗚嗚。”
系統:“你說的這個那個是指語文和數學嗎?”
樂天差點沒哭暈過去。
誰能想到,他會被學校裡頂級大帥哥按在宿舍……生不如死地訂正試卷,昨天晚上蔣渠真是鍥而不舍,不管樂天有多笨,他就是跟樂天死磕語文數學兩張試卷,樂天經過一晚的學習之後徹底認清了事實——語文也許只是妖怪,但數學是真的魔鬼!
學不會,聽不懂,算不出。
樂天的雄心壯志也破滅了,“媽,我覺得我可能沒辦法進步了。”
系統溫柔道:“沒關系,反正你也沒有退步的空間了。”
樂天醒來的時候,蔣渠已經走了,昨晚折騰到1點,蔣渠說要不是第二天他要出去參加一個物理競賽,他非盯著樂天把數學訂正完。
樂天心道:這大概是我在這個世界最愛物理的一刻了。
早鈴都打完了,樂天才垂頭喪氣地起床刷牙洗臉,鏡子裡的樂天眼下的烏青深不見底,眼睛腫得像桃子,本來就長得像朵可憐的小白花,現在看上去更可憐了,樂天自憐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我真是多愁多病身,傾國傾城貌。”
這兩句還是昨天晚上蔣渠押著他背的。
校園裡已經沒什麽人了,基本都進了教室上課,也有像丁樂天這樣遲到的人,楊德紀律抓得並不嚴,都是少爺小姐不好管,大部分學生也是從小接受精英教育,遲到早退這種事很少有人乾。
樂天這種暴發戶就沒有心理障礙了,所以他敲門報道的時候一點也不緊張,上課的數學老師也沒為難他,還關心了他幾句,說他臉色不好要不要再回宿舍休息。
樂天很想在宿舍睡覺,但他怕蔣渠發現了會整死他,忙搖頭拒絕了,垂著頭一步步地往座位走。
數學老師正在評講試卷,樂天瑟瑟發抖,心想不管怎麽樣先把答案抄上,免得蔣渠押著他做題,找來找去也找不到筆袋,輕輕戳了戳前面的同學,那人回頭就給了樂天一個白眼加中指。
樂天:……你有本事來真的。
樂天隻好轉過身去問後面的同學借,脖子一扭過去他就人就傻了。
江、江越……
江越正低著頭寫一本練習冊,修長的手指握住鋼筆,修得乾乾淨淨的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寫得不緊不慢,筆下流暢地跳出一行行整齊漂亮的公式,略長的頭髮遮住了他的眉眼,樂天只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線,極為秀美。
這時,江越抬頭了,見樂天轉身呆呆地看著他,無聲地挑了一下眉。
樂天羞澀地指了指他手裡的鋼筆。
江越明白了,從旁邊的筆袋裡掏出一支水筆遞給樂天,沒等樂天說謝謝,就又低下頭開始寫題了。
樂天迷戀地又看了他兩眼,拿著江越給他的水筆聞了聞,“好香哦。”
系統:“……”真他媽猥瑣。
下課鈴一打,樂天就迫不及待地轉身跟江越搭話,“謝、謝謝你。”
江越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放下鋼筆旋上筆帽,“不用還了。”
樂天對系統激動道:“看到沒,他送我一支筆!”
系統:“……”神經病。
樂天忙去掏自己的書包,丁樂天平常有點低血糖,會隨身帶幾顆奶糖,他拿了一顆,又拿了一顆,把兩顆奶糖一起放到江越的桌上,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給、給你、你吃。”
這次江越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徑直起身道:“我不吃糖。”長腿一邁,人走向教室外面。
樂天失落地垂下了頭。
“你沒事吧?”低沉的女聲響起。
樂天抬起頭,是他“女朋友”。
其實張清寧一般在班裡是避免與丁樂天接觸的,畢竟他們倆不湊在一起都要被其他人編排,要是說了話,馬上就變成原地結婚了。
樂天搖搖頭,“沒、沒事。”
張清寧沉默了一會兒,道:“別把其他的人眼光放在心上。”
樂天點點頭,心想一群小屁孩,除了帥哥我誰都不放在心上。
張清寧道:“我聽說結巴是能治好的。”
樂天眼睛亮了亮,“真、真的?”
張清寧道:“嗯,你只要別怕,多說多鍛煉口腔肌肉,會好的。”
樂天乖乖地點了點頭,張清寧微笑了笑,“謝謝你,不過以後不用幫我說話了。”說完,她瀟灑地走回了座位上。
樂天望著她的背影,對系統道:“女鵝好可愛。”
系統道:“人家能上清華,你配嗎?”
樂天哼道:“我雖然不能上清華,但我能被清華上。”
系統:……清華學子風評被害。
過了一會兒,江越回來了,樂天的視線忍不住又黏在他身上,眼巴巴地看著他坐回了座位上,江越低頭,發現兩顆奶糖還靜靜地躺在他的桌子上,抬起眼,丁樂天腫得像桃子一樣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就像被拋棄的流浪狗一樣。
江越拿起糖,樂天的眼一下亮了,微微眯起,“很、很甜的……”
然後,兩顆糖在他頭上“嗖”地一下飛到了教室前的垃圾桶裡,形成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樂天:“……”
系統:“……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