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琢拿時間去賭聞樂天會不會對他有一點點的心軟,意料之中的輸得一敗塗地, 因為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 他也並未表現出多少受傷的意思,在聞樂天厭惡的眼神中乾脆道:“孩子的事是我騙陛下的, 陛下從沒有寵幸過那個女人。”
樂天瞳孔地震,心想小寶貝這就攤牌了, 難道他又要過上他夢寐以求的米蟲生活了嗎?
劉琢望著聞樂天,見他面色從白轉紅又慢慢變得慘白, 最終搖晃了幾下似要昏過去, 搖搖欲墜,劉琢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陛下!”
聞樂天伸出手,冰涼的玄色大袍緩緩從劉琢面上擦過,他面色平靜地對劉琢道:“滾——”他似是氣恨到了極致,反而已說不出話來,鼻息粗重地顫抖著,一個瓷人幾乎快要被自己的氣性給震碎了。
劉琢沒想到聞樂天會氣得這樣狠,心裡終於是慌了,“陛——”
聞樂天兩眼一翻, 直接昏死了過去。
雍國的皇宮此時其實已全在劉琢的掌控之中,劉琢慌忙叫了禦醫, 禦醫立時就到了,替聞樂天診了脈,臉色越來越沉。
聞樂天的身子本就不很康健, 他多年前生猛地補了一段時日,虛不受補,之後身子一直不算好,劉琢成日裡與他在床上廝混,其實聞樂天已虧空了許多,驟然急火攻心之下被便昏死過去。
“陛下的身子要細細調理才是,尤其是……”禦醫很隱晦道,“清心寡欲些才好。”
劉琢沉著臉點一點頭,“下去吧。”
聞樂天昏了一天,半夜才醒來,醒來時整個人都被劉琢箍在懷中,渾身像是浸透了水一般,又沉又重,張口發現自己嗓子疼得厲害發不出聲,雙臂撲棱了一會兒想掙脫劉琢的懷抱。
劉琢守著聞樂天一直沒合眼,心裡又是五味雜陳地難受,好不容易剛閉上眼睛,便被懷裡聞樂天的掙扎弄醒了。
圓潤的鹿眼緩緩睜開,扇子般的睫毛微閃了閃,迷蒙褪去,精光射出,劉琢身上殘余的少年氣息頓時煙消雲散,梟雄霸主的氣勢逼得聞樂天沉默地踢了他一腳。
劉琢雙腿一動,夾住他踢過來的腳,低聲道:“陛下病了,不能動氣。”
聞樂天張了張口,無聲道:“滾——”
劉琢自然知道聞樂天是因什麽氣得發狂,自己這樣留在聞樂天的面前只會更刺激聞樂天。
但他舍不得,做不到放手,哪怕只是片刻。
分離的兩年令劉琢對聞樂天的渴望幾乎已到了畸形的地步,這種恨不能揉進骨血的渴望在得到聞樂天的身體後並沒有緩解,連飲鴆止渴也算不上。
如果……如果能……
劉琢心裡的念頭已經醞釀了極久,望著聞樂天緋紅的臉還是散了,低頭緊摟住聞樂天,與他像兩片薄薄的紙一般緊貼在一塊,“陛下,不要鬧了。”
聞樂天似乎是要被他這樣的倒打一耙給氣死,全身都在劉琢的束縛中不能動彈,於是張嘴就咬上了劉琢的臉,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面上傳來刺痛之感,鼻尖也聞到了血腥味,劉琢微微笑了,將臉更深地湊過去,讓聞樂天咬個痛快。
樂天演完極致的憤怒之後開始演心如死灰,這個比憤怒簡單多了,不理人不說話看著劉琢到處打轉就行了。
外頭的情況如何樂天不清楚,看劉琢在宮裡發號施令的架勢大概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男主一統天下的副本任務進度估計該進行到99%了。
春日花開,宮人將早開的月季擺入殿內,聞樂天玄袍大袖靠在軟榻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熟悉的宮人聽著劉琢的指令將各色鮮花高低不一地擺在各處。
劉琢回過臉,對面色慘白的聞樂天道:“牡丹尚未開放,等再過一段時日,殿內也可擺上陛下喜愛的牡丹。”
聞樂天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劉琢面上笑容燦爛,完全看不出他已和聞樂天這樣無聲拉鋸冷戰了快有一月。
聞樂天現在已是全然地不開口了,一雙桃花眼裡全是對劉琢的厭惡與冷漠,無論劉琢怎樣對他溫聲細語委曲求全地討好他,都不給劉琢一點的好顏色,隻靜靜地看著劉琢還有什麽花樣可耍。
劉琢顧著他的身子,一直苦行僧似的熬著,沒有半點越矩親近的行為,只是聞樂天依舊看仇人似的看著他,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
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軟化了。
“陛下這樣與我賭氣,一句話也不肯說,是真非要一個孩子不可嗎?”劉琢負手淡淡道。
樂天眼珠子幽幽地盯著他,心道:我不要孩子,只是人設不讓我跟你說話,內心非常希望劉琢拿出點男主強取豪奪的架勢來。
劉琢的神情果然猙獰了,回身對宮人冷道:“將謝貴妃帶來!”
樂天心裡一慌,面上依舊眼神清凌凌地譏誚似的望著劉琢。
不過片刻,不明所以的謝盈就被帶到了內殿,她對宮裡發生的事不太知曉,每日躲在自己宮中吃茶做個無憂無慮的富貴閑人,猝然被帶到內殿見劉琢負手站著,聞樂天坐著,兩人仇人一般,心中七上八下地晃著,仿佛覺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了頭。
“陛下喜歡的便是這樣嬌弱可人的女子,”劉琢指著瑟瑟發抖的謝盈,對冷若冰霜的聞樂天道,“去吧。”
樂天仰頭安靜又冷漠地望著劉琢,心想你要是嚇壞我女兒,那咱倆必得吵一架了。
謝盈腳一軟,已跪下了,“陛下……”
劉琢上前拉過聞樂天的手,將人從軟榻上拖下來,聞樂天無聲地拳打腳踢,劉琢挨了數下,乾脆將人抗抱起來,謝盈嚇壞了,不住地往後縮著,眼看著退無可退,扛抱著聞樂天的劉琢已站到了她面前。
“陛下若是喜歡,我現在就放陛下下來。”劉琢漠然道。
聞樂天氣得眼珠子通紅,依舊一言不發。
劉琢心一橫將人直接抱著扔到了軟榻上,過去提著謝盈的後領又將謝盈也扔了上去,謝盈驚叫一聲,卻聽劉琢冷得像冰一般的聲音響起,“脫!”
謝盈團著青色長裙驚疑不定地回首,見劉琢的臉色仿佛要吃人似的,眼淚頓時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她這幾年養尊處優,聞樂天沒半點虧待她,驟然受了劉琢這樣恐怖的驚嚇已是魂都要飛了。
聞樂天倒在榻上,聽了劉琢的暴喝卻是沒有謝盈這樣驚惶,不緊不慢地轉過臉,終於張了唇,因長久不曾言語,嗓音都變得低沉沙啞了許多,“劉琢,你讓我惡心。”
四周頓時靜了,謝盈方才已覺得自己嚇到了極致,現在才發覺她的極致還不到頭,因她現在已嚇得恨不得馬上消失在這座殿裡。
劉琢盯著聞樂天,兩人互相望著,是一個糾葛的模樣。
然後,出乎意料的,劉琢笑了,並非冷笑譏笑之流,而是很高興的笑容,他和顏悅色地對謝盈道:“你下去吧,陛下與你沒緣分,自去找個喜歡的男子,別耽誤了。”
這樣語重心長的語氣帶著一股老氣橫秋,在謝盈心中幾乎算是命令了,她抖著唇道:“是。”團著自己的青色長裙飛也似地像逃離地獄般逃出了這座香氣四溢金碧輝煌的宮殿,一直到走出來才腳發軟地倒在地上,回頭又望了一眼宮殿。
陛下……劉琢會殺了陛下嗎?
聞樂天半臥在塌上警惕地望著劉琢,劉琢卻是慢慢心平氣和地坐了下來,不顧聞樂天的反抗拉住了他的手,輕輕道:“陛下,我對您的愛,您此生恐怕也理解不了,我不怪您,您只需知曉我對您的心意一片赤誠,這世上任何人也及不上。”
這種剖白劉琢沒有說一萬,也道了一千,這次他沒有看聞樂天的反應,而是自顧自地摟了他,“陛下,咱們歇下吧。”
聞樂天有反應了,微抖了抖,充滿著恨意的兩個字從他的薄唇中抖出——“賤奴!”
劉琢狠狠地睡了聞樂天一回,他憋得久了,幾乎要憋得疼了,渾身火燒一般橫衝直撞,聞樂天養是養了,仍是嬌弱,被劉琢弄得昏死了過去,劉琢也不驚慌,依舊深深淺淺地不放瓷人一般安靜白皙,緊閉著雙眼的聞樂天。
這一場樂天昏了兩天,醒來仍覺得頭重重地不清醒,不過心裡很滿意,裝了一個月的啞巴,終於把劉琢的氣性給逼出來了,這一頓肉吃得滿嘴流油。
系統:“劉琢把你廢了。”
樂天滿不在乎,“廢就廢吧,我外公怎麽樣?”
系統:“軟禁。”
這些事樂天都不意外,劉琢這樣的心性得不到聞樂天的回應,日久天長的,他有點擔心劉琢發瘋,上回劉琢把謝盈扔上床,又把人放了,他就感覺劉琢似乎是在醞釀什麽大事。
之後劉琢果然瘋得厲害,天氣熱了起來,他沒收了聞樂天的衣物,將聞樂天當個瓷娃娃一樣成日地摟在懷裡,即使不上床也是,嘴對嘴地哺食,抱著聞樂天去解手,像一個幽靈一樣纏著聞樂天,聞樂天的神色一日比一日憔悴。
劉琢已停了給聞樂天滋補的藥物,又不停歇地在床上折騰聞樂天,不分白天與黑夜。
樂天恍惚間覺著自己快精盡人亡了。
“陛下,”劉琢含了一口嚼碎的肉黏黏乎乎地喂給聞樂天,聞樂天身子虛弱,無力反抗,隻用力吞咽了,以免劉琢與他纏綿太久,面上的白泛出一點青,他微弱道:“劉琢,你想殺了孤?”
劉琢垂下眼,卷曲濃密的睫毛扇子一樣,未曾言語。
其實這個念頭盤旋在他腦海中已很久了。
聞樂天……要是死了就好了……
他和聞樂天一塊死!一塊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輩子,不,生生世世也不分開了。
親手殺了聞樂天,劉琢辦不到,他不忍心動聞樂天一根手指頭,正是因為這種不忍心,劉琢一直壓抑著這個瘋狂的念頭。
那麽,就順其自然吧。
聞樂天身子不好,病死了,總不是他的錯。
“陛下,你想葬在哪?”劉琢輕聲道,語氣甜甜蜜蜜,甚至有點安心的快樂。
樂天聽得毛骨悚然,心想完了,這孩子真是從裡到外都壞得無可救藥了。
劉琢沒聽到聞樂天的回答,心裡一點也不氣惱,很平靜,因他想好了,要和陛下燒成一團葬在一塊,無論陛下怎麽生氣,這都是注定的了。
聞樂天的身體看著不好,也是陸陸續續硬撐了兩年,劉琢的心也跟著煎熬了兩年,每日晨起都要看一眼聞樂天,看他活著還是死了,聞樂天還有氣,仍是個病歪歪的美人模樣,劉琢心裡喜憂參半,墓地選了好幾處,聞樂天一直沒理他。
大周三年,暴虐神秘的勉帝悄無聲息地不見了。
后宮忽然沒了主人,宮人們鳥獸一般全散了,孟瀾宜拉著謝盈的手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這座吃人的皇宮。
謝盈肚子裡有了身孕,包袱裡又全是珠寶,心裡慌得厲害,“瀾宜,萬一勉帝又回來了……”她抖了抖,想起劉琢那張臉和可怕的性情便覺得十分恐懼。
孟瀾宜卻很冷靜,他垂下眼,是個斯文俊秀的書生模樣,“他不會回來的。”兄長,我已為你報了仇,你在地下也該瞑目了。
聞樂天死的那天,劉琢睜開眼,還是老樣子有鼻尖去嗅聞樂天的呼吸,發覺呼吸沒了,先是停滯一瞬,笑了一下,隨後笑容慢慢轉向一副極可憐的哭臉,喪家之犬一般哀嚎了兩聲,第三聲時,他吐了一口濃重的黑血——差點濺到了聞樂天瓷白的臉上,將他嚇壞了,忙抬手抹去了。
有人在給他下毒,劉琢知道,不想去管,他反正要陪聞樂天死,飲毒又如何?
劉琢心滿意足地抱著聞樂天往他早已準備好的宮殿下頭去了,聞樂天雖死了,面色青白得很不好看,在劉琢眼裡依舊是絕代風華,高高在上的模樣。
一切都好了,劉琢安靜地想,他和陛下終於能永遠在一塊了,他垂下臉望著聞樂天,輕聲道:“陛下,我會一直侍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