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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業悖論[娛樂圈]》第26章 螺旋上升
(建議沒有打開作話的看一下上一章作話, 收獲快樂)

 這一刻的方覺夏, 好像渾身都在發光。

 裴聽頌描述不出那種感覺。明明都是追求夢想,但他和方覺夏選擇的方式和途徑似乎完全不同。

 他在樊籠中橫衝直撞頭破血流, 想看更自由的世界。

 方覺夏在黑暗裡耐心地摸索著, 尋找觸發光的按鈕。

 裴聽頌不禁笑出來, “這個世界果然有很多解法。”

 方覺夏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但他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

 明明眼前這個人在幾周前還和他勢同水火,可如今, 他竟然可以把從未與別人分享的心路歷程說給他聽。

 這一點也不像他, 他不是會隨便和人交心的人。

 “其實我沒想到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裴聽頌說。

 方覺夏內心驚訝於這默契,但他臉色淡然, “我也沒想到你會去看那部電影。”

 “你說了打動你。”裴聽頌嘴角帶笑, “我很好奇, 什麽樣的東西可以打動你。”

 想動搖一座冰山沒那麽容易。

 “你好奇心太重了。”方覺夏開始收拾餐盤,拿走所有的盤子,準備離開。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裴聽頌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方覺夏將餐盤放入水池, 動作很快地把他們洗出來。

 裴聽頌直接將他的沉默視作默認, 他走過去, 倚靠流理台。

 嘩啦啦傾瀉出來的流水也沒能掩蓋住裴聽頌的聲音。

 “你在Astar,究竟發生了什麽?”

 問完這句話,裴聽頌都覺得自己不可思議。過去的他一定不會這麽小心翼翼對一個人發問,簡直不可能。他如今竟然會思考如何讓措辭更委婉,如何不被誤解。

 最重要的,他問出口之後, 竟然會覺得忐忑。

 方覺夏將盤子拿出來,關上了水龍頭,擦乾手,然後抬頭看向裴聽頌,“這個問題,我可能不能一五一十回答你。”

 他看見裴聽頌不解的表情,又說,“其實如果你直白點問我,你是不是真的潛規則過,我就能回答了。”

 他筆直地望向裴聽頌的眼,“沒有。”

 裴聽頌下意識脫口而出,“我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反映過快了,於是又頓了頓,“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

 他的語氣言之鑿鑿,差一點讓方覺夏動搖。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方覺夏笑起來,把盤子收回櫥櫃。

 裴聽頌立刻說,“人對事物的認知過程是螺旋上升的。”

 方覺夏的動作頓住,扭頭看他,“事物?”

 裴聽頌想到自己之前冰塊木頭呆頭鵝雜七雜八一大堆比喻,有點心虛,“……和人類。”

 方覺夏關上櫃門,“所以你現在就可以這麽篤定,我不是在騙你?”

 “那你就太狡猾了。”裴聽頌的語氣裡帶著點埋怨。

 方覺夏難得地笑出聲,“彼此彼此。”不過他很快收斂了笑意,“我沒有騙你。不過我也不能把當初發生的事告訴你,我唯一可以說的是,我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我離開As,只是因為我不想改變我自己。”

 這句話裴聽頌是相信的,因為這完全符合方覺夏的處世理念。

 他知道自己和他的關系還沒有近到可以暢所欲言的程度,所以他也沒有繼續逼問。

 方覺夏此刻的坦誠,對他來說已經是驚喜了。

 窗外沉黑的夜幕漸漸開始浸出藍色的天光,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和對方度過這麽久的時間,和平相處。

 “回去睡覺吧,天都快亮了。”說完,方覺夏準備離開,可裴聽頌再次握住他的手腕,只是這一次,他明顯感覺到他沒有用太多力氣。

 只是輕輕的握住。

 “你寫的歌,我沒有聽。”

 裴聽頌為自己解釋,“我那時候就是想逗你,本來就是要還給你的。沒想到你直接扔給我了,還說了氣話。”

 對啊。方覺夏在心裡吐槽,他也沒想到他會生氣。

 “沒事,不想聽就……”

 “我其實想聽。”裴聽頌打斷了他的話,“但我想先征求你的同意,不是那種賭氣的,是真的願意讓我聽。”

 方覺夏忽然間愣住了。

 “你願意嗎?”

 失眠,匆匆解決的饑餓感,聯軸十幾個小時的工作。這些因素都有可能導致大腦不清醒。

 方覺夏現在就不太清醒。

 他點頭了,但不知道為什麽。

 這首曲子出生以來還沒有給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聽過。當初寫下來的時候,他怎麽也想不到第一位聽眾會是和他針鋒相對的裴聽頌。

 “那我會好好聽的。”裴聽頌松開他的手,“我說完了。”他讓開一條道給方覺夏,“可以回去休息了。”

 帶著手腕殘余的溫熱,方覺夏向房間走去。他們一前一後,就快走到房門口的時候,方覺夏忽然轉身,他沒料到裴聽頌離他這麽近,差點撞上。

 裴聽頌顯然也嚇到,他下意識扶住方覺夏手肘,小聲說,“怎麽了?”他還以為方覺夏落了什麽東西在外面。

 黑暗中,方覺夏望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我想看那本書。”

 書?裴聽頌不解,但他見方覺夏點頭,聲音很輕。

 “浪漫主義的根源。”

 裴聽頌松開了他的手。

 他第一次發現,這本書的名字可以被念得這麽好聽。

 繁忙的行程讓人過得記不住日子,一眨眼一周時間,失眠那晚的夜聊好像還是剛剛過去的事。

 如果不是雜志方中途聯系了方覺夏,請他們幫忙配一段念白,他甚至都覺得他們不過是剛剛結束這份工作。

 按照雜志社給出的素材,方覺夏完成了乾音錄製,之後便全權交給了程羌,再也沒有過問過。

 Kaleido的熱度一日高過一日,在經紀人程羌的努力下,全團拿下了一個國民度相當之高的食品代言,上一個代言人是家喻戶曉的知名歌手。巧的是,大家拍攝廣告視頻的那天正好趕上雜志放出宣傳片和物料花絮,裴聽頌的服裝尺碼不對等著重換,其他人都在化妝。凌一突然間大叫起來,“哇,覺夏小裴,你們上次拍的雜志放物料了!太絕了!”

 路遠正打著遊戲,被他這麽一嚎失了手,“啊凌一你不要發出豬叫我這把要carry的啊!”

 “你才豬叫!你有本事開麥我嚎到你隊友槍斃你!”

 幾乎是同一時間,方覺夏收到了程羌的消息,讓他轉發雜志方的宣傳微博。

 賀子炎手快,“真的,是個視頻。”

 “這麽快啊?”江淼說,“我去點個讚先。”

 方覺夏點進去他們發在群裡的微博鏈接,打開了那個花絮視頻。

 凌一強調:“一定要戴耳機,一定要!”

 “好。”方覺夏摸出耳機戴好。

 視頻的最初是一片漆黑,耳邊隱約傳來呼嘯的風聲,仿佛真的進入了寒冷的冬日。兩三秒後,畫面中央開始出現橫條縫隙,縫隙內是白茫茫一片。他隱隱聽到有一個聲音,反覆念著“winter”,聲音很輕,很沉,他幾乎能通過這咬字想象出舌尖挑動齒背的畫面。

 漸漸地,橫條內的視野逐漸擴大,出現的竟然是他坐在雪地上那個傻傻的笑。

 是裴聽頌拍下來的他。

 畫面中央出現一個紅色手寫英文單詞——Imprisoning.

 囚禁。

 霎時間,耳畔的風聲戛然而止。畫面再次全部熄滅,變為全黑。他聽見他再熟悉不過的低沉聲線,這一次他很確信是誰。

 “求我。”

 音樂聲出現,每一幀的畫面卡著低沉的鼓點反覆閃現——他的背影一步步藏往繁密冷寂的雪林;一雙修長的手撥開繁花找到那支顫抖的洋桔梗;冷霧氤氳下他回頭的那一眼;滿室春色中,被握在手中旋轉的花枝;他躺在雪地,睫毛顫抖著閉上雙眼;特寫的唇齒咬住了雪白飽滿的花朵。

 對音樂敏感的方覺夏,很快辨認出背景聲中隱隱藏著玻璃破碎和鎖鏈在地上拖拉的聲音。

 被撕扯開的白色花瓣在特寫下不斷地拉近,最終化作一片白晝日光。音樂也變了,變成浪漫溫柔的的吉他小調。

 耳機中出現方覺夏自己的聲音。

 “Spring……”

 聲音被處理成做舊的音效,很輕,緩緩重複著,如同呢喃,更像是求救。搖晃的日光中,畫面下移,轉場成陽光滿溢的玻璃溫室。裴聽頌坐在裡面,抬眼看向鏡頭。二次曝光下,他身後鮮花上浮現著隱約的清冷雪林,還有躺在雪林中的方覺夏。

 旁白再一次出現,是裴聽頌的聲音,可他說的並非中文,也不是他那口美式英語,而是西語。視頻的最底端出現字幕。

 “你賽過我掌中可愛的小白花

 我每天手裡都要攥著一束花。”

 畫面中的他,殘忍地將雪白花瓣一把扯下。下一秒,方覺夏特寫的面孔出現,他落雪的雙睫微微顫動,眼神筆直,脆弱又堅韌,很矛盾。

 “你在這裡。你沒有逃。

 你要回答我,直至最後的呼號。

 依偎在我身邊,像真的害怕一樣。”

 撕碎的花瓣在慢鏡頭中淒豔地下墜。鋼琴的聲音如同一滴滴冰雪消融後墜落的冷珠,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畫面隨著這聲音來回剪切,方覺夏在雪地裡呼吸困難張著嘴吐出白霧;裴聽頌特寫的手指深入到一片瑪瑙般的紅;柔潤嘴唇上消融的冰塊;藤蔓捆綁住的身體;數不清也叫不出名字的美麗花朵。

 “從群山中我將為你捎來幸福的花束、風鈴草,

 黑榛樹的果實,以及一籃籃的吻。”

 音樂驟停。背景音變成了急促的呼吸。特寫畫面中的方覺夏舌尖頂出那一枚令他嘴唇發紅的冰塊,畫面漸漸上移,來到他濕潤眼角外發紅的胎記,一滴血遞滴落上去,畫面轉場,切換到一枚落在掌心的櫻桃。

 裴聽頌將它拿起,尖銳的齒尖咬破薄膜,深入果肉,鮮紅的汁液淌下來。

 “我要對你做

 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

 屏幕最後一次黑下來,背景音樂通通消失,變成了開場時的呼嘯的風雪聲。畫面逐漸浮現,是一雙行走在雪地的腿。

 方覺夏獨特的清冷聲線出現,最後的旁白。

 “我是你路上最後的一個過客。”

 一步,再一步。被踐踏的雪地發出咯吱的呼救。

 “最後的一個春天。”

 腳步停下,彎腰,從雪地裡拾起什麽。

 “最後的一場雪。”

 鏡頭上移。哢嚓一聲。

 “最後的一次求生的戰爭。”

 他折斷了一枚雪地裡的枯枝。

 作者有話要說: 兩首詩分別是:

 聶魯達的《你每天都同宇宙之光嬉戲》和保爾·艾呂雅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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