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宋遇星在裴刻的參考下選了一個離他們報考的大學和研究所都很近的房子, 隔日宋遇星請了半天假,和宋興燮一起去看房子。
他們看的是一個環境還不錯的二手房,今年才交的房, 上一任房主還未入住過, 開發商的精裝也做的很用心, 宋遇星一進去就特別喜歡房子裡的大落地窗, 拿了手機拍給裴刻看, 裴刻不知道在忙什麼, 隔了好幾分鐘才回復︰改天帶我去看。
宋遇星︰還以為你要說喜歡就買呢。
下面跟了個“我是霸總”表情包。
裴刻又回︰喜歡我給你買。
裴刻︰這話才霸總。
宋遇星笑著收了手機, 又跟著中介去看了其他三個房間, 兩人一人一間加一個書房, 很適合他們。
中介出去接電話, 宋遇星調出手機計算器和宋興燮在算首付價格和月供,月供計算出來有些高, 宋遇星就隨口說︰“等我上了大學時間會多一些, 可以學個技術性的工種, 能多賺點。”
他眼珠子轉了轉, 又說︰“到時候讓裴刻給我找點活兒乾就行了。”
宋興燮也在算︰“前陣子我們做了幾個專利, 明年應該可以拿到比較可觀的收入, 你別擔心這個。”
兩人正說話,房門被人敲了敲, 宋遇星沒轉頭,問對方︰“價格方面還可以商量嗎?”
“宋先生想買這裡的房子?”一個陌生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宋遇星下意識的看過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他往對方身後看了看, 沒看到之前那個中介︰“小叔, 你朋友?”
宋興燮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 帶著怒意,還泛著不正常的白,直接走到對方身邊︰“我們出去說。”
那人長得人高馬大,站著沒動︰“這件事和這位小朋友有關,他也有必要知道吧?”
宋興燮長得瘦,比對方矮一些,站在那裡仿佛被人欺負了一般,宋遇星走過去將宋興燮拉到身邊︰“你誰啊?”
對方遞給宋遇星一張名片︰“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國東科第七隊的杜清平,之前聯系過宋先生許多次了,但是宋先生一直拒絕我們和你直接溝通。”
聽到“國東科”這三個字,宋遇星的眸子狠狠縮了一下,拿著名片的手也前所未有的用力,雖然有預演這個事情的發生,但是真的發生的時候他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裝不進去。
“杜先生,我已經說過很多遍我這裡沒有你們想知道的事情,請不要再來找我們了!”宋興燮的語氣很嚴厲,同他溫和的外表截然不同,仿佛換了個人,說完後推了一下宋遇星,“我們走。”
杜清平自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生物樣本︰“這就是你說的不知道?”
宋遇星一眼就認出那是他體檢時醫生在他腺體裡提取的樣本,他抬手就搶了過去︰“你們這是想幹什麼?國東科就可以乾非法買賣了?”
杜清平看著宋遇星,面上沒有太多表情,但眼神仿佛是在看私有物︰“非法買賣?你小叔沒和你說過你本來就是國東科的人?”
“當年,是你小叔聯合黃文應把你從國東科十二局偷走,還敢偽造銷毀樣本材料,為了找你,知道我們花費了多少年嗎?這事你們怎麼算?”
杜清平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平穩,卻讓宋遇星想到變態殺人狂殺人之前的前兆。
宋遇星根本不接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有什麼事去找裴家說,現在我的事歸他們家管,你就報我的名字,他們答應了我立刻就跟你走。”說完拉著宋興燮就往外走。
進了電梯,兩人都沒說話,目光卻一直盯著電梯門,直到電梯門關上,兩人才松了一口氣。
電梯在往下降,宋遇星聲音乾巴巴的,問宋興燮︰“小叔,他老來找你嗎?”
“找了三次。”宋興燮心裡有些慌,卻不想宋遇星知道,唇一直緊緊抿著,多的話沒有再說。
國東科十二局設立在安江,離隨洲很近,他和黃文應是同學,兩人並不在同一個研究所,研究方向也不同,但偶爾會見面。
那時候他剛帶著個他大哥的小孩去隨州,小朋友在屏城的時候身體就一直不好,他和小朋友都是被宋家拋棄的人,宋家不管他,自然也不會管那麼小的小嬰兒,他把小朋友帶走的時候想著以後兩個人相依為命也好,可到了隨州後小朋友的身體狀況就一直不斷的在惡化,沒堅持多久就去世了。
他還記得去世那天他聯系了黃文應,因為黃文應很喜歡小朋友,每次見面都要抱很久,小朋友夭折,他想讓黃文應知道,多一個人替他悲傷總是好的。
黃文應也確實很悲傷,但是在兩人給小朋友挑棺材的時候黃文應拿了手機給他看手機裡另一個小朋友的視頻,和去世的小朋友一樣大,咿咿呀呀說著什麼,已經會站了,扶著欄桿抬手要人抱。
黃文應眼楮裡泛著不一樣的光︰“我們局裡也都叫他小星,和你佷子小名一樣,你、你想不想養?你可以把他當成你的小星,你把他養大,他就是你的佷子了!”
當時宋興燮嚇了一跳,不知道黃文應從哪裡弄來這麼大一孩子,之前從未聽他說過,他下意識的就想拒絕,結果黃文應說︰“你不養的話他可能就要死了,雖然我沒法帶給你看,但是他真的特別可愛,你養一養就知道了!”
宋興燮還是不肯,問黃文應孩子是哪裡來的,剛開始黃文應不肯說,但是他的態度太堅決,黃文應怕他不肯養,還是說出了真相。
人類進化到三種性別,雖然好處很多,但是信息素對三種性別的製約太多,政府一直在秘密研究讓人類在嬰兒時期完成腺體萎縮至無又不影響人體正常機能的實驗,前期的動物實驗一直很順利,國藥局很快開始招募第一批臨床試驗對象,並且保證了其安全性。
黃文應手機裡叫小星的小朋友就是第一批臨床對象,在被腺體機構出具未來分化成Omega的幾率超過85%的證明之後,他的父母帶著他參加了國藥局號召的臨床試驗,試圖改變自己兒子未來成為Omega的命運,也試圖改變因信息素一生受製於人的結果。
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國藥局拍著胸口保證的安全,第一批臨床就出現了重大失敗,出現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致死率,只有三名嬰兒的指標出現了他們要的實驗結果。
可是第二天,其中一名嬰兒莫名死亡。
第三日,國東科總部下達文件停止腺體實驗的繼續。
第七日,國東科總部下達文件要求十二局將剩余兩名嬰兒的腺體修復至最初狀態。
同時,國東科對剩余兩名嬰兒的家長表示因不可控制原因嬰兒死亡,且因不明細菌感染原因,拒絕家長帶走嬰兒,聲稱已作深埋處理。
十二局所有的人都震驚了,也明白這不是停止實驗,而是開始了一項新的實驗。
杜清平作為十二所的主乾事,對這件事表示出了
莫大的熱情,帶領十二局的人開啟了新的研究。
這次他們很謹慎,並未立刻在臨床供體身上做逆轉手術,可如此的話,小朋友就要養在實驗室裡,養久了,感情也就有了。
兩個小朋友每天都會對你笑,會喊你抱他,所有人都心軟了,多次要求停止研究。
可研究沒有停止,兩個小朋友其中的一個在首次手術後去世了。
才一歲零三個月。
宋興燮到現在都還記得黃文應說這話時候聲音裡的嗚咽。
他後來還是答應了黃文應,因為視頻裡的小朋友真的笑得特別天真,特別讓人不忍心。
黃文應把人抱出來給了宋興燮,交代他刪除兩人的一切聯系方式和聊天記錄,又要求抱走他已經去世的佷子,這事黃文應沒有提前說,他幾乎是把人搶走的。
宋興燮抱著懷裡的孩子不敢去找黃文應,怕別人發現孩子,又怕他自己的佷子被帶到研究所去。
他懷裡的孩子特別乖,過年有人在放煙花,這孩子大概是沒聽到過鞭炮聲,煙花一響他就抱住宋興燮的脖子,然後又捂住宋興燮的耳朵,仿佛怕宋興燮害怕。
宋興燮當時就知道自己的佷子不可能回來了,他抱著懷裡的孩子哭了,站在煙花下面哭了很久。
隔日,他在新聞裡看到十二局火災的新聞,報道傷亡一人。
十二局的負責人杜清平在新聞裡露了臉,贊賞和緬懷了黃應文。所有人都沒有提在火災中死去的小朋友。
那是宋興燮的佷子。
在那之後,宋興燮就帶著孩子待在隨州,這個孩子取代了他的佷子,用了他的名字和身份,還繼承了去世之人的人生。
次年宋興燮收到了一封來自以前預設好發送時間的郵件,黃應文遲來的解釋,原來他早已身患絕癥,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是抱歉沒能讓宋興燮親自下葬自己的佷子,但是又請他放心,研究所會安頓二人,讓他且勿掛念。
後面這麼多年,宋興燮心驚膽戰的做了那麼多虛假的醫療信息,直到宋遇星高中的終次信息素普查,也為了防止周圍的人懷疑,他們回了屏城宋家。
宋遇星也好奇過為什麼每次落在文件上的東西和實際不符,最初宋興燮不肯說,但是同齡人都已經開始分化,宋遇星卻毫無動靜,他變得越發的敏感和焦慮,在某一次和人打架崩潰之後,宋興燮很平靜的和他講了這些事,包括宋遇星第一次普查時被給錯了表格,宋興燮將錯就錯使他成為了一名Alpha。
宋遇星花了三天時間接受了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想通之後還安慰宋興燮,說他這輩子都不用受信息素的干擾,這是天大的好事。
後來,在見識了被信息素控制的諸多人之後,他也確實越發的感覺到慶幸,小心翼翼的守護著腺體的秘密,哪怕裴刻都沒有說過。
這麼多年,他們一直以為信息素三次鑒定落定,就再也不會出任何問題,可誰知,信息素的最終鑒定確實落定了,他們卻被找到了。
*
“杜清平想重啟研究,想讓你去國東科給他們作證這個研究可以成功。”宋興燮語氣不是很好,他是做學術的,骨子裡還是個文人,哪怕到了現在也還存著一些天真︰“他們不敢怎麼樣的,你都這麼大了,不可能任由他們擺布,他們還是國家單位,鬧出來對他們沒好處。”
宋遇星安慰了宋興燮幾句,聽宋興燮說讓他別害怕,他會去解決這件事情。
宋遇星想了想,說︰“我和裴刻說吧,這事二叔應該搞不定。”而且不一定願意幫他搞。
宋興燮正要說他可以去找蔣值幫忙,宋遇星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只要裴叔叔肯出面說一下這個事情,就一次性解決掉了。”
宋興燮想了想,要徹底根除這個事情,裴家出面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不會讓宋遇星去,也不會給別人輕視宋遇星的機會,可這事不一樣。
他問宋遇星︰“你準備怎麼說?”
宋遇星垂著眼︰“我知道分寸。”
出了這個事情,兩人無意再去看其他房子,宋遇星本來想當時就去找裴刻,但是又覺得自己太過鄭重了,就先回了裴家,結果阮月晚在家,就拉著他一直講話。
宋遇星心神不寧的回復著,大概是說錯話的次數太多,阮月晚忽然問︰“小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宋遇星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他找裴刻,最後還是要通過裴致臻和阮月晚,但是他一個外人實在沒立場直接要阮月晚幫忙。
“要是有麻煩事,你直接和我說也一樣,不用太見外。”阮月晚講話總是很溫柔,也很有力量,一點點撫平宋遇星的焦躁。
“你和裴刻,總是你吃虧一些,所以你不要讓著他,他這人對很多事都不太看重,但是看重的就不願意別人多踫一下,總歸是太獨,如果他待你不好,你就告訴我。”阮月晚早些時候不太能接受裴刻喜歡一個Alpha,但是宋遇星又特別好,裴刻和宋遇星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開心,他性格太冷了,能有一個人可以牽動他的情緒總歸是好事。
所以她也就妥協了。
而裴刻其實也並沒有給她不妥協的余地。
宋遇星在一旁聽得面紅耳赤,他和裴刻還沒怎麼樣呢,阮月晚已經一副自家人的態度擺起來了。
阮月晚又說了一些話,都和裴刻有關,她循序漸進的,還是讓宋遇星說了出來。
在聽到宋遇星說他因為腺體發育不好而做了假的信息素等級報告,事實上他的信息素等級連D級都沒達到時,也只是詫異了一瞬,給宋遇星找到了一個合理化的理由︰“Alpha等級高在社會上確實便利一些。”
宋遇星因為造假,還要阮月晚費心為自己開解更加無地自容了,聽阮月晚問︰“那現在是有什麼問題嗎?”
宋遇星隻得繼續往下說︰“我小叔有個朋友無意之中知道了這個事情,對方是國東科的,和我小叔有一點私怨,就一直抓著不放,還威脅我小叔。”宋遇星頓了一下,“阿姨您有國東科的關系嗎?”
說完立刻又說︰“沒有的話也沒關系,我讓我小叔去找人就可以。”
宋遇星說這話其實很沒有底氣,因為宋興燮的事情當初也是找裴家幫的忙,到了他這裡,還是要找裴家,他自己都覺得很難堪。
而且兩個人都是腺體問題,也會讓人覺得意味深長。
宋遇星問完後心就一直往下沉,而阮月晚並沒有讓他等太久︰“你把對方的資料發我手機上,我去安排,最遲後天給你消息。”
說完又笑著抱怨︰“這人也真是的,抓到別人一點把柄就給人找麻煩,這種人早晚要吃大虧。”
宋遇星訕訕的︰“也是因為我們做錯事在先。”
阮月晚看宋遇星還是很不安,就安慰他︰“你
別怕,他不敢怎麼樣的。”說著又同宋遇星開玩笑︰“以後咱們也是有共同秘密的人了,不管什麼事你隻管和我說,裴刻辦不了的我都能辦。”
宋遇星就笑了,覺得心裡特別暖,也特別羨慕裴刻有這樣的媽媽,大概是心放開了,同阮月晚說話也沒之前那般拘謹,兩人竟然天南地北的聊了兩個多小時,連裴刻進門都沒發現。
裴刻一隻手搭在宋遇星肩膀上捏了一下,笑著問︰“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說你小時候的糗事,”阮月晚笑著,“不想去上幼兒園,臭著臉在家裡死活不走,說學校的小朋友都太幼稚了。”
裴刻仿佛沒聽到自己的糗事,對宋遇星說︰“我媽講的沒意思,晚點我給你講。”
餅乾從桌子上跳下來要往裴刻身上爬,裴刻將它撈起來放在沙發靠背上,餅乾就坐在了宋遇星的肩上仰著頭看裴刻,裴刻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問宋遇星︰“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房子看得差不多就回來了。”宋遇星還拿出手機假模假樣的給裴刻看照片,指著其中一張圖,“如果定了這個房子的話,以後我就住這間。”
裴刻拿過手機笑著看了看,然後說︰“改天帶我也去看看。”
宋遇星應了一聲,又去和阮月晚聊天了,裴刻在一旁坐著,看兩人頗有些忘年交的意思,越聊越開心。中途宋遇星去衛生間,裴刻問阮月晚是怎麼回事,阮月晚根本沒打算告訴兒子︰“這是我和小星的事,你別打聽。”
晚上睡覺之前,裴刻又問了宋遇星,宋遇星對他就沒對阮月晚的熱情了,還很凶︰“你怎麼管這麼多?讓不讓人睡了?”
裴刻有些牙酸,想把宋遇星捉起來揍一頓,看他臉陷在枕頭裡要睡不睡的模樣,又放過了他,聽宋遇星閉著眼喊︰“渴了。”
裴刻就捏他的嘴巴,聽宋遇星“嗚嗚嗚”的罵人,拿眼楮瞪他,他松開手說︰“使喚我的時候能不能禮貌點?”
“渴了,刻哥。”宋遇星從善如流,被裴刻捉弄的又不瞌睡了,手支著頭看裴刻,“刻哥快去把我的杯子請過來。”說完又問他,“夠禮貌了吧?我都用了請這個字了。”
兩人鬧成一團,而在離裴家十五公裡之外,宋遇星今天去看過的小區步梯樓道裡,一個穿西裝打領帶典型房產中介打扮的男人捂著頭自黑暗中醒來,樓道裡一片漆黑,他分不清時間,清醒了片刻後嚇得坐起來,整個人驚恐地往後移動了一段距離,因為發出了害怕的聲音,樓道裡的聲控燈亮起,光線瞬間刺入他的眼楮裡。
男人迅速起身踉蹌著往外跑,一直到出了電梯在一樓大廳看到保安才松了一口氣,慌慌張張的跑過去,拿出手機,嘴裡喊著︰“我要報警。”
保安扶住他,關心的問發生了什麼事,男人嘴裡惶惶的說著“要報警,要報警”,然後拿出手機解鎖,還沒來得及撥號碼,短信直接跳到了屏幕上,上面寫著︰別報警。
男人的手顫了顫,立刻就著短信的號碼播出去,提示音不停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