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準備離開, 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年輕女子挽著個老頭出現在門口。
年輕女子生得很漂亮,穿著寬松的棉衫, 挽著的那名老頭大約六十歲左右, 西裝一看就價值不菲,身形保養得也還不錯,至少沒有變形。
蘭瑜估計這是一對父女, 外公來看孫子或者孫女, 便站著沒動, 準備等他倆讓出大門再出去。
兩人經過身邊時, 蘭瑜聞到一股膩甜, 像是療養院贈送的免費面霜的味道。
“雲雲今天乖不乖?”女子溫和地問那名保育員。
“方夫人, 方先生,雲雲很乖的,一直在睡覺, 就剛才被其他小朋友吵醒了一陣, 現在又睡著了。”保育員笑道。
方夫人松開挽著老頭的手,往那排小床走去,嘴裡開心地小聲道:“雲雲, 媽媽爸爸來看你了。”
蘭瑜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不是父女,而是夫妻。以前他在影視圈的時候, 這種老夫少妻還挺多的, 所以也不以為意, 提步就往門口走。
陸染空更是沒注意這些,隻跟在他身後。
蘭瑜在出門右轉的時候,看見方先生和方夫人都站在2號床邊, 笑眯眯地看著床上酣睡的女嬰。
原來這就是那名金絲眼鏡青年的姐姐和姐夫,他下意識想著,順著樓梯往下走。
“你看我做什麽?”他發現陸染空一路老是在看自己,便用很輕的氣音問。
陸染空也壓低了聲音:“其實你想要孩子的話,咱們生個也可以。”
走下樓梯,這層沒有熟睡的嬰兒,蘭瑜聲音大了點,“你不是害怕嗎?”
“怕?這有什麽可怕的,孩子那麽可愛。”陸染空一臉的莫名。
蘭瑜雙手抄在褲兜裡往前走,嘴裡道:“那可不一定,沒準你連家都不敢回。”
“不可能,你還在家裡,我怎麽能不回去呢?”
“意思我要不在家的話,你就真不敢回了?”蘭瑜斜睨了他一眼。
陸染空乾笑幾聲:“你看看你,就會挑字眼。小孩子嘛,哪有那麽可怕。”
這是家庭式母嬰中心,剩下五層都是單獨的套房,設施環境一流,收費也是非常高,一般人都不會選擇住進來。
兩人在其他層看了下,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順著路牌去食堂吃飯。
療養院的食堂不大,菜品卻很精致出色,不光營養搭配合理,味道也不遜於那些高級餐廳,蘭瑜覺得這樣子看來,收費高也有收費高的道理。
吃完飯,蘭瑜問陸染空:“又去療養大樓?”
陸染空瘋狂搖頭:“不去了不去了。”
“那咱們下午做什麽?”
“就在四處逛逛,看水管什麽的要不要換。”
蘭瑜笑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水管工人了。”
兩人就在樹林裡散步,蘭瑜看見這處有飄落的樹葉,想去找笤帚清理下,被陸染空攔住。
“咱們又不是真來做苦力的,還掃什麽樹葉?”他說。
蘭瑜問:“你不是還準備去看水管的嗎?”
“要堂堂二皇子妃去清理樹葉,把這療養院賣了他都付不起這個價格。”陸染空理直氣壯道。
蘭瑜有點好笑,說:“現在你倒記起自己的二皇子身份了,之前在監獄鑽礦洞掃鴨舍的時候就沒想起?”
閑逛到大門口,蘭瑜想出去看看外部環境,被保安攔住:“這段時間是非常時期,明天過後,就連探望的親屬都不準進出。”
“那今天已經進來的呢?”蘭瑜問。
保安回道:“要嗎現在離開,要嗎就住在裡面,等到這幾日結束後才準離開。”
蘭瑜很理解地和陸染空轉身回去,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從停車場駛了過來,準備出大門。
當按下車窗接受保安檢查時,他看見後座坐的是方先生。
目送方先生的車離開,兩人又回到了花園,路過一處草坪時,發現那名金絲眼鏡青年也在這兒。
他坐在草坪的長椅上,一邊在浮空屏上操作,一邊對著終端講話。聽那些斷續的詞,應該是家金融公司的高管。
他在看到蘭瑜和陸染空後,隻淡淡一眼就移開視線,陸染空卻對著他揮手。
“你不準備出院嗎?明天就出不去了。”陸染空問道。
青年愣了愣,再皺了下眉。雖然不願意回答,但見陸染空一臉熱情,剛才也一起哄過孩子,便很簡短地回道:“不出去……”
“會影響工作嗎?”陸染空指著他面前的浮空屏。
青年很有分寸感地回道:“還行……”
他低下頭繼續和終端對面講話,陸染空也不再問,和蘭瑜順著草坪間的小路慢慢往前走。
“你覺得他會有問題不?”蘭瑜問。
“不會……”陸染空果斷地回道。
“為什麽?”
陸染空轉頭看向他,半晌後才說:“他嘴裡那些名詞我一個也聽不懂,你認為隆特星人講得出來?”
蘭瑜哼笑了聲:“有道理……”
路上不時會碰到來這裡療養的omega,偶爾可見一兩個beta,或單獨一人,或與陪伴的伴侶一道,在陽光下閑適地散步。
“這可怎麽看得出來是不是隆特星人啊。”蘭瑜歎了口氣,“總不可能每一個都上前搭訕,然後問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吧。”
陸染空安慰道:“咱們只是排查,並不代表這月子中心裡就有一定會有隆特星人,遇到可疑的問一下就行了。”
他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如果我是隆特星人,寧願去精神病院做瘋子,也不來這裡坐月子。天天對著小孩,巴不得誰來扎我一針拉倒。”
蘭瑜眯起眼看著他,說道:“你剛才還說我們可以要一個孩子,還說孩子那麽可愛。”
陸染空一臉誠懇地說:“畢竟隆特星人和我們不一樣對不對?他怎麽可能看著其他星系的小孩,還像我一樣發自內心的喜愛?肯定巴不得扎一針算了。”
蘭瑜繼續往前走,陸染空暗暗舒了口氣。
等到天色漸晚,兩人便去吃晚飯,然後回宿舍。
坐在宿舍的下鋪床上,陸染空不知從哪裡找來個小刻刀,拿著下午從園子裡撿到的石頭開始雕刻,蘭瑜就靠在他肩頭上看電影。
看不了一會兒,陸染空就放下刻刀,將他攬在懷裡親親摸摸。電影依然放著,卻沒人看,衣服丟了滿地。
第二天早上,蘭瑜洗漱後,對著鏡子塗抹面霜,嘴裡催促還躺著不動的陸染空。
陸染空唉聲歎氣地起床,赤著上身走進洗手間,從背後摟住蘭瑜,下巴擱在他肩頭。
“咱們今天不去帶孩子了怎麽樣?”他輕輕搖晃著蘭瑜的身體,聲音有點委屈。
蘭瑜轉過身,將熱毛巾覆到他臉上,邊擦洗邊說:“那怎麽去接近那些大人呢?”
陸染空想了想,說:“有辦法……”
吃過早飯後,兩人接手了送餐工作,給每間房送早餐。
“這是你的早餐,請享用。”蘭瑜站在門口,看著陸染空將餐盤送到屋內的桌上。
客人們都無一例外盯著陸染空,目光在他英俊的臉龐和健碩的身材上來回打量。
陸染空送完餐也不離開,開始有句沒句的同他們聊天說話。
在這之前,所有客人已經被軍部排查過幾次,沒有發現什麽疑點。但若是其中混有隆特星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也是可以找到自己個人經歷,並背得很熟的。
事關重大,陸染空觀察得很認真仔細,客人們表現得也很熱情。蘭瑜隱隱有些吃味,送下一份時便讓他等在門口,自己將早餐送進去。
這下陸染空也不樂意了,黑著臉瞪那些客人,冷酷地抱著胸站在門口。
蘭瑜送完一個樓層返回時,路過一間半開著房門的屋子,聽到裡面的客人在抱怨:“是很帥,可他瞪著我幹什麽?有這樣的員工嗎?那樣子像要揍人似的。”
到了中午,兩人又去推餐車,被廚房師傅無情地拒絕了。
“院長接到投訴,所以你倆就別去送餐,去做點其他的吧。送餐一直都是智能人在做,他們送得挺好的。”
走出餐廳後,蘭瑜平靜地問:“送不了餐,那咱們還怎麽接近那些客人呢?”
“要不……就做洗衣工吧,每間房去收衣服送衣服。”陸染空說。
“這個活兒是智能人在乾,而且他們做得很好,完全挑不出毛病,咱們去的話沒準又要被投訴。”
陸染空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蘭瑜長長歎了口氣,“還是去帶孩子吧。”
“為什麽?”陸染空陡然提高了音量。
蘭瑜看了他一眼,“起碼那些大人每天要來看孩子啊。”
陸染空問:“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沒有了……”
“咱們去做大廚呢?他們總要去餐廳吃飯吧?”陸染空燃起了一絲希望。
蘭瑜毫不客氣地打消他的幻想:“你也嘗過這食堂的飯菜,覺得有可能去做大廚嗎?更別說很多人其實是不會去餐廳,都是叫的送餐服務。”
見陸染空一臉死寂地看著前方,蘭瑜安慰道:“也就剩三天了,熬一熬,等到他們視察結束,咱們就可以離開。”
接下來三天,兩人就去育嬰室帶孩子。每天上午的洗澡按摩活動時間,孩子父母會來育嬰室,站在玻璃窗外面看。
而兩人也就趁這機會和大人們交流幾句,從中觀察分析有沒有可疑的人。
這三天也隨時在和劉登聯系,時刻關心著孔飛、林築和陳毓覃的動向。劉登讓他們放心,這三人一直守在會議中心外圍,都沒有什麽異常。
“你可千萬不能放松警惕,隆特星人極大可能在他們中間。”陸染空嚴肅地說。
劉登說:“我明白,你放心。”
陸染空已經能比較熟練地抱孩子,頸間隨時掛著個奶瓶,給孩子換尿布、洗澡。不過他天天都在抱怨耳朵聾了,幻聽不斷,哪怕做夢都是小孩在哭,人可能要廢了。
蘭瑜絲毫沒覺得他真的要廢了,每晚上了床後就生龍活虎,將他翻來覆去煎魚一樣的折騰。
好在保育員本來就少,育嬰室24小時不能斷人,所以整棟宿舍樓也沒住幾個人。而且房間之間隔音效果不錯,兩人胡天胡地也沒被其他人發現。
“要是沒有這些小惡魔,咱倆就像在度蜜月一樣。”
陸染空去給蘭瑜倒水喝,光著身子在屋裡走來走去,結實的背上還有幾道抓痕。不過他身材絕佳,看著是種視覺享受,所以蘭瑜也就任他去。
今天就是首席們來視察的日子,整個院裡一片緊張,從院長到員工都在忙碌著準備接待工作。只有蘭瑜和陸染空沒那麽在意,依舊吃過早飯就去了育嬰室。
兩人一人一間房,剛進門,陸染空就給自己套上粉藍色帶花邊的圍裙,再拿起奶瓶在手背上滴了一滴試溫度,從智能人手上抱過一名正在哇哇大哭的嬰兒。
“姐,姐你安心喝奶,有什麽傷心的事,也等喝完奶再琢磨。”陸染空抱著女嬰在屋子裡轉圈。
女嬰止住哭,睜著好奇的眼看他,他便將奶嘴塞進去:“味道好著呢,咱們先嘗一嘗,不合口味再哭也不遲。”
女嬰開始吧嗒吧嗒喝奶,陸染空環視一圈後,指揮幾名智能人:“那小胖子臉發紅眼睛發直,一定在拉屎,去給他換下尿片,再洗個屁股。”
說完就抱著女嬰出房間,“姐,咱們換個用餐環境,去看漂亮的人開開胃。”
蘭瑜剛給一名洗完澡的嬰兒穿好衣服,就看到陸染空抱著一個嬰兒,邊喂奶邊透過玻璃窗看著自己。
他將嬰兒放回小床,蓋好小毛毯,出門問道:“怎麽了?”
“這小孩說想你了。”陸染空說。
蘭瑜看向他懷裡,對那名正吸吮著奶嘴的女嬰說:“寶寶,你想我了嗎?”
“寶寶想你了,一會兒沒見就想你。”陸染空捏著嗓子回答。
蘭瑜給他整理粉藍條紋的花邊圍裙,陸染空四處看了看,見除了幾名智能保育員沒有其他人,便飛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下。
女嬰被兩人擠在中間,奶嘴脫出嘴外,不滿地哼唧了兩聲。
兩人靠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就聽到樓梯口傳來上樓的腳步聲,想來那些看孩子的父母已經來了。
陸染空迎上去,開始和他們交談,等所有父母滿意的離去,又給嬰兒們做完肢體活動,時間也快到中午。
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陸染空開始訴苦:“帶一上午孩子比打完一場仗還累,不對,比連續打完三場仗還累。”
蘭瑜安慰他道:“下午首席們就要來這兒視察,只要安全度過,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兒了。”
通往餐廳的路上,遠遠就看見兩名員工在掛彩色氣球,一把扶梯擋在道路中間,兩旁也堆放著裝滿氣球的大紙箱。
蘭瑜扯了扯陸染空,“咱們繞一下吧,從那邊的小道去餐廳後門。”
右邊樹林有一條小道,鋪著白色的小石子,兩人順著小道往前。走了沒多遠,便聽見林子裡傳來異常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扭打。
兩人對視一眼,走向聲音處,看見一男一女正在樹林裡,男的掐著女的脖子,將她抵靠在大樹上。
女的雙手去掰脖子上的手,一張臉漲得通紅,看見蘭瑜和陸染空出現後,眼裡全是求助。
看上去像是方夫人。
陸染空衝上前捏住男人的肩膀,一掌劈向他掐住女人脖子的手臂,男人發出一聲痛呼,松開手,手臂軟軟地垂下。
隨著他轉頭,蘭瑜忍不住出聲:“是你?”
這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正是他們遇到的那名一起哄孩子的舅舅。
再看向背靠著樹乾,握著自己頸部大聲嗆咳的女人,的確就是孩子的媽媽,金絲眼鏡男的姐姐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