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盡霄心頭微頓，聽見師尊的質問之後此時竟有些想要苦笑。師尊一向光風霽月，自是不知道那些人對他的心思的。

當日他前腳離開劍谷後腳謝與卿與甦風焱便來了，若是他晚一步，冰封的師尊要去哪兒就說不準了。

身為愛慕師尊的人，沒有人比他更能看清那些人對師尊的心思。

——他們都想要得到師尊。

無論是出於容貌還是其他，那些人都想要搶走師尊。

他只是……不想讓師尊知道這些而已。

楚盡霄不想看師尊知道謝與卿的心意後，再一次為他出生入死了。

他心中卑微至極，緩慢的收緊了手，在寧霽冷然望著他時只是道:“師尊，我不會騙你。”

寧霽指尖頓了頓，倏然抬起頭來。

他剛才一瞬間確實有些疑惑，但楚盡霄眼底的血絲卻還是叫他微微一怔。

他皺了皺眉，有些心煩，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

從魔域到西陸的距離並不短，樓危宴在意識到西陸有問題時便迅速趕了過來。

那探子失去消息的在鬧市中的巷口外。他閉目感應了下氣息，再睜眼時神色一厲，往巷中而去。

茶樓旁的小巷子裡，一個人也沒有。那死去探子的氣息還徘徊在這裡。

樓危宴皺了皺眉，忽然目光一頓，在角落處看見了一個“龍”字。

“龍。”

龍族？

果真是他。

現在修真界僅剩的有龍族血脈的就是楚盡霄了。

如若真的是他……樓危宴猛然收緊手。

搜天鏡印入這絲氣息，在鏡中變化著。一陣白光閃過鏡面微微震動了兩下。這一次，終於有了畫面。

十年之久，搜天鏡中一個人也沒有。如今終於有了畫面，叫樓危宴手中頓了頓，忽然閉上了眼。

也不知是逃避還是如何，過了會兒後他才睜開眼來。

便看見了龍淵之中的場景。

那是一個和解劍峰上的鶴雪院一樣的院子。樓危宴先是注意到了院旁的桃花樹，隨即又看到了桌面上的長劍。

那是寧霽的佩劍。

他瞳孔驟然一縮，心下微緊。他曾與寧霽交手數次，寧霽的佩劍他記得清清楚楚。

佩劍在這兒饒是樓危宴也不由深吸了口氣。他凝神迅速尋找著，那小樓中屏息躺在榻上的人正是寧霽。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樓危宴乍然收緊了手，緩緩松了口氣。

另一邊寧霽剛清醒一些便似察覺到有道目光注視著這裡。

——有人在窺測龍淵。

楚盡霄也察覺到了，神色頓時一變，他本是打算明日再走的，但是沒想到樓危宴的動作那麼快，再呆下去恐生變故。

他轉眸看向師尊，寧霽眉梢松了些:“走吧。”

龍淵中有龍族結界擋著，前面亦有數千龍魂。雖修為不高，但擋著樓危宴一些時日也足夠了。

楚盡霄望了眼院子，緩緩垂下眼。

就在他們離開龍淵的瞬間，寧霽身上的氣息泄露出去了一絲。

謝與卿卜算的手微微頓了頓，第一次本是詫異，此時卻霍然抬起頭來。

“樓主？”吳罡有些疑惑。

謝與卿沉聲道:“再將卦盤拿來。”

吳罡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這次有了卦盤佔卜，卦象更清晰了些。

他沒有算錯謝與卿指尖微顫，猛然收緊了手。

——寧霽出現了。

龍淵之中能遮蔽天機，謝與卿算了十年都沒有算透。但是在寧霽出來的一瞬間，星象又運轉了起來。

謝與卿吐了口血，白發瞬間又黯淡了些。

“樓主！”在吳罡著急上前之時，謝與卿抬手止住他。

“去準備，我這就去西陸洲。”

“可是之前說好了要與其他掌門議事……”吳罡有些為難。這次的議事非同小可，就近兩派都來了。

謝與卿卻完全沒有絲毫理會，原本疏離溫和的面容沉然至極，他收緊手道:“去準備！”

吳罡見他堅持，甚至連一日也等不了，便隻好退下。

謝與卿心跳到現在還沒有平復。

寧霽出現了，那個人終於出現了。

他唇角血跡滲出，面上卻終於松了口氣。

夜不能寐十年，自從知道寧霽被死氣侵蝕之後他心中便提著一口氣，如今終於能找到他了。

謝與卿指尖顫了顫，再抬頭望了眼天色，隻恨不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看到寧霽。

他分不清自己此時的心緒是如何，只是滿腦子都是那個人，連一絲別的也想不起。

吳罡回來之後看到樓主如此，心下嘆了口氣，他已經察覺到樓主的感情好似有些不太正常。

若是感激劍尊救命之恩，這些年也不止於此。

被愧疚和擔憂折磨著，樓主幾乎已經快壓不住了。吳罡從來沒有見過外熱內冷的樓主這樣過。

他是動了真情，否則也不會……

心中想到這兒，他嘆了口氣，只希望這次能夠順利一些，不要再途生波瀾了。

謝與卿摩挲著手中藥瓶，心中想到寧霽名字，微微定了定。

……

寧霽走出龍淵之後還有些不適應。

他這些年雖有清醒，但是因為當初受侵蝕之事不願與人接觸，所以也有十年沒有出過這裡了。

楚盡霄擔心他路途勞頓便用了雲舟。

中途在一地停下來休息，寧霽便摘下了鬥笠。

修真界還是一如既往，這十年來好似沒有什麼變化。

寧霽眉梢頓了頓又覺得自己果然想多了，十年一瞬而已，又能有什麼變化呢。不過因為他中途被喚醒，所以才感受深了些。

寧霽忘了自己許久未曾佩戴面具的事情。

他如今鬥笠之下便是真容，在摘了鬥笠之後，客棧之中眾人卻忽然呼吸一頓。

楚盡霄點完菜回來便看見那些人都盯著師尊，這才想到自己考慮不周，竟忘了面具的事情。

寧霽也被突如其來的目光注視的有些詫異。

他皺眉抬起頭來，那幾個偷看的少年修士連忙收回了目光，只是心中還未回過神來。

“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趙清悄悄道:“西陸洲這麼偏僻，怎麼竟然有這樣的仙人。”

那幾個少年本是名門子弟，此次來西陸洲是遊歷積攢心境，沒想到卻踫到了寧霽。剛才驚鴻一瞥，哪怕幾個見過世面的公子都驚呆了。

這人簡直比他有生之年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修眉冷骨，頜線凌厲，宛如高山寒冰一般殊絕蒼白，那張面容無端叫人心頭一震。好像只看他一眼，便似褻瀆了一般。

他們心中砰砰的跳著，隻覺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哪怕知道那人身上氣息莫測或許比他們厲害許多，卻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再偷看。

然而他們回過頭去時，寧霽卻已經又戴上了鬥笠。

十多年時間，寧霽還未感受過這樣直白的目光。微微皺了皺眉後，心下有些冷意，又重新戴上了鬥笠。

楚盡霄端著菜緩緩垂眸，等到師尊戴上鬥笠之後，才看了四周一眼。

他身上殺氣四溢，好似這裡有人再多看一眼，便會動手的樣子。

元嬰中期的修為磅礡壓下，在這個從未見過高手的小客棧裡，眾人都連忙收回了目光。

那幾個偷看的少年被氣勢震懾，若非收回目光及時，雙目都要被傷。

寧霽雖不喜旁人看他，但也不會動這麼大的肝火。他眉梢皺了些，不由開口:“楚盡霄。”

他隻叫了聲那人名字，那個凶神惡煞的黑衣人便聽話了起來，在幾個少年驚異之中，收起了身上的殺氣。

“師尊，我們去樓上休息吧。”

寧霽點了點頭，底下吵鬧嘈雜，他也並不想在樓下。

他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佩劍離開。

身旁冰雪拂過，客棧中的人都僵住了身體。

這時寧霽剛走到樓上卻迎面和一人遇上。

孔翎漫不經心的往西陸洲走著，途經客棧本是想要進來休息一下。沒想到卻聽到外面一陣嘈雜，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孔翎本是喜歡熱鬧的，他之前雖是妖王，但是卻也喜歡在外面遊歷，可是如今卻莫名又喜歡起了安靜。開始有些懷念和寧霽相處的日子來。他當時覺得過於寂靜無趣，此刻心下卻想念的不得了，可惜卻一直沒有那人的消息。

他想到這兒心下一陣煩躁，眼見著外面越來越吵，還有碗筷碎地的聲音。便一把推開門，不耐煩的想要出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人類怎麼這麼鬧。

他艷麗的面容上有些煩躁。

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個身影有些熟悉的人。

寧霽上樓之後似是沒有注意到他，轉身要離開，孔翎卻忽然停下腳步。

妖的直覺比人敏銳的多。他是憑借氣息分辨人的，即使是隔著鬥笠也認出了人來。

孔翎望著那背影，霎時睜大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