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盡霄在龍淵之中並不知道師尊離開,他心中還想著提升修為,活著出去見師尊。
這龍淵之中有數不盡的龍族殘魂,數萬年封閉,讓這些殘魂都想要得到這具身體出去。
楚盡霄短短一月廝殺幾乎無時無刻不處在生死邊緣,這與在修真界時被師尊護在羽翼下完全不一樣。
他從前也是天之驕子,天賦出眾,在年輕一輩中修為名列前茅。
這曾經是楚盡霄的驕傲。
他不喜旁人關注他的容貌,便一直以來想要做到最好。可是東海一行,甦風焱摧毀了他的驕傲。
他才知道,不管天資如何。
可現在的他,就是弱小的螻蟻。
若不是師尊護著他,他甚至或許沒有機會進入龍淵。
他不想再做螻蟻了。
因此哪怕是龍淵中會要了他的命,他都不能退。
身邊屍海浸染,楚盡霄拔出劍後,吞噬龍魂。
他修為提升極快,這一個月中已經到了結丹中期。
生死之中打磨出來的經驗遠比其他東西可靠,他面上甚至也比一個月前變化了許多。
下頜一道傷疤劃過。
新的廝殺又開始了。
察覺到暗處詭寒的氣息,楚盡霄撐著劍站起身來,迅速藏身入密林中。
……
時間一日日過去。
寧霽一直在鬼蜮之中沒有消息,謝與卿面色難看了些。
也許是甦風焱這些日子沒有催動鬼蠱。他除了日日被噬血之外,那蠱倒是沒有再往深。
但是這樣並沒有叫謝與卿放下心。
他算著寧霽進去的時間,眉頭皺了起來。
吳罡知道樓主是擔心劍尊,這時隻好安慰。
“樓主你放心,劍尊已是化神修為,應當不會有事。”
那人能一劍斬退魔族數萬大軍。在吳罡心中即便是鬼蜮凶險萬分,也難不倒劍尊。
他對鬼蜮了解並不多,謝與卿卻知道的遠比他多。
鬼蜮最凶險的地方在於,在裡面呆的時間越長,便越容易被死氣侵蝕。即便是寧霽已至化神修為,也不能在裡面多呆。
最多兩個月。
這是他之前與寧霽算好的時間。
化神期修為能承受死氣的時間只有兩個月。若是再超過時間,後果不堪設想。
謝與卿曾告訴寧霽,兩月之期一到,無論能不能拿到解藥,都要出鬼蜮。
但是此時時間過去了一半,他心中卻忽然有些不安。
他擔心……那人為了解藥,超過了時間。
謝與卿面容蒼白,算著星象,眉頭皺了起來。
那藍衣白發的青年面色難看。吳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再說話。
他許久沒有見過樓主這樣緊張的樣子了。
好像自從老樓主走了之後,樓主便被一張疏離溫和的面具籠罩著,對誰都是一樣。
吳罡一直以為樓主是秉性如此,直到來了雲州,在見到劍尊之後,他才知道那個算無遺策的樓主也是有真實的情緒的。
兩人相交之時,吳罡就隱隱察覺到樓主的情緒在一點一點的變化。
只是因為劍尊。
他連自己身死都置之度外,如今卻替劍尊開始擔心。
吳罡看著粗獷,性格卻細膩。見此之後,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鬼蜮與世隔絕,生人莫入。
謝與卿掐算半晌,收了手還是一無所獲。
……
寧霽怎會不知甦風焱是在拖他的時間。
他白日裡閉目修煉,晚上冥河之中怨鬼浮出之時,才用劍氣震退那些怨魂。
甦風焱在旁邊搭了小屋,他擅長幻術,除了那條冥河之外,此刻倒將這裡布置的與人間一樣。
在燒了碗熱湯之後,見寧霽衣袖上染了絲死氣。
甦風焱垂眸道:“這湯裡有百手菇,可壓製怨氣。”
他走過去,將手裡的碗遞過去。
下一刻,一柄長劍架在脖子上,那人淡淡睜開眼來。
“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甦風焱搖頭:“我上次受傷未痊,還能耍什麼花招?”
“劍尊可別忘了,我的元嬰還是你親手攪碎的。”
他面色蒼白,清 面上自鬼蜮之中便失了血色。
寧霽目光頓了頓,這些日子發現有些奇異的是甦風焱雖然是鬼族,但是在鬼蜮之中卻並不比他好些。
——這死氣也在排斥著他。
他皺眉不說話。
甦風焱心中微怔:“劍尊已經沾染死氣了吧?”他頓了頓笑道:“可若是將我綁到外面,這鬼血便不管用了。”
他的鬼蠱需要在鬼蜮中浸染,月圓之夜才能奏效。
寧霽不是沒有試過。他持劍用甦風焱試鬼蠱,果然如他所說的一般。
這瘋子是真的想與他耗。
熱湯放在一旁。
寧霽看他吐血,忽然抬眸冷聲問:“你到底是誰?”
原著中始終沒有說過甦風焱的身份。只是說他手段莫測,幾次不死。
寧霽曾傷他兩次,原以為這人多次重傷無礙是因為原本是鬼族,可是如今卻又有些奇怪。
鬼族在鬼蜮之中不會被排斥。
他目光冷淡,只是單純疑惑。
甦風焱垂眸過了會兒道:“劍尊很奇怪我為何也會被侵蝕?”
他收了笑容,淡淡道:“很簡單,因為我半人半鬼。”
“我是——人鬼私通生下的孽種。”
他說這話時,面色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
寧霽沒有再說話。
他對甦風焱生不起同情。
無論如何,即便是出身不堪,他如今這樣都不是旁人逼的。
甦風焱顯然也知道,說完之後便停了下來。
天漸漸亮了,他轉身進了屋內。
鬼蜮之中很安靜,沒有蟲鳴,沒有鳥雀,安靜的仿佛空無一人。
甦風焱進屋之後才發覺他脖子上已經沾染了一些死氣。黑霧被逼出來,他緩了緩後才拿起桌上的瓶子。
擁有他半身的傀儡此時走了過來。
“你不該來鬼蜮。”
他只是客觀的說著事實。
鬼蜮對寧霽來說凶險,對甦風焱同樣也是。他只不過是比寧霽更熟悉了些這地方而已。然而這些熟悉在既定的死氣之下並沒有用。
甦風焱低咳一聲搖頭道:“只有這裡了。”
“只有這裡能讓我們獨處,不受外面打擾。”
也只有這裡,能克制住寧霽。
甦風焱不想被別人打擾。
他需要好好思考自己對寧霽的感覺,他看了眼外面,收回目光來。
……
鬼蜮中日夜顛倒,夜晚是最需要警惕的,白日裡才是可以休息。
寧霽在甦風焱離開之後,並沒有動桌上熱湯。只是燃起靈火驅除周圍怨魂之後,才閉上眼。
在鬼蜮中他無時無刻不得運起靈力抵抗死氣,神魂消耗極大。
寧霽閉上眼,打坐調息了會兒。
正當精力有些不濟時,一抹微弱靈識卻悄悄攀上了他指尖。
那靈識有些熟悉。
柔和的靈氣順著靈識傳遞過來,彌補了些鬼蜮中沒有靈氣的乾涸。
寧霽睜開眼來,就看見乾坤袋亮了亮,那個熟悉的蛋竟然露了出來。
這蛋竟然又跟著來了?
寧霽眉梢微頓。
下一刻就見在給自己渡了靈氣之後,那蛋本是想要安靜的裝死。但是卻“ 嚓”一聲後,自己碎了。
蛋殼慢慢碎開,孔翎想若無其事的假裝無知的想法被打破。
身上一涼之後,他僵硬的轉眸,結果發現自己竟然破殼了!
孔翎:……?
死蛋殼,人乾事?
蛋中藏了好幾個月的孔雀露了出來。
寧霽慢慢皺起了眉,罕見的面色有些奇怪。
孔翎見狀連忙捂著尾巴道:“別扔我,別扔我,我可以解釋。”
他第一次被寧霽扔出了陰影,此時嚇的就差捂著屁股。
寧霽淡淡望著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些日子一直裝蛋的是孔翎已經很清楚了。不過叫寧霽皺眉的是,他跟著自己來這兒做什麼?
“楚盡霄在玉清宗。”他淡淡道。
孔翎這時候聽他說楚盡霄有些不舒服,他忽略掉心底的感覺:“你別誤會,我就是不小心掉到乾坤袋裡來的,這才被你帶到了這裡。”
“話說這是什麼地方啊?”他裝模作樣四周看了眼。
寧霽懶得拆穿他,在將蛋殼放到一邊之後,才看了他一眼:“乾坤袋裡有禁製。”
孔翎立馬尷尬了。
他從碎蛋殼裡走出來,想要淡定的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卻因為腳下怨鬼一絆,差點摔在地上。
不由氣憤的又一尾巴打散怨鬼。
寧霽想不到這孔雀跟著自己來的緣由。
見這孔雀在這裡聒噪,只是閉上眼:“鬼蜮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在沒有被侵蝕前,現在出去還來得及。”
孔翎頓了頓,又岔開話題。
“話說,你為何一直戴著面具?”
分明一點也不醜,而且還……那樣好看。孔翎想起那夜在寒潭邊看到的場景,鼻子微微熱了熱。
寧霽鴉羽輕散被人壓在譚邊。面具下那張蒼白孤艷的面容,叫人心頭一跳。
他有些好奇,他為何要遮住呢?
寧霽不知道這孔雀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那冰冷的面具還在臉上,聽聞這話只是淡淡道:“習慣而已。”
他垂眸時閉目打坐不再看他。清晨微光照在他身上,不見絲毫暖意。
這人依舊是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威嚴模樣。孔翎卻發覺自己的心境有些變了。
他初時討厭寧霽,此時卻一直忍不住偷看寧霽。
他本是艷麗面容,即使是孔雀身時也是豐麗,做出這個動作來,著實有些叫人難以忍受。
寧霽打了會兒坐,見這孔雀一直偷瞄他,不由睜開眼來。
他目光冰冷,有些不耐煩,剛準備開口,就見不知道是驚嚇還是如何。
那孔雀怔怔望著他面具許久,“唰”的一聲,忽然打開了尾羽。
孔翎腦海中還想著寧霽那夜的模樣。
被自己震的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卻發現它尾巴開屏了。
孔翎眼中神色僵住。
寧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