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滿坐在角落的單人沙發上,捧著手機發呆，門鎖突然從外面被人轉動。

下一刻陸昭打開門，把鑰匙隨意丟在門邊的矮櫃上。

宋初滿站了起來：“你……你怎麼連門都不敲！”

陸昭抬手在門上敲了敲,又反手關上,向他走來。

“……”宋初滿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往牆邊縮。

陸昭一定已經知道了，他面上什麼情緒都沒有，宋初滿卻感覺像是山雨欲來前的短暫平靜。

陸昭在半步之遙站定，宋初滿背後抵著牆退無可退，硬著頭皮往旁邊挪。

“怕什麼？”陸昭伸手把他抓過來，禁錮在懷裡,說出的話隱隱有些咬牙切齒，“還想跑到哪裡去？”

這屋裡，所有的門鎖他都有鑰匙。

宋初滿怯怯道：“你生氣了？”

“有一點, ”陸昭頓了頓,補充道：“你再不好好解釋，我會更生氣。“

他鬆開宋初滿,讓他在沙發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站在前方：“說吧。”

從哪裡開始說？宋初滿很不適應這樣仰頭看著陸昭,伸手拉他：“哥哥……”

陸昭抽回手,隨即彎腰吻住宋初滿，兩人一起陷進狹窄的沙發里。

兩人分開後，宋初滿成了壓在陸昭身上的姿勢，陸昭捏了捏他的側臉,沒捨得下重手：“為什麼拉黑我？”

他剛才發現被拉黑了微信之後，又試了電話，也被拉黑。

宋初滿說,已經好幾天了，他們前段時間沒鬧過矛盾，只有……他讓宋初滿拉黑前男友。

陸昭腦海中有個念頭隱約浮現，想到捕捉時卻又消失不見了。

宋初滿還不怎麼願意說，看起來想逃避，但實際上並不十分抵觸，更像是……害怕他知道後的反應。

陸昭只好強硬一點，今天非讓他解釋清楚不可。

他抱著人，習慣性地哄：“別怕，我不生氣。”

剛才不是還說有一點嗎？不過宋初滿的確放鬆了不少。

陸昭身上好像還有燉排骨的香氣，宋初滿埋頭嗅了嗅，才吞吞吐吐開口：“哥哥，我沒有前男友……以前是騙你的。”

這個他說過了，陸昭仍有疑慮：“不僅騙了我，也騙了趙醫生？”

宋初滿點頭：“嗯……”

“為什麼要這樣？”陸昭皺眉，又問，“那你以前電話是打給誰的？”

他親耳聽到過，宋初滿也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起，這個人的真實性不低，且宋初滿當時的狀態不像陷入幻想當中。

“電話？”宋初滿想起來了，他那時候看了個電影，裡面的主角每天都會在日記本上和自己對話，像有了一個特殊的朋友，無時無刻事無鉅細地關心著他。

宋初滿覺得很有意思，他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就在微信上錄語音，沒想到後來竟成了“男朋友的電話”。

他老老實實地說了：“電話也是假的，我病了，後來才……”

也就是說，他所謂的男朋友，一開始的確是幻想出來的。

陸昭聽著很心疼，尤其是宋初滿平靜地說出“我病了”這三個字，他撫過宋初滿柔軟的髮絲：“後來自己想通了？”

宋初滿點頭： “嗯。”

那段時間其實也有陸昭的緣故，他總是問“男朋友”相關的問題，宋初滿的病情並不嚴重，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察覺不對勁及時清醒過來。

“什麼時候？怎麼不告訴我，”陸昭無奈道，“還讓我喝了這麼久的假醋。”

他捨不得怪宋初滿，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現在說開了就好。

而且這麼一來，他才是宋初滿的初戀，他雖早已不在意這個，但知道後心裡還是會高興。

宋初滿聞言又開始支支吾吾，耳尖微紅。

他這樣子一看就有異常，陸昭微微瞇起眼：“安安？”

還有一個問題差點漏了，陸昭一併問道：“照片又是怎麼回事？”

陸昭最開始知道照片的存在，是從趙醫生口中得知，今天下午聽童一杭話裡的意思，他也見過照片。

他當時說，什麼小時候……

宋初滿臉更紅，緊張道：“你想看看嗎？”

要是以前，陸昭才不會看，他一點都不想知道戀人的前男友長什麼樣子。

現在陸昭應下：“想看。”

於是宋初滿慢吞吞調整了姿勢，從衣兜里摸出手機。

他翻出了那張照片，抬頭看向陸昭。

陸昭伸手想拿過來看，宋初滿突然護住手機，把屏幕扣在身前。

他既緊張又羞恥，本能地想要尋求陸昭的安撫，小聲喊他：“哥哥……”

“藏什麼，不是你問我看不看的？”陸昭以為他反悔了，“叫什麼都沒用，今天別再想混過去。”

宋初滿別無他法，終於下定決心，把手機拿過去。

他不敢看陸昭的反應，被抱著又走不掉，把臉死死埋進陸昭頸側。

陸昭拿到了手機，屏幕已經滅了，他重新按亮。

宋初滿一直沒設置手機密碼，一打開就是照片的界面，陸昭終於見到了“前男友”的真容。

他怎麼也想不到，照片上的人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除了泛黃的顏色和老舊的摺痕，這張臉和身後的背景，他太熟悉了。

d市的房子他從小就住在那裡，雖然時隔許久，他依然一眼認出來。

更何況，照片上的就是他自己。

陸昭終於想明白了。

宋初滿一直以來的“前任”，他幻想中的男朋友，是他陸昭本人。

難怪……難怪宋初滿會把他拉黑。

更多的陸昭一時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他是怎麼讓宋初滿把“前任”電話和微信都拉黑，宋初滿又是怎麼跟他保證的。

還有今天在廚房，問宋初滿是不是還留著“前任”的照片。

照片有些年頭了，應當是後來發現保存地不夠好，才存進手機。

陸昭不清楚這張照片是怎麼到宋初滿手裡的，但他基本能想通，宋初滿的意識在構造這個虛幻的“男朋友”時，用了這張照片上的人作為原型。

比起“前任”是假的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前任”就是自己。

他還想了許多別的，比如宋初滿為什麼要一直留著這張照片，又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幻想出這樣一個男朋友。

陸昭的心情複雜且一言難盡，像心臟被人用力揪起，再丟入甜甜的蜂蜜水里浸泡。

他這段時間，都乾了什麼蠢事？

宋初滿許久等不到動靜，按捺不住想看一眼陸昭在幹嘛。

他悄悄抬起頭，正好與陸昭對上視線。

陸昭情緒莫名，因為離得近，宋初滿清楚地看見了他眼底的紅血絲。

明明剛才都沒有，宋初滿睜大雙眼，屏住呼吸看他。

他為什麼是這個反應……無法接受嗎？

陸昭放下手機，喉間乾澀：“安安。”

宋初滿忐忑應道：“嗯。”

他的下唇被輕輕按了按，陸昭低聲說著：“想親你。”

宋初滿來不及回答，也回答不了了，兩人從沙發去了床邊，宋初滿輕微的掙扎完全沒有作用。

呼吸新鮮空氣的間隙，陸昭垂眸看著他，眼神像要把他整個生吞了。

宋初滿意識到危險，翻身想跑，被陸昭攔住。

陸昭把他抱起來，慢慢給他順毛。

“安安，”他又喊了一聲，輕聲嘆息：“你這個小騙子。”

背後順了前面也順，宋初滿說不出話，仰頭小口呼吸著，陸昭又低頭與他接吻。

兩人在客房待到晚上快十一點才出來，宋初滿眼圈紅紅的，迅速跑去洗澡，洗完出來陸昭再去。

他回到房間時，床單已經換了新的，窗戶開到最大，屋里和白天沒什麼兩樣。

陸昭沒買東西，所以最後沒發生什麼。

即便如此，宋初滿還是收到不小的衝擊，他的掌心和腿彷彿還在發燙。

他羞恥地快要窒息，被子突然被拉開，陸昭洗完澡出來，站在床邊。

宋初滿扭頭就想躲，陸昭抓住他：“別怕……我什麼都不做。”

等宋初滿情緒穩定些，陸昭抱他下來：“去我那邊睡好不好？我還有話想問你。”

宋初滿看他一眼：“可以不去嗎？”

陸昭失笑，親了親宋初滿的額間：“為什麼？”

宋初滿不好意思開口，陸昭回答了他的問題：“不可以，必須去。”

他容不得宋初滿拒絕，帶著他去主臥。

宋初滿提防著他，好在陸昭說到做到，規規矩矩的，真的只是聊天。

陸昭有一肚子的話，不知從何問起，他按著宋初滿的手心，先認錯：“我剛才太激動了，嚇著你了？”

宋初滿遲疑著，小幅度點頭：“嗯… …”

“是我不好，”陸昭聲音壓低，“腿疼不疼？”

宋初滿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身背對著他。

陸昭又把他翻過來，問道：“那張照片，在哪兒找到的？”

他仔細回想，腦子裡只剩一點零星的印象，那時候應該還沒有碰見宋初滿。

“我……過來找過你，”宋初滿隱去了許多細節，“那個時候你已經搬家了，我偷偷進了大門，在客廳裡撿到的。”

原來撿到的。

陸昭搬走時，家裡很多東西嫌麻煩都沒帶走，估計不小心遺落了這麼一張照片，恰好被宋初滿看見。

而沒帶走的東西，很快差人全部收拾了，也就是說，他才剛走幾天，宋初滿就來找過。

他當初，要是能再晚幾天離開……好在他還是重新遇見了宋初滿。

陸昭安靜了一會兒，出聲道：“現在可以把照片刪了，重新拍一張新的。”

宋初滿卻不願意，這張照片對他的意義不同，他想一直留著。

他不想刪，陸昭便不提了，只不過一想起“前任”的來龍去脈，他的太陽穴就隱隱作痛。

陸昭還想起了什麼：“你上回說，關於前任有什麼事瞞著我，也是這個？”

宋初滿緩緩拉起被子蓋住半張臉：“嗯……”

事到如今，陸昭什麼話也說不出，他一直當“前任”是真實存在的別人，哪裡會想到這層。

他抱緊宋初滿，問道：“想不想回去看一看？”

“回哪裡？”宋初滿想了想，“回……宋家嗎？”

“那裡已經不是宋家了，”陸昭說著，“就是個空房子而已。”

宋初滿猶豫片刻，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