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一傷。

　狡邪悲傷。

　最開始，左哲覺得這個設定很帶感，?有一種讓人欲罷不能、回味無窮的撲朔迷離感，?會讓人有著無限的遐想。

　若有似無的悲傷總能打動人心。

　但等一字一句得敲了幾十萬字，?親眼看著心思狡猾、手段狠辣的反派多次放棄侵佔主角的身體，又親眼看著主角多次選擇信任反派後，?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好像明白了。

　明白心狠手辣的反派，在最後那一場決戰為什麽那麽弱，?知道了反派最想成全的，?是那個目光明亮的少年。

　他明白了主角為什麽心痛，?也明白了他擁有了神力後，?為什麽不站在巔峰享受權威帶來的快感，而是從此沉寂，一生不再動用神力。

　主角在努力保留反派留下來的東西。

　一絲一毫都不舍得消耗。

　無窮的悲傷。

　這是左哲想要的結果。

　但那種文字無法表達的悲悸縈繞在他胸口，?久久不散，他突然就舍不得了，舍不得讓那兩個人走他已經設定好的結局。

　那麽好的兩個人，?他不舍得傷害。

　但大綱已經列好，?所有的鋪墊、所有的伏筆也都已經埋了下去，他不知道該怎麽收尾。

　推翻那麽多存稿從頭再來嗎？

　從頭再來，他沒有那麽多心力。

　可不改結局他內心的悲戚難平。

　他在家苦惱了半天，?也沒想到解決的辦法，?在抓禿自己前，左哲決定出去散散心。

　在去散心的路上，他依舊放不下，?就拿了手提，漫無目的得看著《返生》小說下面的評論。

　看著看著，他突然有了個靈感。

　他完全可以尋找一個平衡點，讓主角與反派共存，把一死一傷，換成模糊兩可的結局。

　開放性結局。

　依舊有著無限瞎想。

　想到就去做，左哲剛興奮得拿出寫著大綱的筆記本，還沒下筆寫，就出了車禍。

　再醒來，已經四個月過去，他存稿箱裡的存稿全部自發更新了出去。

　只剩下一個結局。

　結局……

　想到自己在試煉之地大手一揮，惡狠狠又霸氣側漏寫下的he，左哲有點口乾舌燥，他清咳一聲，舌尖掃了掃唇瓣，猶猶豫豫，就是不敢點開《返生》。

　他真怕一點開《返生》，大結局頁面就是一行明晃晃的“歸祈與南玄澤he”。

　他顫顫巍巍的心受不了。

　他對外宣稱是無cp愛好者，他的讀者們也都頂呱呱的無cp愛好者，現在突然變成bl，還he了，他真怕他的那些讀者受不了。

　但歸祈與南玄澤的結局，他想知道。

　磨磨蹭蹭喝了碗粥，香甜軟糯的粥溫暖了胃，左哲終於有了勇氣，指標放在《返生》上。

　他閉上眼。

　手指用力。

　鼠標就哢哢響。

　按了三四下，左哲悄悄睜開眼。

　電腦屏幕上展開的是《返生》小說的頁面，他深呼吸，拽著鼠標往下拉，更新情況一點點展露出來。

　翻到最後，左哲松了口氣。

　看最新一章的目錄，左哲知道更新進度依舊是他存稿的進度，想象中的he沒有出現。

　左哲坐直身體，看了看時間，《返生》最後一次更新是在一個月前，卡著大結局。

　左哲略翻了翻評論。

　文下一片哀嚎，有抓耳撓腮求更新的，有火熱討論劇情的，也有嗷嗷叫著絕對有基情，求主角與反派組cp的，也有罵他卡大結局不更新不是人的。

　一些老粉知道左哲從不會斷更，這一個月來天天焦急得打卡，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問他現在解決了嗎。

　左哲找到那些老粉，一一回復過去，回到某個書粉的時候，他猛得停下了。

　那個書粉頂著舒彌兩個字，在他文下蹦躂了將近半個月，每天10條留言，每一條留言都是一個電話號碼，外加一行字：加我微信，加我微信，加我微信。

　剛開始，評論下方有人陰陽怪氣地嘲諷舒彌刷存在感，也有人笑哈哈的圍觀問他能不能加，舒彌理也不理，只是一直評論。

　漸漸的，看熱鬧的就少了，到最後一條消息時，舒彌評論下方已經沒有了回復。

　左哲看了下時間，在一小時之前。

　他輕快地打下兩個字：“好嘞。”

　這個時候的左哲還不知道，因為他這個回復，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文下的評論都畫風清奇，都是一個電話號碼，外加一行加我微信的評論。

　他都一笑置之不理。

　因為截然不同的態度，一度有書粉開他的同文，腦補著一場讀者與作者之間不可不說的故事。

　未來的事，先撇開不提。

　左哲發過去的好友申請秒過。

　舒彌的消息來得很快：“是左哲小可愛嗎？你家別墅的安保做得太好了，我跟我哥好幾次翻牆都被趕出來了。”

　左哲嚇了一跳：“……只是被趕出來？那保安很客氣了。保安室有狼犬的。”

　舒彌也嚇了一跳：“我去！我就開個玩笑，我就是在別墅群附近轉了轉，沒敢真翻牆。”

　舒彌後怕：“幸好沒翻。”

　左哲：“……”

　舒彌激動過了，正常下來，切入正題：“我跟我哥都回來半月了，你怎麽一直沒消息？身體怎麽樣？”

　左哲回復：“我剛給我哥打了一套虎虎生風拳。你覺得呢？”

　“……”

　舒彌的手速也快：“那看起來問題不大了，我跟我哥回來之後搜了高速路事故的……”

　傷得那麽厲害，流了那麽多血。

　左哲還沒回，舒彌的消息又來了。

　舒彌：“在你回來前，兩位大佬幫你兌換了增強靈魂力量的物品，還抽出了一部分力量幫你治療身體創傷。”

　左哲恍然。

　怪不得他好的這麽快。

　舒彌消息又到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後遺症？我跟我哥都兌換了一批補血補氣的絕佳藥材，我郵寄給你啊。”

　左哲連忙回復不用。

　兩人亂七八糟聊了許多，最後左哲定了個包廂，請路仁與舒彌吃飯，順便問問試煉之地最後發生了什麽。

　左哲：“一小時後見。”

　各道再見後，舒彌突然問：“司仲焚不是跟你一起的嗎？你沒見過他？”

　左哲一頓。

　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緩緩浮現。

　五官精致的少年站在他家門口，眼裡帶笑，溫和得看著他：“你是左崢的弟弟？真可愛。你哥哥太忙了，今天我陪你睡。”

　清瘦高挺的少年牽著小小的他，站在棉花糖門店前，笑著說：“糖吃多了蛀牙。”

　片段一幕幕閃過，他長大了。

　而那個對他笑的清俊少年逐漸長成，有了深邃英挺的輪廓，高大挺拔的身軀，精致俊美得不像話。

　這是他在試煉之地裡，從未有過的記憶。

　左哲：“完了，舒彌！我大腦記憶被入侵了！有人篡改我的記憶了！我是不是也活在一本書裡！”

　舒彌：“……”

　左崢親自把左哲送到餐廳門口。

　路仁與舒彌都已經到了。

　路仁百無聊賴得斜靠在座椅上，拿著手機發消息，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左哲一遍，有些欣慰：“看起來是不錯。”

　舒彌熱情得給了左哲一個擁抱，又神秘兮兮得拿出幾本書，一字排開：“來簽個名！你的簽名我搶都搶不到。”

　左哲：“……”

　鬧了一陣，菜上齊了。

　關上門，三人進入正題。

　舒彌在減肥，她叼著根青菜，開始回憶最後那一場驚心動魄。

　“你寫了he之後，我以為整個劇情就到此為止。但我還沒來得及高興，筆記本上的字跡就開始變淡。”

　“不只是變淡，筆記本都在閃爍，好像一個承受不住就會消失一樣。”

　左哲想起他迷迷糊糊間聽到的，舒彌的那一聲驚呼，心慢慢提了上來：“之後呢？”

　舒彌嚼著青菜，回憶當時的分分秒秒：“南boss說那是系統的臨死反撲。”

　系統一手創立了試煉之地，它在試煉之地的意志太強，讓劇情回歸正途的執念太重，筆記本是個道具，又失去了黑衣女生這個主人的操控，力量沒辦法與系統抗衡。

　“筆記本上he的力量拗不過原劇情，所以筆記本承受不住，幾乎破碎。”

　左哲心提到了嗓子眼：“之後呢？我好像看到你們在筆記本上寫東西了，你們寫了什麽？”

　路仁把小龍蝦推到舒彌跟前：“減什麽肥，吃你的。別賣關子。”

　舒彌悶頭吃，不吭聲了。

　左哲滿目求知欲，看著路仁。

　路仁大大咧咧：“寫的觀後感。”

　左哲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路仁哈哈笑：“逗你的，寫的已閱。”

　左哲：“……”

　你還不如逗我。

　舒彌被一口蝦卡得撕心裂肺：“咳咳咳，別聽他瞎說。我們寫的是評論，也是評分。”

　左哲：“……”

　迷之走向，摸不到頭腦。

　“南boss好像知道筆記本承受不住系統的意志碾壓，就準備了我這個粉絲讀者。他想讓我給你添加一份信仰，一份動力支持。”

　舒彌解釋說：“這跟神有供奉，香火旺，信仰之力強大神就越強大一個道理。筆記本與你這個作者的力量不夠，那就加上我的信仰力量。”

　寫下書評的那一刻，她明白了她為什麽會進到試煉之地，南玄澤又為什麽一路帶著她，大約就是為了那最後一刻的信仰之力。

　舒彌並不覺得氣憤或者痛恨，她看得很明白，也欣喜自己能幫上忙。

　舒彌咂咂嘴：“可惜，系統魚死網破的意念太強，我的信仰之力只能維持筆記本與字跡不消散，做不到扭轉乾坤。”

　左哲捋清了脈絡，有些驚奇，他記得路仁也寫了：“路大哥你也是我書粉？”

　他記得路仁並不知道《返生》。

　路仁擺擺手：“不算你的書粉。我讚同歸祈與南玄澤he的結局。算是個cp粉，湊合著能出一份力。”

　左哲：“……”

　這麽魁梧的腐向cp粉第一次見。

　路仁好像知道左哲在想什麽，他粗暴得翻了個白眼：“我樂意。”

　左哲毫不客氣得翻了回去，翻完，他慢吞吞地剝了個蝦：“然後呢？成了？”

　路仁回答的很快：“我在，當然成。”

　舒彌毫不客氣拆台：“我哥就是充個數，塞個牙縫還行。扭轉局面的，是司先生。”

　左哲咦了一聲：“也是我的書粉？”

　沒想到司仲焚那種商業精英型的也看他的小說。真是深藏不露，他都沒看出來。

　舒彌別有深意得看著左哲：“不，他不是書粉，他只是純粹得粉著你。”

　左哲哦了一聲：“我就說，他不像會看我小說的人，你們還沒說系統呢，系統最後怎麽樣了？”

　舒彌：“……”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說好每天晚上9點的，結果不小心就早了九個小時，哈哈哈哈。【快誇我】

　悄悄說一聲，番外也要完啦，完結之後，下一本等等開，要準備大綱，還想存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