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蒼比他大七歲,唐甘一開始還天真的以為陸蒼是個可靠的大哥,誰知也就他剛來的那陣子,等唐甘適應了時候,陸蒼的原型就現出來了。
據他說,大半個木樨鎮都是他的,他們家家大業大卻是幾代單傳,到了他這一個小的出世之後更是人禍連連,父親在他年幼就病逝了,祖父和母親把他寵得沒邊,卻也相繼撒手,在陸蒼剛成年的時候,陸家就只剩他一個小獨苗了。
唐甘聽了之後未免產生幾分同病相憐之感,正在搜腸刮肚地準備寬慰他時,陸蒼卻笑嘻嘻地抬頭說,“阿唐,我們去聽曲兒好不好?”
明明長得人模狗樣,要文能文要武能武的,陸少爺最愛的卻是上山打獵下河抓魚還有聽小曲兒,要不是他家底經得起他造作,家裡又有忠心耿耿的管家,這種紈絝指不定能活到多大呢。
唐甘對他這種前後不一的差別目瞪口呆了好一陣,才勉強相信那天把他從匪徒手裡救下來的是這麼個扶不上牆的玩意兒。
陸家生意做得廣,吃食穿用的鋪子幾乎都能看到陸字招牌,更不用提良田、農場、果園這一類的產業了,唐甘甚至覺得陸蒼說的“大半個木樨鎮都是他家的”是一種謙虛,但是轉念一想,陸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應該是不會的,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謙虛為何物。
管家言伯倒是對唐甘很滿意,可能在他們家少爺的襯托下,稍微上進一點的人都能顯得萬分努力了起來。唐甘知道陸蒼對他有恩,再來十個他門家也養得起,但是唐甘卻並沒有打算永久的賴在陸家當一條米蟲,他細細思考了幾天,又向管著陸家生意的管家請教了許多問題,最後他決定:開一個點心鋪。
他別的不敢說,學做點心幾乎可以說是比學走路和說話還要早了,他在背井離鄉之前,也是心心念念地開一個點心舖的。
關鍵是錢。
要是在濼鄉,他爹娘存下來的積蓄和他替人寫寫字畫畫畫掙的一點錢,勉強足夠了,但是木樨鎮比濼鄉要繁榮許多,物價什麼的也高,而且從家裡帶出來的積蓄一路上也花得差不多了。
唐甘思來想去,他本來就是寄人籬下,怎麼好意思再開口向陸蒼借錢,最後他從包袱裡拿出一個手絹包裹的物件,悄悄地出了門。
他特地找了不是陸家的典當行,腳還只踏進去一隻就被人拽著領子拖了出來,陸蒼抱著手臂,笑得吊兒郎當的,“幹什麼呢?”
“你不是去聽曲兒了麼?”唐甘嚇了一跳。
陸蒼抬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我正聽著呢,看你鬼鬼祟祟的,就直接跳下來抓你了。”
唐甘看著街對面二層小樓敞開的窗戶,裡頭的歌姬還好奇地伸出頭來看,一時有些無措,陸蒼也不催他,輕輕哼著小調,唐甘也不覺得這事兒有什麼丟人的,就一五一十的說了。
“什麼好東西拿來我看看。”陸蒼朝他伸手,唐甘從懷裡掏出小包裹放在他手心裡,陸蒼握了握帶著體溫的小布包,笑了笑,小心地打開。
一塊用紅繩串著的玉觀音。
“我娘...我三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她特地去寺裡求來的。”唐甘看著玉觀音輕聲說,陸蒼看著他懷念和不捨的表情,揚了揚眉,手心一攏,把玉觀音收進了懷裡。
“我的了。”
唐甘猝不及防被他來這麼一出,頓時急了,“哎!我要拿這個去當的!還給我!”
陸蒼輕鬆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一邊躲一邊說,“當給我,等你賺了錢再贖回去,放我這還能安心些不是麼?”
“說是這麼說,但是我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啊。”唐甘擰著眉毛,一臉為難。
陸蒼把玉觀音貼身放好,伸出手來掐他的臉,“瞎說,跟我回去找管家拿錢了。”
唐甘一路上磨磨蹭蹭的,還是有些不情願,但是陸蒼油鹽不進,就是不把玉觀音還給他,兩人一道回了府,管家一聽頓時感慨了,看著唐甘的眼裡多了幾分疼惜,順勢又涼涼的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似乎在等這位爺有所醒悟,誰知他一攬唐甘的肩膀就把人帶走了,邊走邊囑咐管家晚飯不回府吃,管家氣得鬍子尖兒都翹了起來,氣沖衝地去賬房給唐甘撥銀錢去了。
點心鋪開張那天,陸蒼請了鎮上的舞龍獅隊來慶賀,引來了好多人駐足觀看,他指揮人又放了一掛鞭炮,好不熱鬧,唐甘捂著耳朵對陸蒼大喊:“陸大哥!謝謝你!”
陸蒼靠在門框上,悠閒地抱著手臂,嘴角噙著一點笑,他今天穿了一身墨藍底子銀線滾邊的衣袍,腰帶一扎顯得人更加挺拔,頭髮也好好地束著,與衣同色的抹額壓在軒昂的眉骨之上,神采奕奕,豐神俊朗,是一個比舞龍獅隊更吸引眼球的人形招牌,他俯下身在唐甘耳朵旁道:“既然錢是我出的,在你還上之前,你得叫我當家的。”
鞭炮放盡,圍觀的人踩著紅色的碎屑跨進鋪門,唐甘被撞了一下,陸蒼伸手扶住他,唐甘還有些懵,不知道是被鞭炮震的還是如何,只覺得心如擂鼓,他喃喃道:“當家的?”
“哎。”陸蒼笑,既是回答亦是回應,他把懵裡懵懂的唐甘轉了個向,又輕推了他一把,“去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