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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年烈苟》第112章 第112章;是不是該有個理由給……
陶淮南讓石凱跟潘小卓的事兒徹底給整懵了,季楠說︰“上次我不說了麼,讓你出來領著小眼鏡兒。”

“沒錯啊,”陶淮南也說,“你特意提小卓,我以為你想見他。”

“我見他乾嗎啊!”季楠打了個噴嚏,沒心沒肺地說,“帶著一起玩兒啊!那好歹也是我凱哥的小朋友,那不得照應著點兒麼!”

陶淮南感覺哭笑不得的現在,像是被擺了一道。

遲騁喝了酒不想站著,牽著陶淮南的手往前扯了扯,要走。

陶淮南跟季楠擺了擺手,說︰“楠哥再見!回頭再說吧,我倆先走了!”

“走吧你倆,我跟他們再玩會兒。”季楠揚了揚胳膊說。

臘月天裡的深夜,那種冷直凍骨頭。陶淮南握著遲騁的手揣在兜裡,遲騁喝過酒之後走路腳步有點發沉。

路邊停著出租車,兩人坐了進去,陶淮南報了家裡地址,車裡剛才司機停著等活兒的時候沒開火,也沒開空調,已經凍透了。

陶淮南凍得有點打哆嗦,連牙齒都喀喀嗒嗒地打顫。

遲騁皺著眉半睜著眼楮看了看他,靠在那兒問前面的司機︰“開空調了麼?”

“開了,水溫還沒上來,跑一會兒就好了!”司機說。

陶淮南以為他冷,扯開拉鏈就要脫衣服。

遲騁又瞪出了雙眼皮,他每次皺著眉瞪人都很容易出雙眼皮,很凶。陶淮南看不到他凶,隻感覺到遲騁打開了他拉拉鏈的手。

陶淮南沒明白他什麼意思,還是把外套脫了,蓋在遲騁身上。喝多了酒的人要麼燒得熱,要麼體溫高出過了汗更冷。

衣服上有剛才吃飯時屋裡那股『亂』七八糟的味兒,又是煙又是酒,還混雜著菜味兒。可這些不好聞的味道裡還摻了點陶淮南身上的香,很淺很淺的『奶』香。

這些年陶淮南一直沒換掉的就是『奶』味兒的沐浴『露』,哪怕他已經這麼大了。

這種淺淡的『奶』香恍惚間能把人的記憶帶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每一天身邊都羶乎乎的。

有的小孩兒天生帶著『奶』羶味兒,有的小孩兒身上只有洗不掉的農村土炕味兒。

遲騁把鼻子埋在陶淮南衣服上帶的帽子裡面,醉酒的人呼吸又粗又重,鼻息間都是陶淮南的味道。

陶淮南『摸』『摸』他的臉,踫到他耳朵涼,又輕輕地搓搓他耳朵,問他難不難受。

遲騁閉著眼楮,身上蓋著陶淮南的外套,說︰“難受。”

“想吐嗎?”陶淮南問。

遲騁很慢地搖了搖頭,司機沒聽見回話,趕緊說了句︰“可別在我車上吐,要吐提前說,我停車!”

陶淮南說“知道了”。

接下來車裡沒人再說話,深夜廣播裡的女播音聲音很溫柔,在念著乾巴巴的情感獨白。遲騁閉著眼楮像是睡著了,陶淮南坐在他旁邊,握著他的手。

“陶淮南……”

遲騁叫他的時候聲音太小了,話音含在嘴邊,幾乎是呢喃著說出口的。可陶淮南耳朵好使,還是馬上聽見了。

“哎,我在呢。”陶淮南離他近了點兒,側臉貼近他的嘴︰“怎麼了?不舒服?想吐?”

“你冷不冷?”遲騁的聲音還是含含糊糊的,不清楚。

“我不冷,你還冷嗎?”陶淮南手從帽子底下伸下去,再次『摸』『摸』遲騁的臉,覺得不太涼,拇指輕刮了刮遲騁的臉。

遲騁點頭的幅度很小,不過陶淮南能聽見下巴跟衣料摩擦的那一點點聲音。

酒店離家很遠,哪怕這個時間路上基本沒有車了,司機一路飛奔,可還是夠開一會兒的。

車裡一點點回溫,空調的暖氣終於熱了些,帶著舊車味兒的乾燥暖風吹過來,沒有那麼冷了。

遲騁一直沒把衣服拿下去,衣服蓋在他身上,帽子遮著他的半張臉。

“陶淮南。”遲騁又叫了他一次。

“哎,”陶淮南還是馬上應聲,“在呢。”

遲騁的嗓音原本就沉,現在喝了酒,聽起來就更是多墜了塊磁。

“我是不是太心狠了?”

陶淮南沒想到他說這個,愣了下,之後說︰“你沒有。”

“我真的想過不要你了,在剛走的時候。”遲騁聲音遮在帽子下面,音量只夠陶淮南聽清,不足以傳進前面司機的耳朵。

“雖然時間很短,”遲騁沒說完一小句話都會有個停頓,人在這樣慢慢地說著真話時,會顯得他又平靜又孤獨,“可真的有過。”

陶淮南沉默著聽他說,掌心貼著遲騁的手背。

“我狠不狠,”遲騁低聲問,“陶淮南?”

他這樣說話,每個字都讓陶淮南很心碎。他哪扛得住遲騁這麼說話,遲騁聽起來太難過了。

陶淮南聲音啞了,回答說︰“你從來沒狠過。”

遲騁的手動了動,和陶淮南十指相扣,他們的手一半遮在衣服下面,一半沒有。遲騁拇指一下下刮著陶淮南的手背,他的手背皮膚很滑,遲騁從前就很喜歡玩他的手,也喜歡捏手指肚那一小窩窩軟乎乎的肉。

“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後來我就不想了。”遲騁的下巴在帽子底下抬了抬,剛才衣服有些滑下去了,他又用鼻子把帽子往上頂了頂,讓帽子遮住他半張臉。

“你給我打過電話嗎?”遲騁問他。

陶淮南搖頭,說︰“我不敢。”

“除了手機壞的一次,和沒電的幾次……我五年沒有關過機。”遲騁平靜地說著,“充電都充習慣了,出門如果沒帶著充電器,我連手機都不踫,不讓它耗電。”

陶淮南眼楮已經徹底紅了。

遲騁閉著眼,問︰“你說為什麼。”

陶淮南已經說不出話了,他心口疼得連呼吸都難。可遲騁在等他回答,陶淮南緩了幾秒,啞聲說︰“你……等我電話?”

遲騁卻說︰“錯了。”

陶淮南反倒松了口氣,他很怕其實遲騁一直等他。這些年他最害怕聽見的就是那句“陶淮南,我疼”,但他卻在這幾年裡不停地聽。每次覺得疼了都會翻出來,這樣就能讓自己更疼。

“我沒等,我是怕你打了我接不著。”

遲騁清了清嗓子,繼續說︰“萬一你有危險了,走丟了,你本能找的只有哥和我。哥忙起來找不著,我不能也找不著。我得讓你能找著我,陶淮南。”

陶淮南徹底失去了聲音,臉朝遲騁的方向轉了轉,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講不出。大腦像是瞬間被抽空了。

遲騁還握著他的手,指腹溫柔地蹭著他的虎口。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遲騁睜開眼,轉頭看著陶淮南,問,“你為什麼放棄我。”

陶淮南用力搖頭,遲騁剛才的上一段話直接把他擊了個對穿,他現在疼得手都在抖。

“我沒有……放棄你。”陶淮南弓起背,額頭頂在自己的腿上,用力呼吸著。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覺得喝醉的人都有病。

“我是不是這輩子聽不見你一句解釋了。”遲騁喉嚨有些發乾,他皺著眉又咳了下,“是不是該有個理由給我。”

陶淮南縮在那裡,沒打算瞞什麼,嘶啞著說︰“你聽了只會更恨我……小哥對不起。”

“恨不恨是我的事兒。”遲騁盯著他說,“我確實舍不得你,想看你笑,想對你好,可這讓我覺得我……”

那個尖銳的字含在嘴裡又咽了下去,遲騁話沒說完就收了口。

這麼多年遲騁連著說這麼多心裡話的次數並不多,他不喜歡剖析自己,從小就穿著護甲的人,說多了就顯得走心動情,這很狼狽。

今天這番話或許是因為酒精,也可能是他最近的沉默就注定了會有這一次爆發式的問話。

陶淮南已經被堵在了一個死角,遲騁咽下去的那個字,比打他巴掌都來得更難受。喝了酒的遲騁陶淮南招架不住,不舍得他再說更多。

“我當時……”陶淮南後背弓起一道脆弱的弧線,攥著遲騁的手說,“聽不見了。”

陶淮南幾乎是用氣音在說︰“我聾了。”

司機猛地一抬頭,從後視鏡裡看他們。

車廂裡陷入了長久的寂靜,遲騁微低著頭看陶淮南,一直看著,一直看著。

陶淮南手心都是汗,兩個人交握的掌心漸漸變得『潮』濕寒涼。

帽子還遮著遲騁半張臉,隻『露』了雙眼楮。

陶淮南外套給遲騁了,身上只有件『毛』衣,『毛』衣裡穿了件襯衫,彎下去的脖子處『露』出襯衫的領子,手腕處也『露』著窄窄的一截襯衫袖邊。

他一直是個體面精致的男生,小時候可愛,長大了溫和。

現在他在遲騁的視線下發著抖,不敢抬頭,以一個狼狽的姿態面對著此刻的沉默。

司機師傅也知道現在不是停車的時候,沒有比現在多繞繞路更理所當然的時候了,他不繞像是顯得不近人情。他把廣播關了,車廂裡靜得像是乘客都睡著了。

車在黑漆漆的街道上慢慢轉著。

遲騁剛開始是看陶淮南,後來靠著椅背閉上了眼楮。他轉開頭,臉側向車窗的方向,喉結小幅度地上下滾動,卻一個字都沒說。

對面轉彎的車燈一晃,刺眼的燈短暫地打進車裡片刻。一閃而過的轉角處,遲騁的眼尾不明顯地閃過了一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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