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上半年,課程顯而易見地變少。聽完課收拾了課本,時恬出教室時被叫住。
“時恬,下午校園廣場擺攤,來嗎?”
對方叫陳穎,社團同部門的部長,時恬抓著書怔了下。
“我,我下午有事兒。”
“來吧,學弟學妹們下午都有課,對咱們老人來說,也是最後一次擺攤普及最新版的O權保護法了。以後,這些事都輪不到咱們了。”
陳穎摟著時恬的胳膊,撒嬌地晃了晃。
時恬只能點頭:“好,下午我來。”
“那拜拜!晚上再去聚個餐!也叫上你室友一起。”
陳穎性格很好,動不動就愛聚餐,聽這句話應該也叫上了小古和宋含。時恬走到樓底下,避開人群,拿出手機撥拉兩下。
有好幾條新消息。
聞之鷙:【什麽時候回來?】
時隔半小時,就有新的催問。
聞之鷙:【快回來。】
時恬舔了下唇,打字。
時恬:【在路上了,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不到一秒,對面回覆。
聞之鷙:【不想吃。】
聞之鷙:【想你。】
“……”
時恬無奈地吹了口氣,一路小跑出了校門,隨便找家店點了兩個菜做好後打包,拎著往家走。
門緊閉著,時恬開門,握著鎖把時手稍微顫抖了一下。
放輕動作,旋轉——
“哢嚓。”
躁烈的信息素撲面而來,幾乎將皮膚刺痛,瞬間掀去了時恬身上的遮掩劑。
客廳開著燈,沙發坐著的人影顯得隱隱綽綽,時恬輕手輕腳放下午餐。回頭,聞之鷙散漫曲著的腰間搭了條棕色毛毯,泛白的手指放在沙發上,半擡起視線看了眼時恬,難得發出了動靜。
“才回來。”
“……”
時恬頭皮發麻,感覺他有點兒生氣,近前坐下:“我給你買午飯,回來的晚。”
“都說不吃。”
開始兇老婆。
兇完,耳邊沒動靜,聞之鷙側目,時恬沒事人似的探頭探腦看他。
“哪兒不舒服?”
“……”
聞之鷙抿唇,忍不到一秒破功,手臂從腰間攬過給時恬抱進懷里。
親親Omega的頸側,時恬手臂動彈了下,預料到下一步的動作,果然……
沒什麽多的話,齒尖刺破皮膚,咬住了腺體。
……易感期的Alpha,屬實要求有點兒多。心里犯嘀咕,時恬手指輕輕穿過短發撫摸聞之鷙頸後的傷疤。
半晌。
聞之鷙情緒安靜,舌尖舔著唇角,時恬還縮他懷里認真觀察Alpha頸後。
聞之鷙垂下了視線。
“還痛不痛?”
時恬側目看他。
Omega軟,抱懷里正舒服,頸間溢出類似奶香的味道,聞之鷙下頜重新搭著他頸窩,懶洋洋地半晌沒說話。
時恬頓了兩秒,摸手機開始搜——
“抑制環摘掉後多久能恢覆正常”。
但除了皮肉傷,網頁沒有對信息素恢覆穩定的說明。
時恬墊腳,湊近親了下對方薄薄的眼皮:“還有幾天傷口愈合了。”
剛摘掉抑制環,又處於易感期,聞之鷙對傷口恢覆的興致也不怎麽樣,捏著時恬下頜又吻過竭力索取他的味道。
獸性的撕咬。
親的時恬喘不過氣,眼角發紅。
推開他,慌慌忙忙的走到餐桌:“專門給你帶了飯,再不吃冷了。”
聞之鷙興致缺缺,起身,接過了時恬分開的筷子。
“過幾天我就出去實習。”時恬說,“跟我班長一起。”
聞之鷙應聲:“那可以。”
“爭取的機構還挺好,以後說不定留在那里工作。”
聞之鷙:“不考研?”
時恬:“不考。讀書讀累了。”
聞之鷙夾了筷肉片,放到時恬碗里。
時恬扒過剛咬了口,桌底下,突然感覺骨節分明的手放到了自己大腿上。
“……”
時恬怔了一秒:“吃飯呢。”
聞之鷙掠下視線,心不在焉道:“想做其他的事。”
“……”
時恬:“不行,我下午還要出門。”
聞言,聞之鷙眸低的情緒收斂了一秒,隨後,撤開了手。
“下午不是沒課嗎?”
時恬有點兒心虛,看著他:“學弟學妹沒時間,部門要求。不過放心,這是最後一次擺。”
聞之鷙頓了幾秒沒說話,半晌,淡淡道:“易感期的你老公,竟然比不過社團重要。”
“……!”
時恬趕緊靠近,握著他的手。
“你最重要。”
聞之鷙嗤笑了一聲。
三分譏誚,三分涼薄,四分漫不經心。
他突然戲這麽多,時恬無語之後,湊近親親他臉。
“很快回來了。”
聞之鷙:“很快是多快?”
時恬:“……”
聞之鷙:“大概幾點鐘。”
“還要吃晚飯,”時恬說,“不然不聚餐了,我直接回家大概六點半。”
聞之鷙沒回答,直直看著他。
對易感期的Alpha來說,伴侶不在身邊簡直一分一秒都難忍。時恬哄不好他,半晌癟了癟嘴,屈服道:“要不要做你剛才想做的事?”
視線相對。
“做完就讓我出去一下午,公平交易好吧?”
時恬是這麽打算的,聞之鷙現在信息素不太穩定,索性一步到位給他安撫夠,好騰出時間履行自己的承諾。
聞之鷙眼皮跳了下:“好。”
說完準備起身,時恬先擺了下手:“我先把飯吃完。”
“……”
男人,只會影響幹飯的速度。時恬碗里剩下的不多,扒著扒著,感覺手被牽著放在了某不可名狀的東西上。
觸感熟悉。
“…………”
時恬轉頭,聞之鷙站起身,襯衫自領口解開了幾顆,露出骨感分明的鎖骨線條,視線垂落,眉眼蒙著層說不清的曖.昧和欲色。
“要不要,”
聞之鷙頓了一秒。
接著開口,壓低的嗓音野性又撩人。
“吃點其他東西?”
時恬:“……”
-
屋里光線昏暗,時恬掀開被子起身,窸窸窣窣穿衣服。
聞之鷙手指搭著被角拽了下,露出結實的胸膛,看他老婆給T恤往頭上一套,匆匆準備下床。
時恬嗓子有點兒啞:“我出去啦。”
聞之鷙熱情減退,嗯了一聲。
意識到Alpha情緒的焦躁,時恬俯身碰碰他唇尖:“你睡一覺,睡醒我就回來了。”
聞之鷙:“嗯。”
嗯完,這張懨懨的臉突然被時恬“啾啾啾!”親了好幾大口。
觸感柔軟,意在安撫,聞之鷙沒忍住挑了點弧度。
“可以了。”
時恬蹦跶蹦跶出了門,到樓下接到陳穎的電話。
“攤子已經擺好,就等你了,快來快來快來!”
“需不需要帶什麽?”
“你在校門口的超市買包糖吧,到時候找路人填了申請表,發幾顆當獎勵!”
時恬答應,在超市逛了一圈買到陳穎說的牛奶糖,出店門,聞到空氣中漂浮著的躁動的信息素。
很淡,其他人可能聞不到,但對自己來說過於熟悉。
時恬怔了下,想尋找,還沒轉頭就被拉進了溫熱的懷里。
“……聞哥?”
時恬用力扒拉,鉆出腦袋:“你怎麽出來了?”
視線里,聞之鷙穿著黑色連帽衛衣,身上的溫度高得灼人,手臂有力地摟著時恬,低聲說話。
“想你了。”
“……”時恬緊張,“那不是約好了不出來?你處在易感期,這麽危險。”
聞之鷙:“我打了抑制劑。”
時恬:“……”
可你打抑制劑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
忍了兩秒,時恬沒說出口,被他緊緊地摟在懷里。
不在家,陌生和不友好的味道充斥著Alpha的感官,他情緒似乎有點兒波動,煩躁,湊近不住嗅著時恬的頸側。
聞之鷙身份特殊,何況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時恬趕緊拉著他到任稍微少一點的地方。
“回家嗎?”
聞之鷙垂著眼皮:“不回去。”
他不回去。時恬牽著手用力摩挲,問:“那你想怎麽辦?”
“想跟你待一起。”
時恬眨了下眼。
待一起,他這會兒去校園廣場擺攤發傳單,聞之鷙跟著過來人來人往,不是什麽都暴露了?
主要是一暴露,按聞之鷙的身份,雞犬升天,很明顯自己立刻會被推到香堂上裝裱起來。
時恬不太喜歡這種生活。
時恬嘆了聲氣。
聞之鷙目不轉睛看他,眸子漆黑,時恬被看的受不了,只能妥協。
“那你跟我一起來,就在旁邊坐著,不要搗亂。”
聞之鷙:“嗯。”
出於對易感期黏人精A的憐惜,時恬擡手摸摸他頭發。
“你乖。”
哄的還挺認真。
聞之鷙視線收斂,抿唇。
差點兒沒笑出來。
不過維持著面無表情,點頭,視線卻散漫了不少,握住他手親了下。
“嗯,老子乖。”
剛說完要乖,跟著湊近吻了吻時恬的唇。
大庭廣眾,時恬嚇的直接往後退了一步。退完,又上前拉聞之鷙的手,緊張地小聲說:“你不要鬧了。”
丟人。
丟人的還是自己老公。
也就親了一下,聞之鷙點頭:“行,不鬧。”
跟著他去校園廣場。
時恬大一參加了不少社團,只有這個為Omega權益四處發聲的慈善社團沒退,不過都是學生平時倒不忙,偶爾策劃一些活動,大部分時間是在校園廣場發宣傳冊,解讀最新的O權保護法。
時恬過去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到了,之前分寢室的室友小古和宋含也在。
打招呼:“來了啊?”
接著,看到了他背後的聞之鷙。
這次,聞之鷙沒戴口罩,走近隨意挑了把凳子坐下,若無其事取出手機滑動。
除了幾個室友知道聞之鷙和自己結了婚,其他人全不知情,驚訝地看向時恬。
時恬抿了下唇,說:“朋友,剛才路上遇見,說對我們的宣講感興趣。”
陳穎驚得下巴合不攏,半晌,等聞之鷙注意力沒在這邊才極其小聲地開口。
“你知道他是誰嗎?”
時恬:“……知道吧。”
“你知道,他是南域那邊的太子爺嗎?”
時恬心說知道,細算的話,我還是太子妃呢。
大概沒想到時恬坦然應答,陳穎的表情更古怪了,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時恬。
“……”
時恬動了下唇:“怎麽了?”
陳穎壓低聲,說:“我有個內部消息,是我讀軍政校區那邊朋友說的,說這位太子.爺,已經結婚了。”
時恬勉強表現出驚訝:“……是嗎?”
“當然是!”陳韻相當堅定,“法條第一版就是他為老婆改的,改完有人不聽勸,媽的,鐵律如山,那執行力簡直冷酷無情!還觸怒了不少人,直接被壓下去了。”
時恬怔了下。
其實他也清楚,新法會觸犯到多少權貴的利益。
不過這麽幾年,真就強硬地推行開來了。
時恬點頭:“我知道。”
陳穎滿臉羨慕:“他肯定超愛他老婆。”
時恬:“……”
就磕絆了一瞬,陳穎神色古怪起來。
時恬回神,才發現她似乎想暗示什麽。
陳穎壓低聲,緊張道:“你別靠他太近啊!人家英年早婚,身份再好也不太方便我們再去接觸,你懂的吧?”
“……”
時恬懂了。
不能破壞人家家庭。
心情覆雜的同時,時恬快明白了什麽叫我綠我自己。
陳穎拍他肩膀,安慰說:“擺攤擺攤,別想這麽多了。”
“好。”
答應後,時恬坐下,余光看向聞之鷙。
他雖然把玩著手機,但注意力明顯在自己身上。
過於明顯,是個人都能看出目光中的深情。
“……”
時恬“嘶”了口氣。
回頭,整理桌面上的宣傳單。
今日普法。
要做的是拉住路過的同學,普及新法內容,主要面向Alpha。倒是非常輕松。
只不過時不時得背著大家偷偷跑到聞之鷙身邊,跟他拉拉手,觸碰一下,聞之鷙才坐得住。
轉眼到了五點半。
陳穎開心地拍拍手:“咱們快收攤了!堅持就是勝利,一會兒我請大家吃飯!”
“Nice,不愧社會學院富婆陳姐!”
“晚上吃什麽!吃海鮮還是吃牛排?”
議論紛紛,時恬俯下身拿著手機給聞之鷙打字。
【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片刻,聞之鷙回覆。
【不去。】
【想吃什麽,只有你我就夠了。】
“……”
時恬還準備打字勸兩句,眼前突然籠罩上高大的陰影。
“學長,這是什麽?”
對方拿起一本宣傳冊,看身形是個Alpha,頭發染得通紅,大概想咨詢最新的法條。
時恬放下手機:“7月16日正式推行的一條Omega保護法,關於猥褻罪的加重量刑,這里還有——”
紅毛莫名笑了,打斷他:“保護Omega啊?”
說話吊兒郎當,聲音像含著口香糖黏黏糊糊,時恬嗯了聲,低頭挑選另一張宣傳冊。
同時,紅毛手機遞了過來,是好友二維碼。
“學長,我聽不太懂啊,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
沒等時恬說話,聲音低下去:“以後,言傳身教,教我怎麽保護Omega好嗎?”
身旁的同社朋友似乎聽出了意味,轉向他,客氣地喊:“同學——”
時恬也客氣說:“同學,我們不加好友。如果不懂,可以關注公眾號。”
紅毛似乎覺得好笑,手機遞得更近。
“學長,加個好友唄。話說回來,領了宣傳冊還能領個Omega回去試試怎麽猥褻,怎麽量刑嗎?”
旁邊,應該是他的同學,迎合地笑了出聲。
“像學長這麽好看的Omega,三年血賺,五年不虧啊。”
話里的意思,太明顯了。
空氣沈默了幾秒鐘。
時恬挺無語的,本來這是個普法的宣傳攤,偏有傻逼湊上來以身試法,想想只能說:“你們現在已經犯了言語猥褻,如果控告,會有相應的處罰。”
紅毛伸出手,涎笑著,直接去拿時恬的手機。
“學長,加個好友,我現在急著去上課呢。等上完課,再來找你看看還有什麽猥褻罪名。”
時恬抓起桌面上的宣傳單,朝他臉上砸了過去,頁面鋒利,直接在紅毛那傲慢的臉上劃出了血痕。
“請你放尊重點。”
紅毛猙獰地笑了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哪個班的,大四,社會學,時恬,身份低賤得不得了。看得上你,才找你要聯系方式。”
“我不需要——”
時恬話說到一半,背後,身影籠罩過來。
肩膀被手輕輕搭著,聞之鷙還夾著煙,揉著眉心的手指似乎缺乏耐心,此時情緒顯得陰郁又暴躁,視線斜過去。
“那你,哪個班的?”
對方怔了兩秒。
看清楚聞之鷙耳側的刺青,他似乎有點兒明白,下意識後退。
“問你,哪個班?”
聞之鷙聲音擡高了一點兒。
剛看見時恬跟人拌嘴本來沒打算幫忙,但這個逼動手動腳,還搞階級歧視,那他就要出來評評理了。
眼看場面不對,時恬拉了下聞之鷙。
“聞哥,算了算了……”
真的算了,打架的話聞之鷙這種職業選手,禁止參賽!好嗎!
但這句話有點兒不合時宜。
果然,也沒人聽得進去。
聞之鷙杵滅了煙,走出桌後,擡手揪住了那傻逼的衣領。
迸發的信息素充斥四下彌漫開來,越發濃郁,聞見的人幾乎能看見錯亂橫生的荊棘叢林,尖刺蓄勢待發地朝外豎起——
“你剛才說三年血賺五年不虧,”
聞之鷙雙眸注視他,一字一頓,“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你猜我判幾年?”
被信息素壓制,對方臉色蒼白,快他媽跪下來。
再鬧可能真就麻煩了,波及到更多的人,但聞之鷙現在處於易感期本來情緒就非常紊亂,隨時黑化暴走。
時恬只好去牽他的手,放軟了聲音說:“聞哥,別這樣。”
Alpha指骨攥的冷硬,但被柔軟細長的手指牽了之後,柔軟了不少。
時恬泄出了一點兒花香,好像暖風一般拂過去,柔軟又清透。
包裹著冰冷如鐵的荊棘和尖刺,安撫情緒。
——其他人也能聞到兩股信息素。
神色有了轉變。剛才是為聞之鷙動手,這下,驚訝於兩人信息素的契合度。
傻逼都能看出來進行這種程度的安撫,除了完全標記的AO伴侶,還有誰?!
半晌,聞之鷙眸低恢覆了平靜。
他看向紅毛,牽住時恬的手拉到懷里,說:“看清楚,這是我老婆。”
紅毛神色扭曲,又尷尬,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
磕磕碰碰的:“對不起,我不太清楚……”
“沒關系。”
聞之鷙打斷他的話。
對方清楚聞之鷙沒這麽好心,更加忐忑。
“手機拿出來。”
對方迷惑且聽話掏出手機。
“發朋友圈,集100個讚。”
紅毛臉微微抽搐,快萎了。他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公子哥兒,這種事情還沒遇到過。太他媽丟臉了吧。
“寫,你以後再也不冒犯無辜的Omega。”
“……”
紅毛打字的手,微微顫抖。
聞之鷙轉過身,時恬側目看他,莫名想起之前坐公交車遇到老色批,聞之鷙手段也是如此歹毒。
片刻,回到遮陽棚下。
大家都懵了,半晌沒什麽話說。尤其陳穎,表情迷惑到不行。
氣氛尷尬,時恬給筆和紙收進包里,本來準備就這麽走了,但想想又轉回來。
“給大家介紹一下。”時恬開口。
走兩步,牽住了聞之鷙的手。
“這是,我男朋友。”
“……”
死一樣的沈寂。
公開後心情反而輕松了不少,時恬繼續往下說——
“也是,我結婚證上的另一半。”
是我年少的幻想。
成長的依靠。
直至今日,以至白首。
永不醒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