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前輩,我臉上並沒有多出一雙眼楮, 也沒有多出一個鼻子, 你實在不需要翻來覆去的看。”周長庸頗為無奈, 哪怕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時刻被師無咎這麼盯著看,壓力還是很大。
“你要是真的多了點什麼, 本座反而覺得不稀奇了。”師無咎一邊說話一邊死死的盯著周長庸, 企圖從他臉上找出點什麼東西來。
“你真的沒有趁著渡劫再給自己換一張臉?”師無咎還是覺得不對, “人一生病,難道會將容貌改變的如此之大?”
但是這話說完之後,師無咎又覺得不可能, 周長庸不是這樣的人, 而且渡劫換臉是需要技術的,一不小心沒有弄好,這臉就奇形怪狀的了,會顯得很不協調, 而且對道心也有影響。因此,除非是特別在意容貌的,一般都不會給自己換臉。
但周長庸的變化真的太大了。
因為自己容貌的緣故,師無咎對於其他人的樣貌標準要求是很高的。他之前對於周長庸的印象, 也就是黑眼圈和早死相了。但現在, 就算以師無咎嚴苛的審美標準, 也得承認周長庸長的還可以。
如果說師無咎的容貌是不可逾越的千秋雪嶺, 那麼周長庸就是陡峭凜然的巍巍青山。周長庸的長相, 應該是所有雄性雌性都會欣賞的類型。
輪廓深邃,目如寒星,少一分就失了威嚴,多一分又顯得過於冷漠。
這是一張略微鋒利又不至於讓人太具有攻擊性的俊美臉龐。
師無咎不願意承認心裡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
他都認識周長庸這麼久了,結果等到今天才知道周長庸具體長什麼樣子。
豈不是又被騙了?
這個小騙子!
“我從小身上就帶著死氣,所以面容被折騰的有點厲害。”周長庸耐心解釋道,“長年生病的人,面容和健康時候本有很大不同。”
你這哪裡是不同,分明是換了一張臉。
師無咎在心裡默默腹誹。
“不過連師前輩你都如此驚訝的話,看來我一點也不需要擔心會被人發現了。”周長庸想了想,笑著回答道。
就這一點來說,的確不需要擔心。
因為這前後壓根就是兩個人!
“你就那麼確定你可以安全過關?”師無咎繼續追問道,“那些仙界的人能夠做出什麼事情來連本座都不敢保證,你可不要小瞧了《度亡經》的吸引力。”
“《度亡經》的吸引力再大,也比不過生死簿。我想要掩蓋自己身上更重要的秘密,就必須先暴露一個秘密。”周長庸說的很直接明白,“這涉及到一點心理學上的知識,講的是……”
“停,說點本座聽得懂的。”師無咎直接打斷周長庸的話,他是妖族,隻想要聽妖族能夠聽得懂的東西。
“簡單來說,就是棄車保帥。”周長庸簡單說道,“在那樣的情況下,誰都知道我才是得到聖人饋贈的人。如果我一點秘密也不泄露,他們必定會好奇,我身邊有師前輩你在,還能得到大道饋贈,他們什麼猜測都可能會出現。但如果我已經主動暴露了《度亡經》,他們就會將一切解釋夠歸結於《度亡經》。”
“只是這樣?”師無咎總覺得還有什麼更大的陰謀在裡面。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周長庸有些驚訝於師無咎的敏感,不過如今他和師無咎之間也已經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周長庸倒是願意解釋給師無咎聽。
“同時也是拋磚引玉,我想要知道黃泉天的事情。”周長庸認真說道,“我記得師前輩你說過,我身上的死氣像是來自黃泉天,所以我必須要明白這一切的根源。”
他分明是從現代城市穿過來的,但是他在修行《度亡經》的時候,進步尤其的快。什麼一天入境,半年築基,一年金丹,五年元嬰什麼的,對他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
他好像天生就會這些功法一樣。
可若是他身上的死氣來自黃泉天,他又得了生死簿,那麼他和黃泉天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但黃泉天太過神秘了。
就連師無咎都不清楚黃泉天的事情。
那麼想要知道黃泉天事情的話,就隻去詢問那些同樣是鬼修的人了,而且最好是和他一樣修行當初是輪回生死無常道祖留下來的八經之人。
就像是之前那個修行《涅經》的歡喜天女一樣。
但紅塵天太大了。
鬼修一脈更是凋零的很。
如果讓周長庸一個個去找,不知道要費上多少年的功夫。
與其讓他去找人,不如讓別人來找他。
周長庸主動暴露了功法、容貌,那麼他在吸引那些仙人的同時,肯定也能吸引到那些鬼修。那個歡喜天女真正的本體,必定也會得知他的消息。
到時候,他自然可以輕易得知關於黃泉天的消息。
“……你將自己拿來做誘餌,難道沒有想過萬一失敗,等待你的可能是比死更痛苦的事情麼?”師無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明明怕死的很。”
“我怕死,是因為我怕我不能選擇我自己的死亡。但如今,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想要得到黃泉天的消息,就肯定要有所付出。而且,我隱隱約約有預感,黃泉天的秘密必定和道祖留下來的八經有關。”周長庸繼續說道,“就沖著這個,我就必須要冒險才行。”
有些時候,師無咎覺得周長庸真的很不可思議。
為什麼有人可以同時將貪生怕死和舍生忘死兩個截然相反的詞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呢?
或許,這就是周長庸的獨特所在?
畢竟,他連臉都可以換!
師無咎又多看了周長庸幾眼,才勉強挪開了視線,努力轉移話題,“你現在,大概是天仙修為,還算可以。”
周長庸直接跨過人仙、地仙修為到達天仙,就算放在仙界當中也是相當罕見。別人只能是天仙修為,大約是因為天仙修為已經需要根骨悟性機緣重重合力之下才能促成。而周長庸是天仙修為,只是單純因為天道限制剛飛升的仙人最高也只能是天仙修為罷了。
若是上限是大羅金仙,師無咎一點也不懷疑周長庸會達不到大羅金仙的等級。
常識之所以是常識,是因為它是被放在普通人身上的。而周長庸,無疑就是打破常識的那一個。
是非天裡,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同。
這裡基本上是實力為尊,也沒有什麼門派家族,因為不管是魔修還是魔族,都是頗為自私的個性,喜歡享樂卻不想負責任。
故而,這些實力高強的人就將是非天分成了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城池。那些實力強的,一座城的大小可以是一整塊區域,實力稍弱的的,自然領域就小。
由於魔族魔修們大多不願意屈居人下,因此一些小城池來回更迭很快。除去那些小城之外,整個是非天大概被分為七十二座主城,一城之主幾乎都是魔尊級別的人物。其中疆域最大,也是魔氣最重的一座主城九死城的城主,便是和曾經的師無咎一樣的準聖修為。
“在本座尚未成準聖之前,九死城城主便已經是準聖修為,坐鎮整個是非天。不管周圍主城城主換了多少次,他都巋然不動。這一次,本座想要去那裡看看。”師無咎的口氣不容拒絕,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確的對周長庸提出要求。
相比之下,之前師無咎找周長庸要生死簿都算是小兒科了。
周長庸思量一下,很快想明白了原因,“是因為師前輩你到現在都沒有恢復修為麼?”
師無咎嘴上不說,但他對自己曾經是準聖修為的事情還是很得意的,提了可不止一次兩次。
如今到了是非天,就連隨身寶庫都可以打開了,但是修為卻沒有恢復的跡象。照理來說,等師無咎到了更高一重天,修為會慢慢恢復才是。因為準聖的身體會自動吸納靈氣,進行自我修復。
如今師無咎卻沒有發現自己有恢復的趨勢,自然也會有點著急。而準聖有他獨特的規則,想要知道如何恢復,恐怕也只能去詢問同樣是準聖的人。
因此,師無咎也不免有些著急了。
師無咎幽幽的看了周長庸一眼,眼神裡帶著少許無奈,“你簡直渾身都是心眼。”
他才說了一句,周長庸就已經知道了後續,這種感覺不能說壞,但好像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周長庸,整個人在他眼裡好像一點秘密都沒有。師無咎自覺本領高強,隨時能將周長庸壓著打,這也不免覺得周長庸有些太狡猾了些。若是換成其他的那些凡人,恐怕會害怕的不能安心吧。
誰能一直毫無秘密的和另一個人做朋友呢?
“對於是非天,我是半點也不熟。”周長庸無奈的說道,“在這裡,我也只能依靠師前輩你了。”
“……本座來的時候都已經是七萬年前了,你覺得這是非天難道會有七萬年不曾變過麼?”連本座的妖皇之位都換了好幾個人坐,何況是更新換代格外快的魔修?
周長庸和師無咎兩人一時有些相顧無言。
合著他們兩個都稱得上是對是非天一無所知啊。
得,看來還是要重頭開始打探消息。
周長庸將三姐妹放了出來,她們幾個打探消息是熟門熟路的,他和師無咎就暫且先等一下吧。
師無咎自不必說,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幻術遮著臉,自然不願意再偽裝。周長庸吧,也是剛剛才恢復原本的容貌,還有幾分新鮮,自然也不方便遮掩。
但他們兩個人要是一起走出去,恐怕會惹來不少人注目,還是等等吧。
周長庸和師無咎兩個人,就在某座城外,等三姐妹傳消息回來。
只是他們還沒有等上一炷香的時間,周長庸就收到了三姐妹的求救。
“主人,救命,我們被抓住了。”
這麼快?
“師前輩,我先進去看看。”周長庸有些著急。
“等等,本座隱身跟在你身後。”師無咎想了想,還是決定跟著周長庸一起去。他不喜歡遮掩容貌,但是隱身還是沒有關系的。
周長庸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
他們來到的這座城叫南豐城,應當不是那七十二主城之一,而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城。
但即使是小城,能夠在這樣的城市裡生活的,最起碼也是地魔修為,對應地仙修為。一般最低等級的人仙或者人魔,因為實力最低,往往是會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先行修煉,或者拜入某個勢力門下,等到修行有成之後才會出來。
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
在下界,也許還會有一些道德或者法規約束,但是到了天上,那就完全是靠實力了。
南豐城的門口有兩三個守衛,差不多是地魔修為,不過他們手中的武器倒是魔氣深厚,應當不是一般魔器。
周長庸在下界的時候,好歹也是個大能,然而飛升之後的修為,也就比最差的好上一點點,這其中自然是有落差的。
好在周長庸將心情調節的很快,很快就轉變了方式方法。
“你是從哪裡來的?”門口的守衛並沒有因為周長庸長得好看就直接放他進去,相反,他們見到周長庸模樣不錯但是實力卻不算強,反而起了一點心思。
若是這個人沒有什麼背景的話,倒是可以將他綁了送到城主那裡去,說不定還能得點賞錢呢。
“哼,與爾等何乾?”周長庸見到這兩個守衛,臉色臭的很,嫌棄的看了他們幾眼,“給本少爺滾開,少來擋路,要是你們害的本少爺被那些侍從抓住,到時候本少爺再去找你們城主好好說道說道。”
那兩個上來的守衛聽見這話,頓時有些遲疑。
這好像不是個好惹的啊。
但他們也沒有這麼容易好打發。
“抱歉,這位少爺,我們城有規定,生面孔進城必須要排查。”其中一個修為稍高的守衛對著周長庸微微拱手道,只是語氣還是一樣的強硬。
“本少爺可是從主城來的,你當我想要來你們這種鄉下地方?”周長庸半點也不露怯,“至於目的嘛,就是隨便轉轉,天天大魚大肉的吃膩了,偶爾也要來點清粥小菜麼?”
周長庸本就生的俊美非凡,加上如今這一副理直氣壯的口氣,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好惹的。
“師前輩,麻煩您走近一點,散發一些氣勢給我助助威。”周長庸神識傳音道。
師無咎在邊上看的興致勃勃,倒也不介意幫一把。
突然,師無咎起了一點壞心思,幾乎整個人都挨在了周長庸的後背上。
明顯能夠感覺到,周長庸的身體頓時僵硬了。
哈哈。
師無咎對自己偶爾的惡作劇效果很是滿意。
這周長庸看著什麼都行,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個才活了幾十年的家夥而已,還不如自己歲數的零頭多呢。
周長庸的的確確是被師無咎給嚇到了。
他這個樣子,幾乎是被師無咎給直接抱住了一般。
幸好他和師無咎差不多高,不算師無咎的發髻的話,目測自己好像還要稍稍高上那麼一點。不過周長庸識相的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說了的話,說不定師無咎惱羞成怒直接將自己的腿砍一截都是有可能的。
但師無咎惡作劇歸惡作劇,該幫忙的還是幫忙了的。
周長庸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氣勢在節節攀升。
師無咎本就是妖族,妖魔自古不分家,妖氣和魔氣的差別氣勢不大,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那兩個守衛方才還有些趾高氣揚,如今察覺到周長庸身上的氣勢頓時一驚,當即就直接跪下來磕頭道歉了。
“是小的有眼無珠,還請這位魔君不要見怪。”
他們磕頭磕的全部都見了血,十分的賣力。
這裡畢竟是魔族聚居之地,對那些修為底下的人來說,更是危機四伏。磕頭磕出血也比直接送命要強的多。
“若是有人來找我,不許說見過我。”周長庸冷眼看著他們磕了好些個頭才讓他們起來,“再有下次,本少爺就先挖了你們的眼珠子。”
“是是是。”
兩個守衛畢恭畢敬的將周長庸給送走了。
這麼一個大魔頭沒事跑到他們小城裡來玩做什麼?
“裝得挺像啊。”師無咎在邊上小聲說道,“看來這種狐假虎威的事情你以前也沒少乾啊。”
“以前乾的不多。”周長庸老實回答道。
“呵,本座可不信。”看他這熟門熟路的樣子,肯定騙過別人很多次。
周長庸隻好無奈的摸摸鼻子。
他說的是真話。
他能夠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說到底還是因為有師無咎這個參照物在。只要將師無咎面對那些普通修士的表現稍稍再強硬兩分,差不多就是自己剛才那個樣子了。
不過這種老實話還是不能亂說就是了。
進了南豐城,周長庸才算是真正感覺到是非天和紅塵天的截然不同。
在紅塵天裡,各種商鋪鱗次櫛比,日常用得上的一些東西幾乎都能夠買得到,而且比較有秩序和規律。
但是在這種小城市裡,卻完全沒有看見這樣繁榮的情況。
城裡的路看起來也比較狹窄,周邊也沒有看見什麼像樣的居所。街上行走的那些人,有魔修有魔族,幾乎都是行色匆匆,只是從這裡過路,並不怎麼願意停留。
倒是有不少人直接在這裡開始打鬥,好在設置了陣法屏蔽了周圍,但還是能夠看見不少血腥搏殺。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開設那些店鋪怕是也難,沿途也只有只有三三兩兩個魔頭在叫賣罷了,而且叫賣的幾乎全部都是活物。
“是非天的小城市就是這樣的。”師無咎語氣裡帶著些許不屑,“只有在主城裡,因為城主的絕對權威,這裡的人才會按照城主的意思來活動。但若是在這種一城城主威信不夠高的時候,自然就會顯得荒涼無比。”
想要在這裡開設店鋪?你的貨物都根本運不過來。
想要做生意?這裡的人看見了想要的就直接搶。
有這個功夫去打敗這些人,還不如去別的地方做生意去了。
因此,這些小城市幾乎都留不住人。
能夠在這種小城市當城主的,往往實力也就那樣。稍稍對未來有點追求的,都不會留在這樣的地方。
周長庸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類比一下,這裡就相當於是前世那些根本還沒有通電的閉塞小農村,想要在這樣的地方發展經濟,是難上加難。
很快,周長庸就根據三姐妹留下的信息,一路走到了這座南豐城的城主府前面。
“擅入一步者死!”
理所當然的,他被更多的守衛給攔住了。
周長庸有些愣了。
這……
怎麼三姐妹一下子就到城主府去了?
打探消息也不至於到城主府這裡去啊。
很快,周長庸直接反應了過來。
笨!
周長庸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是他想當然了。
三姐妹生前就是凡人,如今就算自己修為大漲,她們三人的實力也就相當於下界元嬰期修士而已。
但是對於是非天的魔修們來說,他們可不在乎三姐妹到底是什麼修為?他們只需要知道,這三姐妹不是魔修,而是凡人,這就對了。
凡人啊,在這樣的小城市可是一個金貴的東西,發現之後可得趕緊送城主府麼?
“是我一時沒有轉過彎來。”周長庸是個有錯就會認的人,陡然換了一個世界,周長庸一時不能將所有的思維都轉換過來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這麼一來反倒害了三姐妹了。
“師前輩,看來我們需要闖一闖這個城主府了。”周長庸思量之下,決定還是要硬來。
在這種地方,實力才是一切。
三姐妹的失利就是他想當然了,以為還能用在修真界的那一套去行事。好在如今醒悟的也不晚,只要這裡的城主打不過師無咎,就好辦。
“行。”師無咎答應的爽快,半點要求也沒有提。
好歹是陪他打過麻將的牌搭子,可不能就這麼被人給抓了。
“什麼時候動手?”師無咎躍躍欲試。
“倒也不用這麼著急。”周長庸沒想到師無咎這麼快就答應了,反而不這麼著急了,想了想說道,“三姐妹本來就已經死了,只要有生死簿在,她們也不會再死一次。倒不如先等等看,她們三個聰明的很,等發現這裡是城主府之後,說不定能夠得到不少消息。”
“好吧。”師無咎有些遺憾。
他之前在荔居的時候和那幾個小仙尊打架,還是打出了一點火氣來的,正好在這個地方可以好好的松快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