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懷疑是皇親國戚的成飛錯愕半晌,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

陳許諾眨了下眼睛，繼續說：“不過讓我給懟回去了，我說'皇親國戚是滿天下都是嗎',我懟完之後，引發了他們的深刻思考,所以結局出現了點狀況，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成飛心直接被拖到了嗓子眼兒，他啞然了好一會兒，心道：你可真是斷句鬼才啊，不寫小說都有點可惜了。

成飛沒怎麼猶豫就說：“壞消息吧。”

先了解下最壞的情況。

“壞消息就是……有人開了個奇大無比的腦洞,說假如你有意向,可以多一個老大那樣的後爹,因為你媽和他很有夫妻相。”

神他媽夫妻相啊,那明明是母子相！

成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真想知道這腦洞是哪位壯士開的，但願你以後不要哭。

陳許諾說：“麻煩就在於，你媽得先離個婚。”

成飛：“……”所以連第二步怎麼走都想好了嘛。

成飛的表情好似吞了個大雞蛋,嘴巴大張著,陳許諾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你會生氣呢,看來這消息還不算太壞。”

“那不好玩了,一點懸念也沒有,我直接說好消息吧。”

陳許諾說：“好消息就是：說這話的人清醒過來後,迅速給了封口費，不小呢，我領到了十幾塊,我把你也拉進那個群了，你也趕緊搶紅包吧。”

成飛：“……”

這叫個什麼事？成飛是頭一回有這種經歷。

當事人進了關於他自己的八卦群，群裡就跟被炸了老巢似的一片死寂，而嘴巴比腦子還快的那位哥，已經跟成飛私聊發了個大紅包，還連發了幾個“跪下”的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這個玩笑有點過了，我當時就是沒過腦子，我的腦子離家出走了，弟弟你別生氣哈。】

成飛簡單說了幾句，並不打算領這個紅包。他在工作室待了有段日子了，大環境裡什麼樣他還是清楚的，這里以年輕人為主，平時就是愛八卦了些，更愛關於他們老大的八卦。

所以，還真沒什麼壞心眼兒。

成飛無奈笑了片刻後，重新把精力放回工作上，他若無其事地打開電腦ps，開始工作。

陳許諾滑動椅子到了他身邊，“嘶”了一聲說：“我終於想起來了，你媽跟一位影后還真有點像呢，那個徐昕樂！”

成飛說：“大概吧，可能美女都有些共『性』。”

其實那是魏廉他們的小姨，本名叫徐欣。

“最後突然就退圈了，有人懷疑是結婚生子去了，我還真挺喜歡那個時期的演員，專心打磨演技，也不拿感情炒作營銷。”

陳許諾感慨道：“現在更多都是愛豆，還都有個人設，我原先的本命是暖男人設，他可太暖了，暖來了大把的資源，一天天光忙著見大老闆，對我們粉絲越發愛答不理。”

“我後來還總結了教訓，追星不可靠，翻車有風險，尤其是那什麼專情長情的，翻車的可太多了。”

成飛平時沒少吃娛樂圈的瓜，陳許諾說的這些他還真的都有些印象：“我知道你本命是誰了。”

“別提了，我自己都不願意想起他來，我現在不追星了，我已經決定追宋組長了，這樣就算我追不上她，我也會跟著她的腳步去努力。”

成飛看他這樣，就會想到自己。

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所以他也鼓勵了陳許諾。

他剛鼓勵完，陳許諾拿起水杯去了趟茶水室，不知道在裡面碰到誰了，好半天才回來。

回來後就一臉失魂落魄的，感覺都快要哭出來了。

成飛問他怎麼了，陳許諾張了張口，又實在是說不出來。

他趕忙坐下來，打開聊天框打字。

nuo:我的嘴可能是開過光！我他麼又翻車了！

fly：什麼情況？宋組長？

成飛對宋西西了解不多，只知道她給人的印像都挺不錯的。

nuo：她人沒問題，但是我才剛心動，就被告知沒戲了。

nuo：剛有個前輩告訴我，她喜歡老大啊，追了很久都沒放棄，這裡的人都知道。

nuo：要是換個別的對手，我還願意爭一爭，老大的話就算了，壓根不是一個物種。

nuo：前輩還說，沒有意外的話，很快的，他倆應該就能修成正果了，畢竟……女追男隔層紗啊。

陳許諾一個人喋喋不休了半天，一會兒懊惱怎麼辦，以後該怎麼面對一個喜歡卻又追不上的人？

一會兒又惋惜，怪自己出生太晚了，這要是早一點，在宋組長喜歡上老大之前就認識她，說不定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nuo：不過其實也不一定，因為還有個說法是老大的官配其實是湯組長，最後誰贏還不一定呢。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對話框裡只有他一個人在說話。

成飛從剛才問完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

陳許諾探了個頭過來，看著成飛有些複雜的表情：“你怎麼……不說了？”

成飛半天緩不過神來：……吃瓜吃到自己家，我這……

成飛語重心長地對陳許諾說：“以後不要隨便粉誰了。”

你真的粉誰誰就有點瓜啊。

陳許諾的嘴巴開沒開過光不知道，但他嘴裡說的話很有洗腦作用。

在今天之前，成飛只一心埋頭苦追，還從來沒想過在這條路上可能會碰到競爭對手。

他壓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畢竟按照魏廉的話來說，這真的是件太需要勇氣的事啊。

直系吐槽，最為致命嘛。

但聽了陳許諾的那些話，反正之後的兩天裡，成飛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就一直思考著這個事。

最可怕的是，他越來越發現陳許諾的顧慮也是正確的，當成飛重新再看那兩個人的時候，就真的也覺得還挺……般配？

不不不不，成飛心道：這就是心理暗示作用在作祟。

每次宋組長來嘉杭哥的辦公室，他都會故意把門打開，這就表明了兩人私下沒什麼應該。

可……這也只是成飛的猜測而已。

再加上開學季來了，工作室的實習生陸陸續續都跟直屬上司請了假，要開始回歸學校生活了。

成飛不知道別人的情況，他和陳許諾是約定好了，沒課的時候就來工作室，兩人都打算長久留在這裡了。

但開學同時意味著，他和魏嘉杭見面的時間同樣會縮水……成飛這兩天就格外焦慮。

他一看到宋西西來辦公室找魏嘉杭，心就立刻被提了起來。

而且他以前沒發現，宋組長找嘉杭哥的頻率還真的出奇得高。

唔，你為什麼不學學湯組長呢？

這種煎熬又低『迷』的情緒一直延續到了這週的最後一個工作日。

湯青破天荒地把成飛叫進了辦公室。

“是因為開學要忙了嗎？你最近怎麼狀態不太對？你看起來心事很重啊。”湯青直截了當地開口。

成飛先愣了一下：“這很明顯嗎？”

湯青看著他說：“在我看來挺明顯的，別人看不看得出我就不知道了。”

這個“別人”的形容就很有意思。

成飛總覺得湯組長是在影『射』誰，但他又不太確定。

“只是遇到了一些困擾，”成飛輕聲說：“我會努力回到正常狀態的，組長你放心。”

“我對你的工作當然放心，不過啊，如果有什麼私人方面的事情，我未必都懂，但有需要也可以來找我，”湯青頓了下說：“我總歸是能給你一些經驗借鑒。”

雖然是失敗的經驗。

湯青想。

八卦風暴的主角之一就在眼前，成飛相信自己只要開口問一句，就能有一個答案。

成飛將要開口的時候，湯青忽然開口說了句：“你若喜歡一個人，一定要讓他看得見，比起你可能會有點丟臉，大概錯過才會更可惜。”

成飛：“ ！！”

湯組長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點？

成飛支吾道：“組長你剛說什麼？”

湯青看他一眼說：“哦沒什麼，剛好看到一句現代詩。”

成飛不知真假，但直覺這不是久留之地，趕緊溜了。

因為心裡掛著事，陳許諾幾次跟他說話，成飛依舊不在狀態。

後側方的單人辦公室裡，魏嘉杭若有所思地盯著門口的方向，他手裡是一架用廢紙剛疊的紙飛機，眼睛瞇起來，瞄準了下門的方向。

他一個下午幾次要找成飛，都發現對方不是被陳許諾纏著聊天，就是被湯青喊去了辦公室。

他想說的話，一句也沒說出去。

手機就擱在桌面上，明明發個信息就可以的事，但魏嘉杭偏偏不。

他就是要當面說。

魏嘉杭撥弄著手裡的紙飛機，扔了一架出去，精準地落在了門口的地板上。

外頭說話聲停了一會兒，一隻手撿起那隻紙飛機，給他送了回來。

看到手的時候，魏嘉杭就知道：這不是成飛。

陳許諾把紙飛機放到魏嘉杭桌上：“哥，我給你撿回來了。”他臉上掛著笑，好像一隻撿完東西搖著尾巴求誇獎的小狗狗。

魏嘉杭看他一眼，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

他心想：我是不會誇獎你的，你就不該撿這隻飛機。

陳許諾撓著頭出去了，他感覺老大不太開心，所以才折飛機玩？

魏嘉杭繼續扔飛機，這次紙飛機離手飛出去，不等到門邊，就撞上了一堵圓滾滾的肉牆，墜機了。

胖哥把紙飛機從地上撿起來，看向自己老大，壯著膽子道：“老大你是不是……每個月的那幾天了？”

魏嘉杭抬了下眼，沒有說話。

胖哥去到他桌邊，樂呵呵道：“你這陰晴不定的，總不可能是談戀愛了吧？”

他想到了工作室流傳許久的那些八卦，賤笑著說：“比起宋組長，我賭湯組長勝，你倆非人類在一塊特別合適，真的。”說完又笑了一聲後，自己就摀住了嘴巴。

實在是太賤了，胖哥自己都表示刺耳，忽然開始擔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來。

魏嘉杭把他交上來的報銷單當即扔了回去：“不批。”

胖哥傻眼了，眼見著又想跪了：“別介啊老大，我錯了還不行嗎？”

怪他自己太蠢，大魔王明擺著心情不好，他還上趕著往人口子上撞。

好在魏嘉杭不是真的不批，看胖哥認錯態度良好，拿起筆劃了兩下簽好了。

胖哥要辦的事成了，幾步就跑到了門口，身子已經半截出去了，轉身探著個腦袋扒在門框上，賊心不死地說：“你真的挺不對勁兒的啊，老大。”

“瞧這透著哀怨的眼神？這無措又糾結的表情？你太不對勁兒了。”

“怎麼了？”湯青也來找魏嘉杭，在門口跟胖哥差點兒撞上。

胖哥身材圓潤，動作沒辦法太靈活，他猛地聽到湯青聲音時身體踉蹌著往後了下沒站穩，還以為自己要摔了，他伸手想要去抓一下湯青，也是本能的反應。

先不管湯青那小身板能不能撐住他的體重吧，湯青那一下迴避的動作，卻深深刺傷了胖哥——胖子的內心。

胖哥磕了下門框，身心俱創到想哭。

湯青看著自己收回來的手，沖他誠懇道歉：“抱歉，我這也是本能。”

不是本能地不扶他，是本能地……不和人過度靠近，尤其是男人。

胖哥“嚶”了一聲，傷心跑走了。

魏嘉杭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積攢了許久的不對勁兒彷彿瞬間找到了出口，如『潮』水般湧出。

湯青進來後，就是看到魏嘉杭怔然出神的樣子，湯青說：“需要我過一會兒再來嗎？”

魏嘉杭視線落在他身上，搖了下頭，“進來，煩請帶上下門。”

湯青關了門後轉身，魏嘉杭已經換上一副表情，眉頭依舊緊皺著，似乎遇到了什麼大難題。

只聽他問：“你剛才為什麼不扶他？”

語氣並不是質問，聽起來就只是一個簡單的問句，他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他或許已經有些許察覺，但不太敢去想的答案。

湯青也很坦白：“我『性』取向男啊，平時跟異『性』同『性』都會保持些紳士距離，剛才也是習慣『性』反應。”

湯青的『性』取向沒有刻意隱瞞過，來工作室時間長的同事都知道，所以也才有了湯青可能才是老大官配的八卦。

湯青的這個回答，讓魏嘉杭整個人沉默了下來……這還不是他最終要的答案。

因為他在這片刻的百轉千迴裡所察覺到的問題，遠比他想像的要嚴重，要荒謬得多。

湯青看著他，本著兩人友誼雖然水分多，共事之情還是要顧及的想法，覺得自己有必要多說一句：“你放心，他每次進我辦公室我都保持著距離了。”

這個“他”已經不同於魏嘉杭問的那個“他”，具體是誰，不言而喻。

卻無異於揭開了魏嘉杭心上蒙著的那層簾幕。

魏嘉杭動作頓住，他並沒有想問這件事，但湯青卻直接提了出來，好像有些事早已昭然若揭，只有他自己後知後覺一樣。

魏嘉杭皺著眉，好半晌才啟唇道：“你們美術組的人怎麼都這麼討厭？”

“彼此彼此。”湯青說：“可我討厭你的理由是合情合理的，那你討厭我的理由呢？另外還有誰也討厭？你是說陳許諾？”

很顯然，旁觀者湯青的眼神就跟那金剛鑽一樣尖銳。

魏嘉杭難得被人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手指動了下『摸』到了煙盒，想抽支煙。

但他以前在辦公室，從來不抽煙。

他抽得又急又兇，湯組長旁觀著，既不嘲笑也不譏諷，似在給他足夠消化的時間。

辦公桌前煙霧繚繞，魏嘉杭的眸子明明滅滅的，越發深沉。

“什麼時候……”魏嘉杭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我能說，我一開始就覺得不太正常嘛。”湯青回道。

“不正常嗎……”魏嘉杭兀自重複了這四個字。

湯青不是來閒聊的，他有項目上的問題要說，魏嘉杭聽著他說的情況，還一心二用地想著自己的問題。

令他最無措的一點是：問題其實已經存在很久了，而他直到今天才意識到罷了。

湯青『性』取向男，所以會對慣『性』迴避跟別人的肢體碰觸。

而魏嘉杭，雖然在此之前並沒有覺得自己取向有問題，可試問一個正常成年男『性』，會主動跟人有肢體碰觸？甚至可以自然地就牽了對方的手？

這個問題本身跟『性』別已經沒有關係了。

越細想，蛛絲馬跡就越多，所以最早……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他來了工作室？有了更親近的朋友和另一個崇拜的對象而帶給自己的落差感？

是從回國後，他似乎總不時出現在身邊的原因？

亦或是更早一些，從自己變著法的送他禮物？而魏嘉杭之前還以為不過是偏愛罷了。

但他忘了，所有的偏愛，也都源於私心。

魏嘉杭在此期間說了多少個謊話，自己早已都說不清，究竟從哪一句開始，就已經被某些不明的情愫牽引著，他居然一直都沒有察覺。

大概就像飯桌上的幾口飯一口湯，早已成為習慣的事情，一點點如溫水里的青蛙，等覺得熱的時候，早就晚了。

又或者說，早先是有些感覺的，只是不太敢承認。

想明白這一切後，魏嘉杭就立即接受了自己『性』取向男，自己喜歡鄰家弟弟，唯一讓他接受不了的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弟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交了人生的第一張白卷。

關於愛情的白卷。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魏嘉杭回神時湯青人都已經走到了門口，他手放在門把手上，晃了下頭說：“你的那個'什麼時候'已經下班走人了。 ”

在魏嘉杭的大腦做出反應前，他人已經直接起身走到了門口。

他站在門口掃了眼成飛的工位，成飛人並沒有走，他就站在那，向魏嘉杭看了過來。

少年眼眸清澈，彎起弧度的時候，像有浮光掠過。

魏嘉杭心上像是被什麼重重撞過，在這一刻只有一個念頭：想吻他。

大概是瘋了。

魏嘉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