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句話過後, 相裡飛盧第一反應就是要將他推開。
他腦海裡被忽而消失的艷鬼拽去了思緒,然而容儀身上不自覺散發的鳳凰業力,已經牢牢地將他壓製住了, 逼他只能停留在這一方床帳的小天地中, 仰頭與他對視, 彼此間只剩下他壓抑的呼吸聲。
相裡飛盧手臂上青筋暴起, 想要掙脫,蒼翠的眼底風雲湧動, 帶著驚詫與某種羞惱, 卻徒勞無功。
他仰面被容儀按在枕邊, 長發散亂,衣衫也被拽得亂七八糟。
房間內已經沒了艷鬼的氣息,只剩下他們二人彼此。
容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只能仰視他潔白的脖頸, 被汗水浸濕的烏黑發端, 還有那平日藏起來,如今卻不加掩飾的明行威壓, 他顯得那樣高貴而不可直視, 卻比平時更加脆弱。
容儀雙眼泛紅,鳳眼裡的水光仿佛要溢出來, 是被風吹動, 急急往下晃動, 即將掉下來的水珠。他幾乎用一種蠻力, 急不可耐地撕扯著他的衣襟, 低頭吻他時, 呼吸中也帶著高熱, 近乎於痛苦。
“容儀。”
相裡飛盧皺起眉, 伸手扣住他縴細的手腕。
對上容儀眼神的這一剎那,他一直在嘗試發力的手忽而漸漸放松了。
他從未見過容儀這樣的模樣。
肌膚相踫的瞬間,容儀在這剎那出現了片刻的怔忡,眼底浮出一些迷茫。
他的唇還停在他唇畔,柔軟滾熱,下一瞬,他死死地揪著相裡飛盧的衣襟,要接著吻下去,卻被相裡飛盧伸手擋住。
那紅潤柔軟的純,貼上了他布滿劍繭的手上,微涼浸潤。
容儀眼底閃過一絲無措,隨即變為某種壓抑不住的煩躁與委屈,他問道︰“為什麼不願意讓我親你?你不願與我成親麼?你想要什麼,都與我說來,我答應你,什麼都給你,我會對你負責。”
他的聲音沙啞,卻透出某種攝人心魄的魅力來,幾乎能引誘這世間的一切。
容儀的左手一寸一寸地扒開他的手掌,相裡飛盧額間也冒出薄汗,手指寸寸用勁,卻只能絞纏得更緊,直到彼此肌膚上都留下紅痕,而呼吸卻越來越纏亂。
相裡飛盧感到自己的手肘又開始發疼,那道傷因為肌膚繃緊而再度裂開,暗紅的血再度順著肌膚滾落,染透身下的床褥,而容儀的法力壓製卻越來越強。
他終於掰開了他的手指,接著毫無章法地吻他,滾燙的呼吸噴在他指尖,連那舌尖也輕輕舔過,如同吮著什麼人間甘霖。
“上神——”相裡飛盧低啞的聲音,一並淹沒在他的親吻中。
他輕輕閉上眼,隨後再度睜開,那雙蒼翠冷靜的眼底並未沾上情.欲,只是安靜地凝視著容儀。
容儀烏黑漂亮的眼底一片混沌,隻映著他的影子,灼熱發亮,明明亮眼刺人,卻仿佛透著某種脆弱。
這一剎那,艷鬼的話語在腦海中浮現。
“——明行,也有心魔麼?”
相裡飛盧忽而伸出手,輕輕踫了踫他的臉頰,溫暖的指尖拂過他的眼尾。
他說不了話,只是安安靜靜地用指尖抵著他的眼尾,帶給他唯一溫柔的觸踫,如同撫摸一隻小動物的羽毛,充滿安慰。
而容儀的動作也在這樣的觸踫中,一寸一寸地輕了下來。
他周身所散發的那種無法遏製的壓迫力,也如潮水般退去,一點一滴地變淡減輕。但即便如此,那種壓迫力依然牢牢地壓在他頭頂。
他低聲說︰“我不要上神的什麼東西。”
容儀的動作再次停頓了一下,眼底的迷茫更深了,而相裡飛盧也趁此機會撐著床榻,另一手扶著容儀坐起身來。
他低聲說︰“上神不舒服,我替上神醫治,好不好?”
容儀趴在他肩頭,手指環著他的腰背,渾身脫力,連聲音都含混不清了,只是低低地喘著氣。
少年人的身體格外柔軟,全然信服、依賴地貼在他懷中,發絲垂落,領口的衣襟散到了肋下,露出瘦削而白皙的肩膀。
相裡飛盧將他的衣衫往上推好,一手將人穩穩地抱著,另一手滑入被褥中,去捉容儀的手腕,指尖按上他的脈搏。
他右手的傷痕仍然在緩緩滲血,這血也一並沾上了容儀的肌膚,微潤的肌理上凝乾後,一片暗紅。
他並不是要給他診脈。
被艷鬼所惑所傷,凡人他尚且可以醫治,但容儀是神,只能輸送真氣,將他體內的燥熱也壓下去。
相裡飛盧指尖凝結真氣,順著容儀的筋脈灌入,沉穩溫潤的氣息與艷鬼的陰氣相沖,同時又與鳳凰業力相沖,如同水火相遇,相裡飛盧一瞬間感到容儀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接著痛苦地要從他懷裡跑走,呢喃出聲︰“疼。”
“等等,再等等就好。”相裡飛盧扣著他的腰,死死地把他按在懷裡。
容儀在疼,他的喉嚨裡亦沖上了血腥味。
容儀卻因為痛,眼角冒出了淚水,跟著一口往他肩膀上咬去,幾乎要哭出聲,“疼,我不要——”
他那雙烏黑漂亮的眼變得時而清醒,時而迷茫,在淚眼朦朧中看著眼前的人︰蒼翠的眼,俊秀鋒利的眉眼,端正肅穆的氣息。
他知道這是喂養自己的人。
他養著自己,所以自己是可以全然放松,全然快樂地把自己交給他的。但他現在,為什麼這麼疼?
他隻想與他做這天地間,最快樂的事,他不想疼。
他對這樣的情況非常不滿,隻一瞬間,他冒出這個念頭,下一瞬間,就自然而然地實行了——他低聲念了一個法決,抬手催動,將那法決壓入相裡飛盧胸膛。
迷合咒,密宗法術,他在孔雀那兒記下的第一個法咒。
相裡飛盧整個人都頓住了,在那雙蒼翠的眼暗下來之前,他聽見那一把低沉的好嗓子隻來得及僵硬地說了一聲︰“——上神。”
那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發燙的肌膚。相裡飛盧扣著他的手腕,微微發怔,如同第一天遇見時那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眼底也有火焰,隱隱地燒了起來,漸漸有蔓延之勢。
他的清正端肅在這一剎那似乎將要崩潰了,如同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拉了下來,和容儀一起,陷入這無邊風月與沉淪中,無從掙扎,徹徹底底地滅頂失控。
容儀抱著他的脖子,用力地貼在他的肩頭,他是一隻鳥兒,他隻想鑽進夢裡那人的衣袖裡,隻想永遠呆在這裡,被那雙溫柔的手摸一摸羽毛。
相裡飛盧再抬起眼,那雙蒼翠的眼裡也似有什麼東西走到了繃斷的邊緣。他垂下眼想控制著自己躲開那茫然沉淪的眼神,但一挪,卻踫到了少年被燈火映成蜜色的雙肩。
——蠟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熄滅的,只知道是被床帳帶倒,帶著燭台一起翻了過去,發出“咚”的一聲沉悶聲響。
床褥陷落下去,還有容儀被摁著壓回榻上的悶哼。
這一剎那,連相裡飛盧的思緒也陷入了混沌,他扣著容儀的下巴,以近乎凶狠的力度親吻下去,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容儀指尖動了動,想要掙扎起身,卻再度被他扣在原地,動彈不得。
黑暗中,兩人的眼楮都滾燙發亮。
或許是緊繃太久,哪怕此刻被迷合咒控制,相裡飛盧俯下身時,眼底卻暗生出幾分疲憊與松懈,似乎他來到這裡,就該沉淪與此,就該與他糾纏。
“為何放棄飛升?”
十年前,孔雀曾這麼問過他。孔雀是神,也是他一生追隨的光芒,他是人,是佛法化身,此世注定沾染塵埃的一個凡人。
他說︰“不為什麼,只是不願。”
“你心有掛礙,佛子,這將是你終身業障。”孔雀說,“你既執意如此,我也不再多說,希望你終有一日,不會後悔。”
此心掛礙著一個薑國,他從未覺得這是業障。
那麼如今呢?
情愛,塵世,一切凡人平常的歡喜極樂,他看慣這一切,這些是否也是他的業障?
寂靜的房間中,衣料緩緩摩擦,夾雜著壓抑的呼吸聲。
相裡飛盧俯身垂眼,容儀伸出手指,彎起眼楮一笑,指尖輕輕掠過他被汗水濡濕的發。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