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更厚了, 最後幾點星光也被隱去。濃黑如墨的夜色箍的人喘不過氣,透過塵霧,只能聽到小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爸爸, 這裡好黑, 我好怕!”
“爸爸在呢, 婷婷不怕, ”聶大偉咬牙道,“陶桃, 你個臭婊丨子,快點放開我女兒!”
“呦,孩子聽著呢, 你就這麼說話?”陶桃抿起紅唇,輕輕一笑,“婷婷, 你爸爸一點都不乖, 阿姨還是喜歡你。”
“可我不喜歡你...嗚嗚...我要爸爸......”
聶大偉心都要被女兒哭碎了, 顧不得其他,上去就要從陶桃手下搶人。
然而剛走出去一步, 身後幾名打手迅速擋在陶桃身前。透過人牆,陶桃手肘轉動,將刀尖對準女孩, “聶大偉,我勸你別衝動。我膽子很小的,萬一你嚇到我, 我的手一抖,不小心傷到她就不好了。”
“她”指的是婷婷,聞言聶大偉頓在原地,雙目通紅,祁星辰等人也不敢動。
見他們投鼠忌器,陶桃輕笑一聲,撣了撣白色連衣裙上的灰。紅唇烏髮,彷若鬼魅。
她抬手,先指指聶大偉,“你,”又指指祁星辰,“把他的東西弄來,弄來我就放了你女兒。”
聶大偉身子僵了下,沒說話。
“這麼快就結成一條戰線了?祁星辰,不得不說,你蠱惑人真有一套......”
陶桃刀尖向下壓,“聶大偉你好好考慮,到底是要幫祁星辰,還是要你的女兒。”
對於危險,孩子有天生的感知。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刀尖逼在頸動脈上,婷婷哭聲更大,不停地叫:“爸爸我怕,爸爸,我怕!”
聽著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別說親生父親,其餘人沒有一個好受的。聶大偉咬咬牙,回頭看向祁星辰,“兄弟,這次就當哥哥對不起你吧。”
祁星辰搖搖頭,沒說什麼,拿出錄音筆和小型攝影機。
剛要遞給聶大偉,柏夜忽然道:“等等。”
“等什麼!”聶大偉急了,“再等我女兒就死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柏夜低聲道,“陶桃的話不可信。”
......是啊,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以陶桃心狠手辣的性格,萬一東西給了,孩子卻沒要回來,怎麼辦?
祁星辰和柏夜交換了個眼神,轉向陶桃:“單方面的交易沒誠意,我確定不了你一定會放了婷婷。”
陶桃皺眉:“那你提個交易方式。”
“你出一個人,我出一個人,咱們在那裡——”祁星辰指指兩隊中間的位置,“那裡交換。”
陶桃看了祁星辰一眼,似是在琢磨他的想法,片刻後點了點頭,“好,你別玩花樣。”
祁星辰懶得多說,“那就一起往中間走吧。”
陶桃“哼”了聲,將婷婷交給身邊的黑衣男人。見刀尖終於離開女孩脖子,祁星辰鬆了口氣,握著錄音筆和DV準備向前走——
“星星,”柏夜卻叫住他,“我去。”
祁星辰有些猶豫,黑衣人們有備而來,身上可能帶著武器,他怕柏夜被傷到。
結果沒等他拒絕,柏夜已經拿著東西往場地中間走了。祁星辰心臟霎時提了起來,視線一眨不眨地追隨著柏夜的背影。
差不多兩分鐘,雙方走到指定的位置。陶桃提醒黑衣人:“別忘驗貨。”
不用黑衣人轉達,柏夜直接打開錄音筆,交談的聲音傳了出來。
再打開DV,內存卡正完好無損地插在裡面。
黑衣人衝陶桃點頭確認,陶桃紅唇輕啟:“好,交易開始吧。”
得到指示,黑衣人把婷婷向前推。同一時間,柏夜左手握著錄音筆和DV,一起遞給對方。
夜深了,風越來越大,吹的衣衫獵獵作響。無數道目光集中在場內那二人的手上——
終於,二人手在半空中相接。柏夜用空閒的右手牽住婷婷,黑衣人也用空閒的那隻手,同時握住錄音筆和DV。
“數三個數,一起鬆手,”柏夜道,“三,二......”
到“一”,柏夜果然如他所說,率先鬆手。黑衣人自覺任務完成的不錯,也鬆開手。
柏夜順勢一把將婷婷拉到自己身後,黑衣人拿到錄音筆,沒來得及高興呢,突然發現DV拽不下來。
......怎麼可能拽不下來?
就在他猶豫的電火石光間,柏夜飛起一腳踢在他手腕上。黑衣人被踢的手一抖,錄音筆脫手而出,DV則是又回到了柏夜手中。
原來從祁星辰手中拿到DV時,他暗自用掛繩在小指上纏了兩圈。天太黑看不清,加上他故意小指內扣,所有人都以為DV是被他握在手中的。
任務要緊,錄音筆脫手後,黑衣人第一時間選擇俯身撿證據。趁這短短幾秒鐘,柏夜推著婷婷往回跑。
擔心女兒安慰,聶大偉趕緊過來接。
“夜哥,小心後面!”
這時黑衣人撿完東西起來,探手去抓柏夜背心。柏夜聽到祁星辰的提醒,向左側身躲過了這一擊。
畢竟經過專業訓練,見一招不成,黑衣人馬上換下一招。一個箭步竄到柏夜身側,右手成爪抓柏夜肩膀,左手伸向婷婷!
黑衣人這手很歹毒,是一道選擇題。如果柏夜選擇躲開,他就能再把婷婷抓回去。
柏夜也意識到了,事態緊急不容多想,他原地不動,將DV塞進婷婷懷中,然後雙手撈起小女孩衝聶大偉輕輕一拋——
帶著證據,婷婷穩穩落入聶大偉懷中!!
可惜保住孩子和證據的代價,是柏夜肩膀狠狠受了壯漢一爪。自肩頭骨縫起,一股麻意迅速向手臂漫延。
柏夜肩膀不由自主垮了下去,心裡清楚,這隻手臂一時半會兒是用不了了!
見柏夜中招,黑衣人乘勝追擊,滑到柏夜面前,雙手握拳往他臉部招呼。此時其餘打手也在陶桃的示意下殺過來。
見場面不好,祁星辰一把將聶大偉推出人圈之外,“保護好婷婷和DV,馬上報警!”
話音未落,便帶著祁嘉澤、阿倫去支援柏夜。
比較難受的是,如祁星辰所料,對方果然帶著武器。他們赤手空拳,而這群打手有拿鋼管的,有拿匕首的,
兩方人馬剛接觸上,光用眼睛,都能分出哪方勝哪方負!
可沒辦法,他們必須得打,至少得挺到警察過來。
祁星辰隨手撿了根枝條,阿倫找了塊板磚,祁嘉澤則是抽出皮帶,一把甩到對手臉上,“操了,小爺好久沒打架,今天就他媽一次性打個痛快! ”
別說,祁嘉澤那條皮帶真是大殺器。有他在前開路,祁星辰、阿倫在兩側護翼,三人邊打邊往中間串,沒過多久,倒真與柏夜匯合了!
因為左手不能動,這麼會兒功夫,柏夜又挨了幾下,對方也被他打的鼻青臉腫。
祁星辰心疼的不行,抱住柏夜腰腹,一腳撐地,一腳以一種正常人達不到的角度向後勾。
追過來的打手,哪見過這麼高的後劈叉,嚇的一愣,隨即感覺下巴跟要裂了似的——
祁星辰腳跟從下至上,精準地踢到了他下頜!
下頜骨被踢的滋味可不好受,打手疼的眼冒金星。祁星辰趁機一拳打的他七葷八素,從他手中搶過鋼管,塞給柏夜。
隨即四人背靠背、面朝四個方向站成一圈。
這樣無論誰有危險,旁邊的人都能搭把手。
當然,陶桃也不是傻子,在祁星辰等人搏鬥的時候,一個男人悄悄往聶大偉的方向摸了過去。
被祁星辰推走後,聶大偉邊跑邊找,在路邊找到了一個廢棄的垃圾桶。
他把抱著DV的婷婷扣進垃圾桶裡,怕人發現,告訴婷婷不要出聲後,自己躲到了旁邊的圍牆下。
蹲在牆角哆哆嗦嗦報完警,抬起頭——
全身霎時被一具高大的身影籠罩住。
男人晃晃手中的刀:“你女兒呢。”
聶大偉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森然一笑,刀尖泛出冰冷的寒芒,“不知道我就自己找咯。”
說著,大踏步朝垃圾桶走去。
聶大偉不知道對方為何不注重證據,反而非要找他女兒。看著男人離垃圾桶越來越近,他身上忽然爆發出一股這輩子從沒有過的力量,猛地縱身一撲——
正好抱住了男人的小腿!
男人腳步被迫停住,頗不耐煩地警告:“放手。”
聶大偉:“不放!”
男人皺皺眉,俯身掄了他一拳,“放手。”
這一拳下了狠勁兒,聶大偉被砸懵了,嘴上卻仍說:“不放!”
“不放是吧?”男人徹底失去耐心,將刀揣進口袋裡,一手抓住聶大偉的頭髮,迫使他仰頭,一手繼續往他臉上砸:
“我讓你放手!放不放?放不放?放不放?!”
眉骨、鼻樑骨沒砸幾下就碎了,聶大偉眼前發黑,疼的不停抽冷氣。滿嘴都是腥味,他狠狠咬住牙,“......不放!”
“......操,”男人咒罵一句,環顧四周,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
狠狠摜到了聶大偉腦袋上!
這一摜男人完全沒留力氣,聶大偉清晰地聽到了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
大蓬大蓬獻血冒出來,眼前瞬間只剩一片紅,聶大偉有些撐不住,身子搖搖晃晃。
男人趁機把他踢開。
沒了束縛,繼續往垃圾桶走。
聶大偉躺在地上,看著男人漸漸模糊的身影,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又像是有一份牽念拉扯著他,讓他必須思考。
——男人要去哪?
“呼哧、呼哧......”他有些喘不上氣。
男人要去垃圾桶那邊。
——如果男人打開垃圾桶,會怎麼樣?
“呼哧、呼哧......”
如果打開垃圾桶,會找到婷婷。
——那婷婷是誰?
婷婷、婷婷......聶大偉神誌倏然清醒。
是他的骨、是他的血,是他最最愛的女兒。
他確實窩囊,但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傷害婷婷哪怕一根毫毛!!
“婷婷,爸爸來了......”
聶大偉口中念叨著,指尖摳地,手腳並用地一步一步爬。
可能是骯髒的桶讓男人有了片刻遲疑,聶大偉竟真在他掀開桶蓋之前爬到了。於是男人下定決心,剛要動手——
腿上又傳來了熟悉的感覺。
“......我操丨你媽的!”
成功近在眼前,結果再一次被破壞,男人怒火中燒,蹲下身,用胳膊肘猛擊聶大偉臉頰、胸部、肋部。
“老子本來不想殺你,你他媽非要礙事,那好,老子讓你嚐嚐最慘的死法!”
黑夜中,“哐哐哐”砸肉的聲音,混合著“硌拉咯啦”胸肋碎裂的聲音聽的人不寒而栗,聶大偉緊緊咬著牙,不吭一聲。
他怕女兒聽見害怕。
男人砸了一陣子,砸累了,反手捏住聶大偉的脖子,“現在死,還是享受一會兒再死,嗯?”
聶大偉被掐的嗓子嗬嗬作響,一大股一大股的血沫小溪似的,順著嘴角不停淌。
太弱小的對手沒意思,男人玩膩了,掐著聶大偉的脖子慢慢往上提,順便欣賞他眼中對死亡的恐懼。
卻驚奇地發現,對方眼中沒有恐懼。
沒等他尋思明白怎麼回事,喉間莫名一涼,又是一熱。
低頭,只見自己喉嚨上插著一把刀。那把刀有些熟悉,
是他......剛才揣在口袋裡的刀。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聶大偉把刀子插的深了些,然後沒管那倒下的身軀,連滾帶爬地抱住臟兮兮的垃圾桶。
“婷婷不怕,爸爸來了......”
.
祁星辰這邊雖沒聶大偉那邊慘,但也差不了多少。對面人數比他們多一倍,且各個都是經過訓練的,長時間纏鬥下來,別說受不受傷,體力都是個大問題。
祁星辰手裡提著搶過來的棍子,雙手拄著膝蓋喘粗氣,其餘三人也沒好到哪兒去,祁嘉澤抹了把嘴角血跡,“哥,警察怎麼還不來,咱們不會交代在這兒了吧?!”
為了行事方便,祁星辰和柏夜計劃一宿,才決定來這處荒無人煙的郊區,警察能快來都怪了。祁星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如果今天回不去了,哥欠你的命下輩子還你。”
“害,你說這個乾嘛?咱兄弟倆死在一起不虧!”
“是,”柏夜拉住祁星辰的手,“能跟你長眠在一起,我也死而無憾。”
祁星辰鼻子發酸,但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撓了撓柏夜手心,歪著身子站起來。
剛才的打鬥中,他一條腿被鋼管敲傷,根本不能走,只能站樁打。
以為他要攻擊,和他對峙的兩個打手立刻提起武器。怕愛人受欺負,柏夜一邊肩膀壓著祁星辰,做出防禦的姿勢。
祁嘉澤和阿倫喘勻氣,也直起身。
出的汗太多,全流進了眼睛裡。祁嘉澤眨眨眼睛,冷不丁望見左邊不遠處有個人影。
那人影正試圖爬圍牆過來,瘦瘦的,臉色發黃。寬大的病號服隨著風不停搖,彷彿下一秒就要被吹跑。
......這不是陶宣麼?!
祁嘉澤又驚訝又生氣。
他來幹嘛,知不知到這兒有多危險!
而且他們四個眼看著自身難保,更倒不出時間保護他。
這不是送死嗎?!
早在之前綁聶大偉的時候,為了讓陶宣放心,他跟陶宣開了位置共享。
陶宣肯定是跟著共享追來的。
祁嘉澤後悔不迭。
可人已經到了,後悔沒用,祁嘉澤眼光瞟著那邊,時刻準備示意對方逃跑。
氣氛越來越緊張,又一次混戰即將爆發。就在其中一人提起棍子時,陶桃忽然開口:“住手。”
打手全部停手。
陶桃穿過人群走過來,因為一直作壁上觀,潔白的裙子一粒塵土未沾,和在土裡滾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四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先在柏夜面前駐足,“即使受傷也看不出一絲狼狽,不愧是我的男人。”
柏夜皺皺眉:“別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你說我自作多情?”
陶桃似是不敢相信,重複了兩遍,提高音量,“你知道嗎,要不是祁星辰橫插一腳,你本來應該跟我在一起的!”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柏夜嗤笑:“就算沒有星星,我也不可能喜歡上你這種惡毒的女人。”
“你——”
姣好的面容頓時扭曲猙獰,陶桃怒極,舉起手似是想扇柏夜巴掌,
但隨即又放下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到祁星辰面前,“看,他對你多忠心。可惜啊可惜,你以為搶走柏夜就贏了嗎?”
祁星辰皺眉,“我從沒想過把柏夜當成定勝負的物品,也從沒想過和你爭。你所謂的輸贏,不過是你的臆想罷了。”
“嘖嘖嘖,”陶桃咂咂嘴,“我真是太討厭你這種人了,嘴上說著不爭,卻什麼好東西都被你得到了。讓人忍不住羨慕,羨慕到恨不得... ...”
她湊近到祁星辰耳邊,緩緩吐出三個字,“毀了你。”
之前一個打四個都不怕,此刻祁星辰卻被這三個字弄得不寒而栗。臂上細小的絨毛全站了起來,心頭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看到他驚疑的表情,陶桃十分滿意。她抱起雙臂,邊踱步邊問:“你們知道,我是怎麼追到這裡來的嗎?”
四人沉默,這也是他們一直沒想通的問題。
“那你們想沒想過,我無論是指使李董跑路,抑或買通祁氏公司員工做假賬,都是假借別人之手。為何會親自接觸聶大偉,給許常林留下追查的線索?”
祁星辰一愣。
沒錯,他和柏夜誰都沒想過,以陶桃做事滴水不漏的手段,怎麼可能留下一條最重要的、也是最好追查的線索讓他們查。
祁星辰艱難道,“你故意的?”
“真聰明。”陶桃微笑。
祁星辰:“你早就知道我們會來找聶大偉,所以一直監控著聶大偉的行動?”
“哇,”陶桃笑意加深,“更想毀掉你了呢。”
祁星辰眼皮一跳,本以為陶桃搞垮祁氏的做法已經夠絕了。
哪成想,原來這件事從最開始,就是陶桃精心佈置好的局。
只是......陶桃做局的目的是什麼?
祁星辰道:“你想好怎麼毀我嗎?”
“當然,我早設計好了,”陶桃頓了頓,“我的人應該找到聶大偉他們了,等會兒小女孩回來,我握著你的手,往她胸前插一刀,再把她爸綁上石頭扔河裡,明天的新聞就變成祁氏三少爺綁架農民工、殺害父女兩人,你說社會公眾得用什麼眼光看你?”
祁星辰:“......”
原來他們套口供錄的視頻,完全是為陶桃準備的。陶桃只要稍加剪輯,他們說過的話便會成為殺害聶大偉的證據。
更別提他們真的做了綁架的事。
不得不說,有重生記憶的陶桃,比他們多了太多太多的優勢。
其餘人聽到陶桃的計劃,忍不住露出厭惡的表情。難以想像,世界上竟有如此罔顧人命、如此心思歹毒的人。
祁嘉澤氣的口不擇言,“你是不是瘋了?你記恨我哥就沖我們身上來得了唄,何必搭上那麼多條人命?!”
“是啊,我確實瘋了!”
陶桃笑的更開心,“祁星辰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光弄死他怎麼能夠,我要讓他身敗名裂!讓他背上殺害六歲幼女的罪名,在唾棄和罵聲中死去!”
“可你這麼做又能得到什麼,你害死我哥,不喜歡你的照樣不喜歡你!”
“不喜歡”三字似是戳到了某處痛點,陶桃臉色唰地沉了下來,“這兒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要不是看在你照顧陶宣的份上,我早就弄死你了!”
“你還有臉提陶宣?”
說到陶宣,祁嘉澤更生氣,“他住院以來你看過他幾次?你知道他剛開始住不慣,每晚睡覺都會喊你的名字嗎?你和醫生關心過他的病情沒?你有沒有哪怕一天,盡到了當姐姐的責任?”
聞言,陶桃有幾秒的怔愣。但緊接著她臉色更沉,走到祁嘉澤身前,“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不珍惜我留給你的這條命,”
她邊說邊抽出刀子,“那我就把它收回去吧!”
她高高舉起刀,誰都沒想到,她性格已經喜怒無常到了說殺人就殺人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由於祁嘉澤和她離的太近,沒等反應過來,刀子便已經開始往下落了。他想格擋,剛舉起胳膊,旁邊男人非常有眼色地往他大臂敲了一棍。
“嘶——”祁嘉澤吃痛,換成後撤,兩名打手瞬間衝上來捉住他,將他雙手反剪至背後。
纏鬥這麼久,體力已經到了極限,祁嘉澤一時間竟掙脫不開。見弟弟有難,祁星辰顧不得其他,單腿使勁往陶桃那邊跳。柏夜阿倫則是跑向祁嘉澤,想試試看能不能在陶桃下手之前救出他。
但刀子落的太快了,快到超出預期。快到祁嘉澤沒來得及思考是否有哪些遺憾還未完成,
刀子就已經到他胸口處的位置。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祁嘉澤樂觀的想,希望死之後能馬上變成厲鬼,先把哥哥、哥夫、阿倫救出來,再把陶宣好好地送回醫院..... .
“扑哧——”刀子插進肉丨體的聲音響起。
祁嘉澤卻沒任何疼痛感。
難道死亡這麼輕鬆嗎?他茫然地睜開眼睛。
然後看到了擋在他面前的,那個瘦瘦的、穿著病號服的身體。
陶宣出現的太意外,場上一時間沉默的可怕。差不多三十秒後,祁嘉澤抖得不行的聲音響起,“血、好多血!”
他抱著陶宣坐到地上,雙手摀住陶宣刀口,“堵不住,怎麼辦,好多啊......哥,你快點找紗布,還有消炎藥,快點!”
“你、你別傻了,”陶宣無奈地搖搖頭,“這是郊區,哪來的紗布。”
“可是、可是沒有紗布,你的傷口怎麼辦,我堵不上!”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陶宣咳了兩聲,“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我有話想說。”
祁嘉澤聽話地閉緊嘴,眼淚卻控制不住。陶宣伸手幫他擦眼淚,發現擦不完,最後放棄了,拿出手機。
“姐。”
他先喚神色怔忡的陶桃:“剛才你說的所有話,我已經錄下來發給警方了。他們在我身後不遠,馬上到。收手吧,希望我是你......殺的最後一個人。”
然後他握住祁星辰的手:“星星哥,其實我知道是你讓嘉澤來照顧我、幫我補習的。謝謝你,這輩子能有你這個哥哥,我很感激。”
也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陶宣喘了會兒,才抬頭看祁嘉澤,“......你怎麼還在哭呢,不是你說的男子漢不可以哭嗎?別哭,聽我說。”
“嘉澤,我活到現在17年,最開心的日子就是你陪我度過的這段歲月。我常常在想,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才能遇見你。”
“我也要和你說聲對不起,答應過你一起高考,現在看來,我要失約了......但沒有我,你也要認真高考,好不好?我會在天上看著你的。”
“......嗯、嗯嗯......”祁嘉澤泣不成聲。
“這才對嘛......你看。”
陶宣吃力地舉起手機,屏幕上正是二人共享位置的界面,“你看,代表你和我的兩個小箭頭重合在一起,說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嘉澤,別想我,也別忘了我。”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滑落。
陶宣永遠留在了6月3號。
那個沒來得及做手術,沒來得及和祁嘉澤一起高考的,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