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老師自帶的泳褲比較樸實，沙灘大花褲衩加一個背心，季星凌看得一愣：“你這是要游泳還是去公園遛鳥？”

“什麼公園遛鳥，這是我暑假在泰國買的。 ”林競回答，“講道理，你昨天才說要游泳，我想買裝備也沒時間。”

“給，穿我的。”季星凌從櫃子裡拎出來一套，“還沒拆包裝。”

林競看了眼包裝上的肌肉猛男三角褲，冷靜拒絕：“我覺得我目前的游泳水平配不上這麼專業的服裝。”

季星凌仔細觀察了他一下，突然說：“哎你不會是不好意思吧？沒看出來啊，真沒看出來，某些人嘴皮子厲害，內心居然這麼保守，連一條泳褲都不敢穿，嘖嘖。”

“某些人”眼皮一掀：“沒錯，我就是不敢穿，你有意見？”

不是，小林老師怎麼可以不按照激將法的固有流程走，難道不該怒而穿一個嗎！大少爺依然不放棄，語調欠欠地：“對，我就是有意見。”

“你有意見也沒用，我不穿泳褲又不違法。”林競把空奶昔杯塞給他，“快點！”

“你這是什麼惡劣的學習態度！”

“不教我就自己去扑騰了！”

“……”

季星凌自己匆匆換好衣服，也跟了下去。

游泳池裡的水很深，身為一個極度愛面子的優雅帥哥，林競其實在昨晚就上網仔細查了游泳教程，腦內刻苦學習半小時，以免今天在男朋友面前丟人，甚至還幻想現場演繹無師自通。但真下水後才發現，理論和實踐果然存在差距，只好單手握住泳池桿不恥下問：“我接下來要幹嘛？”

“我剛不是教過你踢腿。”季星凌把他的兩隻手都攥過來，“你試著往前遊，我拉著你。”

“那你不要看。”

“我不看你溺水了怎麼辦？”

季星凌拒絕了這個不合理需求，拉著他慢慢往深水區走。林競雙腳都離開池底，起先慌了一瞬，不自覺就握緊了對方的手。

“別怕。”季星凌及時安慰，“有我呢。”

“我申請一個游泳圈。”

“我家只有我五歲用過的黃鴨子——”

“好了你閉嘴吧我不要了。”

季星凌笑得有點可愛，又教了一會兒，試探：“我鬆開一隻手？”

“你真的覺得我這水平已經可以了嗎，我不想喝泳池水。”

“你喝了也不虧，這是青丘雷澤的水，專門空運過來，有靈氣的。”

“……”

可惡的有錢妖怪。

不過學霸畢竟是學霸，兩個小時後，林競已經差不多能自己遊個來回。季星凌坐在泳池邊叫他：“上來喝點果汁。”

“不喝。”剛游上癮。

“妖怪的果汁。”

“……”

林競穿著濕漉漉的背心大褲衩爬上岸，季星凌忍了忍，沒笑：“中午想吃什麼？”

“我們去府西街吧，好像離這挺近的，我請你吃龍蝦漢堡。”林競擦了擦頭髮，在暖融融的陽光下曬了一會兒，“你剛剛說泳池的水，是青丘什麼來著？”

“雷澤，一片很大的水域。”

“雷澤有污染嗎？”

“山海域怎麼可能有污染。”

“嗯，我就隨便問問。”

林競抓了抓自己的腦袋，默默挪到遮陽傘下。

他覺得頭有點癢，幾天幾夜沒洗頭的那種癢，心想難道是人類已經被污染出習慣，反倒適應不了青丘太純淨的水源？於是去浴室用市政自來水沖了個澡，症狀果然緩解許多，就沒跟季星凌說。

府西街是這一片的商業區，雖然不比市中心熱鬧，週末人也不少。

兩人在漢堡店靠窗找了個位置，季星凌突然說：“那是不是商阿姨？”

“我媽？”林競納悶，站起來往窗外一看，還真是，商薇正和劉叔叔一家三口從咖啡館裡出來，說說笑笑向另一邊走去。

季星凌酸溜溜的：“為什麼那個紅毛也在，他最近有沒有再找過你？”

“劉栩哥還有不到三十天高考，他哪有時間找我。”林競把菜單推給他，“點菜。”

季星凌要了兩個招牌漢堡，還有一些可樂薯條之類，結果端上來才發現，這裡的漢堡走分量驚人路線，體積倍殺漢堡王，現烤麵包夾著生菜甘藍番茄蛋黃醬，還有巨大一隻拆分龍蝦，貴得十分有理由。

大少爺剛啃半個就飽了，把刀叉一扔，攤在椅子上用可樂消食，朋克養生。

林競吃完自己面前的，看了眼對面：“你不吃了？”

季星凌頓了頓：“……你要？”

“嗯。”

這個謎一般的“嗯”。季星凌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是該受寵若驚“小林老師身為超級潔癖居然主動要求吃我剩下的漢堡”，還是該驚悚“為什麼小林老師的食量突然變得這麼大他難道不撐嗎”，半天沒組織好語言，而林競已經端走盤子，乾脆利落地把所有食物解決掉了。

季星凌試探：“再給你來點？”

林競稍微猶豫了一下：“算了，這家店人太多，等會去隔壁買個蛋糕吃。”

季星凌徹底驚了，你這是準備進軍吃播事業還是怎麼著。眼看小林老師買完蛋糕買咖啡，還給他自己弄了個巨大的棉花糖冰淇淋，大少爺不得不委婉勸阻：“你這樣會消化不良的。”

林競吃著蛋糕，自己也覺得納悶：“難不成游泳真的這麼消耗熱量？”

“游泳運動員都像你這麼吃，早胖得沉底了。”季星凌搶走剩下的半塊蛋糕，“一般食慾暴漲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 ”

“懷孕了，我小姨當年就這樣。”

林競深刻反思，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錯，居然會奢望從這人嘴裡聽到科學論證。季星凌原本還想帶著他逛一陣子，但沒走兩步就感覺自己彷彿領了個非洲兒童，路過什麼麵包店小吃店都要駐足觀望一番，有點哭笑不得：“你是真沒吃飽還是故意逗我？”

誰逗你了，我是真的沒飽，小林老師覺得自己還能再來一頓海底撈。

季星凌覺得這樣不行，不OK，於是強行把他拎上車。

“回家，做作業！”

“……”

江岸書苑1302，商薇正坐在沙發上，給老公打電話：“對，小競和小星去游泳了……小星當然會教他… …怎麼可能溺水，林守墨你不要烏鴉嘴！”

屋門“滴——”一聲，商薇扭頭看了一眼，繼續說：“小競已經回來了，嗯，我一直在家，準備五點多和姜姨一起出門買菜。”

正在換鞋的林競稍微愣了愣，等她打完電話後，特意問：“媽你今天哪兒都沒去？”

“沒，外面太曬了。”商薇站起來，“去洗手換衣服，我給你盛綠豆湯。”

林競有些不解，回到臥室後想了想，又試著給劉栩發了條微信。

可達：哥你今天忙嗎，我有個理科班的同學，想問問你競賽的事。

栩：不忙，在家悶得發慌，讓他加我吧。

可達：沒出門嗎？

栩：沒。

林競稀里糊塗握著手機，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早上肯定是沒有看花眼的，可劉叔叔一家又不是外人，為什麼見面喝個咖啡，還要搞得這麼偷偷摸摸？

商薇敲門：“又在發什麼呆。”

“嗯。”林競回神，“在想學校的事。”

商薇把綠豆湯端給他：“剛剛爸爸說手續已經辦好了，他最快下個月就能過來。”

林競驚喜：“你們兩個人？一起？”

“對，我們一起。”商薇笑著摸摸他的頭，“游泳的時候撞腦袋了？怎麼紅這麼大一片。”

“沒有啊。”林競抓了把頭皮，找藉口，“不過我今天一直在頭癢，可能是游泳池的水消毒劑太多，過敏……哎媽你別碰了，越碰越難受，算了，我還是再去洗個澡吧。”

季星凌猛不猛不好說，但季星凌家的游泳池是真的猛。林競站在浴室狂搓腦袋十分鐘，覺得自己快禿了，還是沒能把來自青丘的純淨靈氣搓乾淨，反倒全身皮膚都開始刺刺麻麻，抓心撓肝。

一連打了三四遍浴液，不舒服的感覺才減弱了些，他摸索著關掉花灑，閉眼抓起浴巾。

商薇擔憂地在門外問：“兒子你沒事吧？”

“沒，我已經不癢了，可能就過敏。”林競把頭髮擦乾，“馬上出來！”

他懶得用電吹風，胡亂刨了兩把就想往外走，余光卻瞥見花灑下方掉了一片葉子。

漂亮的綠色，邊緣堅硬鋒利，像寶石雕刻成的裝飾物。

姜阿姨經常會把客廳陽台的盆栽端進來澆水，不稀奇。稀奇的是葉子本身，林競撿起來看了看，覺得還挺好看，就沒扔，用紙巾擦乾後夾在了英漢大字典裡。

晚上八點，季星凌照舊過來補課。他嘴裡叼著棒棒糖，吊兒郎當的，沒看兩道地理題就開始騷擾好學生：“你這道題得用餘弦定理。”

林競：“……”

“真的，你看啊，由余弦定理，你才能得出b+c-2b——不是，你笑什麼？”

“季星凌這是競賽題。”

“好的，明白，我閉嘴。”

“但你解對了。”

“ ……真的假的？”

“真的。”

“我操！”你星哥當場膨脹，那我覺得我他媽還是可以考一考清華的！

他興致勃勃地抓過小林老師的練習冊，又裝模作樣地算了五分鐘。

清華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