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共同錄製綜藝的一群人聚完餐之後,江小芙嚷嚷著要去唱K,鄧良自然第一個舉手報名,還靦腆地拉上了金仁一起。
黎洛面上沒推脫,跟著他們進了包廂,場子剛熱起來,就以去衛生間為藉口,提前開溜了,結果在門口恰好遇到被江小芙喊來助興的江流深。
“喲,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還出入娛樂場所呢?”黎洛笑道。
江流深迎面走過來,用肩輕撞了下他:“喲,都是有金主的人了,還出來招蜂引蝶呢?”
黎洛錘了他一拳:“去你的,胡說什麼。還有事,先走了。”
剛邁開步子,手腕就被握住了。
“怎麼了?”江流深難得一本正經,仔細端詳他的臉色,“你今天不太對勁啊,都不懟我了。是不是姓段的又惹你生氣了?跟哥說說,哥幫你報仇雪恨。”
黎洛笑笑:“你有時候說話還挺順耳的。”
“順耳你就跟我多聊兩句。”江流深說,“只要你開口,看在我們這麼多年兄弟的份上,哥絕對幫你。”
“這話感動得我都要哭了。”
“哎喲,我就說你早晚還得為那臭男人哭一回吧,沒事,儘管哭,哥給你安慰給你抱抱。”
“這麼大膽?不怕回去跪榴槤?”
“不會,我家小朋友通情達理著呢,而且他樣樣都聽我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黎洛眼中閃過狡黠:“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立即一個箭步沖上去,在江流深驚訝的目光中張開手臂,一下子緊緊箍住對方。
“兄弟,感恩有你。”
“……”
黎洛重重拍了兩下他的後背,響亮的拍打聲在走廊裡回蕩。
“感覺怎麼樣?”
江流深猛咳了兩聲:“……有點窒息,還有點噁心。”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
“……現在完全是噁心了。”
江流深絕望地閉上眼:“我髒了,我該怎麼跟小朋友解釋,他還會接受一個被玷污過的我嗎?可他除了我,也找不到其他更完美的物件了啊……”
黎洛憋不住了,一把推開他,佯裝怒駡:“滾,不要臉,跟你家小朋友過去吧!別再來招惹我!”
這時恰逢夏希艾來電,江流深驚得一哆嗦,手機差點沒拿穩。
“靠,我有點虛,他應該沒雇人監督我吧?不說了,溜了溜了,有事再找哥啊!”說完就急急忙忙接電話去了。
黎洛沖著他的背影喊:“還好意思說‘我家小朋友樣樣都聽我的’?”
嘲笑歸嘲笑,經江流深這麼一打岔,原本鬱塞的心情倒是疏通了些。黎洛哼著歌往門口走,半當中突然刹住腳步,迅速回頭看了圈。
長長的走廊空無一人。
奇怪了……怎麼總感覺被人盯著。
段明煬之前已經答應他把高價保鏢撤了啊,收入中也沒扣錢,應該不會有假吧……
大概是這陣子神經高度戒備,太疑神疑鬼了。
到停車庫取完車時,江小芙發來信息追殺,痛斥他提前開溜的不道德行為,揚言要將他今天錄製中的醜照做成表情包發微博。
黎洛不屑:[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你能找出來一張醜的算我輸。]
江小芙大罵:[你和我哥一樣不要臉!]
黎洛權當誇獎,將手機往副駕駛座位上一扔,一腳油門駛出了停車庫。
外頭夜色已深,炫亮的跑車在各色霓虹燈中慢慢騰騰地前行,大城市中心的路上依舊車水馬龍。有的人加班晚歸,疲憊不堪地握著公車的把手,搖搖晃晃地前行。有的人出來尋歡作樂,興致高昂地熱議要去哪一家酒吧通宵,嬉鬧成群。
而有的人,正孤身一人,捧著七零八碎的心,去赴一場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望透頂的約會。
黎洛自己開著車去了段明煬在市區常住的那處別墅,路上拐了個彎,跑了趟藥店,又稍微堵了會兒,到的時候十點半,比約定的時間遲到了半小時,然而別墅裡的燈仍舊黑著。
他沒有鑰匙,只能將車停好,靠在門口等。
高級住宅區一到深夜便萬籟俱寂,一聲野貓野狗的叫喊都聽不見。門廊頂上的燈光投映下來,將他的身形拉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此情此景,像極了當年,他等在段明煬的出租屋樓下,只有昏黃路燈相依為伴的場景。
黎洛兀自笑了聲。
還不如回到過去。
起碼那時的段明煬,拒絕就是拒絕,不留一絲餘地,更不會搞三心二意那一套。
哪像現在,一邊泡著老情人,一邊玩著老仇人,哪邊都不耽誤,真是有夠爽的。
唯一令他慰藉的是,段明煬對蘇芷,或許是喜愛的,但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忠貞不渝。偷情的動機,興許五分是出於喜愛,五分是出於對段興燁的憎恨報復罷了。
但無論如何,總比半分垂憐都沒有的他強。
等了大約一刻鐘,那輛熟悉的邁巴赫才緩緩駛來。停穩在跟前後,司機率先下車,打開了後座門。多日未見的段明煬一步跨出來,臉上的神色依舊冷冷淡淡,沒有半點兒見情人的曖昧。
若不是黎洛親眼看見了他的應允資訊,差點以為自己是在擅闖民宅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等了好久。”
“你不是一刻鐘前到的麼。”
黎洛詫異:“你怎麼知道?”
段明煬徑直走過他面前,開門進去,撂下一句話:“門口有監控。”
黎洛聽見這兩個字就寒毛一豎:“你是有多愛偷拍別人。”
“只偷拍過你而已。”
“說得像什麼好事似的,我還得感到榮幸是不是?”黎洛沒副正經樣兒地插著兜,跟他進了屋,往四周環視了圈,沒發現其他人來過的痕跡,一回頭,段明煬都已經上樓梯了。
“誒你等等我啊!”
“我去洗澡,你要一起?”
“那算了。”黎洛擺擺手,“您先請,我去房間等著。”
待段明煬進了二樓的浴室後,他立即踮起腳,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像個變態似地耳朵貼著門,偷聽裡面的動靜。
直到聽見水流的聲音,他才放心地進了隔壁臥室。
臥室裡的佈置如同以往,床鋪整潔,沒有看見多餘的東西。
還好還好,來之前設想過的口紅、梳子和女士內衣等罪證統統沒有出現,否則黎洛覺得自己可能維持不了這般鎮定。
如果段興燁所說屬實,那段明煬每天吃的安眠藥應該就放在床頭櫃裡。
黎洛鎖定目標後迅速走到櫃前,毫不猶豫地一把拉開抽屜,結果卻一愣。
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藥瓶,竟然是那個老款錢包。
他分明記得段明煬將這個錢包鎖在私郊別墅的書房抽屜裡了,怎麼一轉眼就跑到市區別墅的臥室抽屜裡來了?
只有一種可能:段明煬隨身攜帶著它。
黎洛頓時心情複雜地看著那錢包。
確實和段明煬曾經送他的那款是同款,不過也不知是長期攜帶皮革磨損了還是怎麼的,有些地方顏色稍暗些,有些地方稍亮些,看著不太美觀。
若不是過往發生的種種歷歷在目,他幾乎要以為,這是段明煬特意為了和他同款而買的了。
然而鑒於段明煬曾經對他的所作所為……還是不要自作多情比較好。
不過黎洛倒是好奇了,這樣一個破破舊舊的錢包裡,真裝著段興燁所說的照片?
他對段興燁的話雖然沒有百分百全信,但段興燁應該也不至於蠢到口說無憑,撒這種一問當事人就會露餡兒的謊。
既然段興燁敢讓他去向蘇芷和段明煬求證,那起碼,蘇芷必然是那樣坦白了,但段明煬這兒……他其實還殘留著一絲絲希望。
或許只是蘇芷的一廂情願呢?或許段明煬對蘇芷也只是玩玩兒呢?或許他們兩個在私郊別墅只是聊人生聊理想呢?或許……
或許只是他在垂死掙扎罷了。
多想也沒用,最後的物證就在眼前,一看便知。
拿都拿出來了,黎洛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嗒”一聲打開了錢包的扣子——
……還真的有照片。
而且這張照片,他是見過的。
當年陪著段明煬回國,第一次去到他家中時,曾在臥室看見的那個相框裡,就裝著這張照片。
當時黎洛印象最深的是照片中段明煬酷酷的笑臉,依稀記得周圍有一圈男女同學圍著,並未多留心。可如今這張夾在錢包裡的照片,被剪裁成了合適的尺寸,畫面中只剩下兩個人。
緊挨著段明煬的,正是高中時候的蘇芷。
而裝照片的塑膠隔層外,用紅色筆寫著:My love。
落款日期,是他們分道揚鑣的那一天。
黎洛靜止半晌,緩緩跌坐到了地上。
證據確鑿,什麼都無需多問了。
難怪段明煬之前不讓他看錢包。
要是被他看見了,還怎麼繼續騙他呢?
什麼心意,什麼等待,都是假的。
段明煬依然是段明煬,從始至終,都不會珍惜他的段明煬。
“我喜歡一個人,會喜歡一輩子。”
“你惹不起。”
這麼回想起來,段明煬似乎告誡過他。他卻以為自己能成為那個人,奮起直追。
然而卻遺漏了一種可能:那個人早就存在了。
這麼一看,他以前還真是錯怪段明煬了,這冷血動物確實是有感情的,甚至可以稱得上專情了。高中時喜歡的人,多年後進入段家再遇見,依然喜歡。
而且這個落款日期……如果不是巧合的話,或許可以說明,段明煬當年投靠段家的緣由了。
為了心上人,暫時放下骨氣,依附憎惡之人,時至今日才厚積薄發,一步步奪得家產,躋身豪門貴子之列,抱得舊日情人歸。
在這段堪稱勵志且感人的愛情故事中,他只不過是做了男女主之間空窗期的填補罷了。
放在裡,頂多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的那種。
仿佛他這五六年的愛與恨,根本無足輕重。
黎洛此刻都不知道該說自己可笑還是可悲。
照片中的蘇芷笑得很大方,段明煬也嘴角微翹,兩人都氣質出挑,站在一起般配得宛如天造地設。
黎洛恍惚間想起蘇芷曾說過,她看見段明煬在喂小貓,轉過頭時,臉上掛著笑。
現在一細想,興許段明煬不是因為貓而笑的,只是因為蘇芷的出現罷了。
他費盡心思、獻出全部也沒能討來的東西,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這差距,還有什麼努力追逐的必要麼?
不過是徒勞。
照片中兩人的微笑仿佛是對他的輕蔑嘲笑,黎洛不想再多看一眼,連這錢包都覺得燙手,立刻扣上,眼不見為淨,煩躁地一甩,扔回了抽屜裡。
這一甩之下,就看見了立在抽屜角落的藥瓶。
瓶身上貼的標籤和段興燁給他的那個一模一樣,他取出來,擰開瓶蓋查看,連裡頭的藥片形狀顏色都如出一轍,看來段興燁還真是花了心思。
黎洛捏著瓶子,呆坐在地上許久,腦子裡將這段日子的種種回憶了一遍,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吃回頭草,果然沒好下場。
他猛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心一橫,取出了衣袋裡事先準備好的藥瓶。
為了防止心思縝密的段明煬察覺蛛絲馬跡,他特意將兩瓶藥都倒了出來,數清原先的餘量後,將兩種藥換了個瓶子,確保數量一粒不差,再放回原先擺放的角落。
剛關上抽屜,就聽見了隔壁浴室的開門聲。
段明煬走進臥室時,黎洛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蹺著腿,笑吟吟地看著他。
“洗得好慢啊。”
“你今天好像很不耐煩。”
段明煬走到床前,濕發和浴袍下未遮掩的半片胸膛散發出朦朧的水汽與熱意,隨著他俯身的動作一併侵襲而來,沉黑的眼眸緊盯著他,壓迫感令人有些喘不上氣。
黎洛不自覺地往後倒,卻被段明煬托住後腦勺,接了一個濕漉漉的長吻。
“剛剛在我房間裡做了什麼?”
黎洛喘息未平,被這聲問話驚得心臟突地一跳,腦海中飛速轉了圈,說:“你不是愛在房間裡裝監控嗎?自己去看啊。”
“我房間裡從來不裝監控。”
黎洛暗暗松了口氣,故意說:“如果我說我剛剛在你房間擼了一發,你信嗎?”
段明煬的手探下去:“驗證一下就知道了。”
“別,我今天不是來幹這個的。”黎洛擋住了他的手,“我就想來問問你,你這幾天干嘛去了?還有,上次從監獄回來的路上,你說的新證據進展得怎麼樣?”
段明煬卻沒接話,挑起他的下巴:“不是說想我了嗎?”
“想歸想,正事還是要做啊。我爸還在吃牢飯呢,我在這兒跟你亂搞,我良心難安。”
“黎先生也有良心?”
“你這什麼話?”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做了件不太道德的事,黎洛總覺得今晚段明煬句句話都在針對他。要不是他心理素質過硬,這會兒估計都心虛得讓人看出端倪了。
段明煬的手指從他的下巴往下滑,摸到脖頸,輕柔地愛撫了會兒,接著張開手掌握住,仿佛下一秒就要掐他。
但段明煬最終放開了。
“能讓你爸翻案的證據,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