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早間新聞沒什麼感興趣的內容,顧盞喬半是無聊半是感慨地在【萬事有因也有果】裡發送了這樣一句話——
貓咪物語:昨天睡過去了,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呢。
她感慨完畢,見沒人回復,正準備去看一集電視劇,便見私下有人向她發來了信息。
發送信息的人是金戈鐵馬,她說——
金戈鐵馬:貓咪啊,你上次不是說親戚是喬喬的助理麽,你知不知道什麼內情。
顧盞喬:「……」
實際上,她已經忘記這個設定了。
但是既然是自己曾經編的瞎話,哭著也要圓上,顧盞喬回復道——
貓咪物語:也沒那麼清楚,遠方親戚啦。
金戈鐵馬:這樣麽……
金戈鐵馬:唉,好擔心喬喬啊。
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顧盞喬也覺得心頭微暖。
雖然如今的境況不算太好,不知為何,大概因為更直接地感受到了別人的關心,也比以往要滿足的多。
她想說些什麼來令金戈鐵馬放寬心,但是又很擔心說多了穿幫,糾結之中,金戈鐵馬發過來句「上班去了」,然後很快下線。
莫瞳瞳已經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過來。
顧盞喬先聞到了牛奶的香味,眼睛還看著手機屏幕就去接,手握上杯子卻覺察出什麼不對,當即抬起頭來。
顧盞喬:「……」
這杯子簡直是顧盞喬人生中見過最大的杯子,她一隻手沒握住,差點灑了。
幸好莫瞳瞳也沒完全鬆手,在玻璃杯微晃的時候連著顧盞喬的手一起把杯子再次拿住了。
看著交疊著的雙手,顧盞喬咽了下口水,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直到她雙手捧來了牛奶杯,放在胸前發了會兒呆,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麼。
「瞳瞳,這杯子也太大了吧。」
裝著牛奶的玻璃杯有顧盞喬的半個腦袋那麼大。
顧盞喬再一次體會到了小時候被逼著在早餐喝一杯牛奶的恐懼。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的早晨總是伴隨著那幾欲嘔吐的飽腹感。
莫瞳瞳沒說話,將作為早餐的三明治端過來的時候才說:「補鈣。」
顧盞喬早上五點多就醒了,本來餓的不行,但光看著這一大杯牛奶,都能把她給看飽了。
她撅著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有什麼用啊。」
莫瞳瞳沒說話,把餐盤放在一邊的茶幾上,站在沙發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顧盞喬。
顧盞喬回望莫瞳瞳,三秒後眼神漂移,終於敗下陣來,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牛奶。
雖然準許顧盞喬在沙發上吃東西,莫瞳瞳自己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桌前。
吃完自己的早餐後收拾了桌子,便準備去收拾顧盞喬的。
顧盞喬吃完了三明治,牛奶卻還剩半杯。
她本來抬眼看著莫瞳瞳,見莫瞳瞳走過來,連忙收回了眼神,裝模作樣地吸著牛奶。
嘴巴沒離開過吸管,牛奶卻連一厘米都沒有減少。
莫瞳瞳便先把盤子收了。
她洗完碗出來的時候,牛奶仍是相同的半杯。
顧盞喬咬著吸管,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
莫瞳瞳走到了顧盞喬的面前。
顧盞喬停下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將手機塞進了一邊的靠墊之下,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開始繼續喝牛奶。
她喝了一小口,癟著嘴稍稍抬眼,見莫瞳瞳還是低頭看著她,又把眼神收了回來。
在這種時候,她突然意識到莫瞳瞳和曹姐果然是姐妹,嚴肅起來的樣子一樣令人莫名膽寒。
她舔著嘴唇,拖著「殘疾」的腳挪到一邊,拍著沙發說:「瞳瞳,你坐,時間還那麼早,我們說說話嘛。」
莫瞳瞳:「……」
莫瞳瞳其實本來已經心軟,想著要是顧盞喬實在喝不下就別喝了。
可是看著顧盞喬如今想方設法拖延時間的樣子,不知為何就改變了主意,真的坐了下來。
目前的莫瞳瞳還不知道這是一種惡趣味。
她以表面上看不出來實則饒有興味的態度望著顧盞喬。
顧盞喬捧著牛奶,問:「瞳瞳啊,曹姐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她和莫瞳瞳共同認識的人只有曹佳軒,根據她以前被搭訕的經驗,以共同認識的人導入話題是一種常見的做法。
莫瞳瞳微微皺眉,她並不喜歡顧盞喬對曹佳軒那麼關心的樣子。
但是她又覺得這樣的想法是錯誤而離譜的,因此努力壓製了這樣的想法。
她回想著印象中的曹佳軒。
卻只能想起一件事情。
十五歲那年她離家出走,去找在公司加班的曹佳軒。
現在想來,應該是夏天,因為h市遭遇了颱風,風雨交加的同時,又好幾條道路被水淹沒。
公交車暫停運營,她身上的錢也不足以打的。
她走到曹佳軒的公司樓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雙腳如灌了鉛一般沉重。
曹佳軒的公司燈火通明,保安在大廳裡喝著熱咖啡談笑風生。
這一切令她感到退怯。
她不敢走進曹佳軒的公司,於是走到停車場,蹲在了曹佳軒那輛很少見的品牌車的邊上。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曹佳軒的時候,她簡直失去了意識,隻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有一隻手把她扔進了車裡。
車內昏黃的燈光之中,她微微睜開眼睛,感受到曹佳軒用紙巾胡亂擦幹了她的臉。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哦,是你。」
然後她說:「嘖,你居然也敢做這種事了。」
她那時候頭昏腦漲,不知為何,卻也看清了曹佳軒的表情。
她塗著黑紅唇膏的嘴唇緊緊閉著,嘴角下垂,滿是不耐。
但是那之後她將莫瞳瞳帶回了當時的寓所,並給表示「不想再回家」的莫瞳瞳準備了房子。
顧盞喬見莫瞳瞳一直不說話,以為這問題對她來說有點太為難,便乾脆自己說了。
「我第一次見到曹姐的時候,她就問我願不願意成為明星——太過分了,哪有直接對一個剛剛成為孤兒的小女孩說這樣的話的傢夥啊。」
顧盞喬話音剛落,莫瞳瞳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了。
她吃驚地望向了顧盞喬。
顧盞喬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動。
她的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表情。
「那個時候,我才十一歲,要是不答應曹姐,我就會被送進孤兒院,我那個時候看的電影裡,孤兒院都是特別可怕的地方,我不想去,就答應曹姐了。」
「現在想想,不能說這個選擇絕對正確,倒也不是很差。」
莫瞳瞳覺得自己應該開口說些什麼。
但是她的社交障礙又控制住了她。
她捏著拳頭,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還是說不出話來。
顧盞喬將目光投向沙發的縫隙,彷彿那兒能開出一朵花來。
「我……我有時候會想,要是我沒有進入娛樂圈,我會做些什麼呢。」
「我想不出來,以前很多人對我說,我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我覺得他們只是在奉承我,我唱不好歌,演戲也不認真,要不是因為曹姐,應該早就被這個圈子淘汰了吧?」
顧盞喬這樣說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當我真的快要失去這一切的時候,我卻非常害怕,我發現我喜歡粉絲對我的喜愛,喜歡聚光燈,也喜歡主持人那些令人尷尬的問題,我……可能他們說的沒錯,我又蠢又嬌氣,早就該退出娛樂圈了……」
「喬喬。」
莫瞳瞳打斷了顧盞喬的話。
她把顧盞喬手中緊緊握著的玻璃杯拿了過來。
「你要是不想喝就別喝了。」莫瞳瞳說。
顧盞喬「哦」了一聲。
她這會兒已經忘記原來的目的了,但是能遠離這剩下的半杯牛奶還是挺令人開心的。
但是她看到莫瞳瞳的神情,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不應該說這些?」
莫瞳瞳把牛奶倒了,又洗了個手。
她細心地洗了每一根手指,抹去上面殘留的冷汗。
她將手擦乾,再次回到了顧盞喬的面前。
顧盞喬抬眼看她,睫毛微顫。
陽光下她的虹膜呈現蜂蜜一般的橙黃,瞳孔緊縮。
額前的碎發蓋住了她半隻眼睛,在微風中輕緩的搖動。
莫瞳瞳忍不住抬手將顧盞喬的碎發捋到了頭頂。
顧盞喬吃了一驚,下意識抬手握住了莫瞳瞳的手腕。
然而當她與莫瞳瞳目光相接之時,她又不自禁地鬆開了手。
她的心臟正在無法抑製地劇烈跳動,就好像在狂風暴雨中搖擺不定即將傾覆的小舟。
她覺得莫瞳瞳要是在這樣看著她,她可能就要哭了。
一種奇怪的、軟弱的聲音被壓製在自己的喉嚨之下,只需要再多一秒,就會泄露出來。
幸好在這一秒,莫瞳瞳已經把手伸了回去。
「我有些生氣。」莫瞳瞳說。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你不應該這樣說自己。」
莫瞳瞳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她低著頭,微微皺著眉頭。
最後她終於抬起頭來。
「你當然可以對我說這些,只要你願意說,我一定會聽著。」
「而且,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說出這句話以後,莫瞳瞳的耳朵就開始發燙。
她為什麼會說這些呢,她是不是該為自己的話找一些理由?
她將從早上起就猶豫著要不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對了,不知道為什麼,姐叫我暫任你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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