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瞳瞳拾級而下,走到窗口向下望去,正好看見窗戶外面路燈下只剩枝幹的玉蘭。
花葉掉光之後,孤零零只剩枝幹,猝不及防望去時就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形單影隻的在寂寂深夜中孑然獨立。
她默然走過窗口,走下階梯來到盧三寶的房間門口,打開密碼鎖開了門。
窗口有人站著。
月華微弱的光芒照出了對方的身影,對方拿著的手機發出的光芒照在了她的臉上,於是莫瞳瞳認出來這是這一個房間中唯一的女性——喝了一杯酒就倒地的季瑜。
季瑜覺察到有人開門,回過頭來,臉上還帶著笑。
她看見莫瞳瞳,有些吃驚地挑眉,道:「大神,你還沒睡啊。」
莫瞳瞳聲音低沉帶著微微的嘶啞:「覺得還是不太適合——只有你一個人在樓下,喬喬的房間空出來了,你可以去那裡。」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不過我沒想到你醒了。」
季瑜走到了莫瞳瞳的身邊,她拿著手機給莫瞳瞳看手機上的內容:「我醉酒醒來後不大睡得著,你看,我在跟黑鳳梨說今天發生的事。」
「黑鳳梨?」莫瞳瞳很快想起了當初在劇組看見的那個叫劉凱與的演員。
「嗯呢,他之前不是說進組了所以不能來了麽,現在好像在等拍攝,西北室外——演員也很辛苦呢。」
「是很辛苦。」莫瞳瞳想到什麼,「他在拍《野望》?」
季瑜正準備向黑鳳梨發送「你一定想不到種菜姑娘是誰」,聽見莫瞳瞳的話,下意識又全部刪掉了。
她問:「原來是《野望》啊。」
莫瞳瞳沒有立刻確定,她拿出手機看了下《野望》目前公布的演員的名字,在果然看見了劉凱與的名字以後才點了點頭:「是的,男三。」莫瞳瞳在心裡想,這麼說來,他轉運了。
季瑜想的卻和莫瞳瞳不一樣,她一臉慎重道:「我們中是不是出了個叛徒。」
莫瞳瞳:「……」
時間已經是凌晨,莫瞳瞳其實沒有季瑜那麼亢奮。
更何況她剛才做了令她身心俱疲的事情,現在只希望能閉上眼睛睡一覺。
於是她說:「只是拍戲而已——對了,你拍的視頻我刪了,到時候剪一下再發給你們留作紀念。」
季瑜理解地點頭,跟著莫瞳瞳出了盧三寶的門。
邁出大門的時候,季瑜想到了一件事情——
喬喬的房間空出來了……那喬喬,睡哪?
莫瞳瞳把顧盞喬抱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顧盞喬在浴缸裡還在發瘋,在她回來的現在已經把頭埋在被窩裡成大字型陷入沉眠之中。
莫瞳瞳嘆著氣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說起來,現在想起剛才的氛圍和感受,她還是忍不住臉色發紅。
這大概是自己搜集的資料中表示情/欲/湧/動的象徵。
莫瞳瞳還能想起當時的頭腦空白和宛如被什麼煙霧籠罩的感覺,簡直變成了只有本能的野獸,在細嗅和嚙噬自己嘴中的肉塊。
但是就在這迷霧疊嶂之中,顧盞喬突然用力地捏住莫瞳瞳的臉說:「你不能這樣做。」
莫瞳瞳:「……」
她從浴缸裡站起來把水灑了莫瞳瞳一身。
「我媽媽跟我說,二十五歲之前不準談戀愛。」
「……你已經談了很久了。」
「我媽媽會回家,她看見了怎麼辦。」
「……」
莫瞳瞳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把因為劈頭蓋臉地淋下來的水而導致掛在臉上的頭髮捋到腦後,拚盡全力地壓製住了想把顧盞喬按在地上打一頓的衝動。
她冷靜地、剋製地說:「洗好澡就去睡覺。」
她把顧盞喬按回水裡,令自己心無旁騖地像是在刷一個盤子,顧盞喬由此昏昏欲睡,又滿口胡話。
「好癢……」
「快放手我要報警了!」
「我的家在小崗村……」
「遠處的青山上有雲朵飄過。」
「大家快跑,我要唱歌了!」
在顧盞喬馬上就要唱歌的時候,莫瞳瞳用乾毛巾和浴巾把她整個人包起來,扔在了床上。
幸好這個時候,顧盞喬大約鬧了太久,也開始困了。
莫瞳瞳得以輕鬆地吹幹了她的頭髮,把她塞進被窩,然後去做叫季瑜上來睡顧盞喬房間的事情。
如果在她離開之時,顧盞喬沒有抓著她的手臂喃喃地說一句「不要離開我」的話,想必她在深夜去盧三寶的屋子的時候,能更平靜一些。
她坐在床頭把顧盞喬擺正,將對方臉上的頭髮都撥了開去。
並不是她在多餘的擔憂,顧盞喬確實皺著眉頭,露出並不能稱得上輕鬆愉悅的神色。
她微微蹙著眉頭,光潔的額頭上出現兩個小小的褶皺。
莫瞳瞳伸手想把它們撫平,顧盞喬卻露出了更加淒然的神情。
「你在做夢麽?」
莫瞳瞳這樣問,聲音在房間內產生並不明顯的回聲。
她又問:「喬喬,你在夢見什麼呢。」
黑夜之中,並沒有人能夠回應。
顧盞喬做了夢。
她確信自己做了夢。
但是在醒來的時候,她卻完全沒有了夢境的任何記憶,於是只能懵逼地舉目四顧。
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莫瞳瞳的房間。
於是比夢境內容更重要的事情出現了——天啦擼她昨天難道是睡在莫瞳瞳的房間裡麽?
那莫瞳瞳睡在哪?
答案顯而易見——莫瞳瞳不可能跟她來個換房play,所以一定是和她一起睡的。
她猛地從床上躍起,衝進廁所後又衝出房門,看見莫瞳瞳和季瑜坐在沙發上,愜意地喝著熱果汁。
季瑜在看見她後連忙站了起來,說:「喬喬喬喬喬……你醒了啊。」
在偶像的房間裡看見了剛剛起床的偶像,怎麼辦,感覺快要窒息了!
顧盞喬呆了一下:「你怎麼在這裡?」
她對昨天晚上沒有什麼太清晰的回憶了,隻記得他們在包廂裡喝酒聊天,然後……
她皺著眉頭想了想,臉開始一寸寸泛紅。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好像多了什麼很不得了的東西。
那段記憶朦朦朧朧又斷斷續續,顧盞喬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
她能想起不斷響起的水流的聲音,滾燙的呼吸,還有如羽毛般輕輕掃過的手指帶來的直到心間的戰慄……
她將目光投向莫瞳瞳,看著莫瞳瞳一本正經冷靜如常地替季瑜回答著她的問題:「昨天晚上最後只剩下我和盧三寶清醒了。」
她想了想,嚴謹地補充:「盧三寶應該只能算半個。」
顧盞喬覺得昨天晚上的重點一定不是這個。
但是——萬一只是她在做春/夢怎麼辦?畢竟她可以確定她確實做了一個晚上的夢。
她猶豫遲疑,「哦」地點了點頭,進房間刷牙洗臉去了。
莫瞳瞳便和正成西子捧心狀的季瑜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知道黑鳳梨是誰,他是個勤勤懇懇的演員,能演《野望》的男三說不定是不錯的機遇。」
誠然對顧盞喬和蔣艷這種一線大牌來說演一個導演無法確定黑幕重重的電影有很大的風險,但對於一個演了近十年龍套的人來說,任何可能的機會都是值得抓住的。
——更何況是這種看上去簡直一步登天的機會。
季瑜還沉浸在剛才看見顧盞喬起床裝的花癡狀態中,花癡的莫瞳瞳都莫名不滿,皺著眉頭咳嗽了一聲。
季瑜驚醒過來,獃獃地望著莫瞳瞳——她不知道莫瞳瞳剛才說了什麼。
「……我認為不用想太多。」莫瞳瞳精簡了一下話語,提取了自己的中心思想。
季瑜便點頭道:「是啊,我也覺得他是不錯的人,感覺性子很直。」
她捧著果汁重新坐下來,再次點開莫瞳瞳已經剪輯好的視頻。
盧三寶和常偉英抱著莫瞳瞳的腿大喊著:「靈感之泉,還我們靈感之泉……」
她笑了出來:「這真的可以分享到群裡麽,他們會不會來打我。」
莫瞳瞳沒說話。
她想起盧三寶昨天在失去意識之前說的話,覺得心裡有些沉重。
他們背負著自己或許無法理解的東西。
……嗯……盧米埃爾兄弟之類的……
她猶豫著要不要問季瑜一些問題,又覺得這些問題是不是沒有必要。
更何況季瑜也不一定知道。
她在心裡糾結猶豫翻來覆去思索了很久,直到顧盞喬再次出來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來。
顧盞喬扎著頭髮出來,爽朗地問季瑜:「季瑜,你和牡丹花下死關係很好哦。」
季瑜誠惶誠恐地回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是鄰居。」
顧盞喬擠了擠眼睛:「我知道了,青梅竹馬。」
「……實在覺得這麼美好的詞放在我們身上是侮辱了它。」
「噗嗤。」顧盞喬抿著嘴漏出一聲噴笑。
她喝了一杯熱水,問莫瞳瞳:「早飯是什麼?」
「昨天喝了酒,所以是熱粥。」
顧盞喬撅著嘴皺著鼻子:「不想喝粥。」
這麼說著,卻還是乖乖走向廚房,盛粥去了。
季瑜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隻覺得兩個人站在一個空間裡的時候簡直散發出一種光芒直要閃瞎她的眼睛。
她正默默啃著杯沿腦補著一些這樣那樣的事情,就聽見莫瞳瞳說——
「常偉英,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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