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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第48章 影子
周煦已經恍惚了︰“這什麼啊?”

大東比他還恍惚︰“金翅大鵬吧。”

說完他膝蓋一軟就想跪。

不是夸張的那種, 大東是真的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仿佛跑了個全馬,靈相都飄出去了。他搭著周煦的肩, 想緩過那陣勁。

周煦渾然未覺, 目瞪口呆地轉過頭來看著他︰“你這麼牛逼?”

關我什麼事???

大東剛要反問, 就看到自己手里的傀線不知何時甩了出去, 一直延伸到褪去的火海里。于是大東也目瞪口呆了。

不過頭暈的感覺阻礙了他發揮, 剛瞪一下,他就干嘔了兩聲, 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麼了你?!”周煦連忙去扶他, 還想叫老毛幫忙,卻見毛也是懵著的。

“他也嚇到了。”周煦告訴大東。他半蹲下來, 看在剛剛金翅大鵬帥炸了的份上,一下一下幫大東捋著背。

老毛當然不是嚇到了, 那翅膀是他放的,他有什麼好嚇到的。況且他只是背手掃了一道翅影出去, 跟金翅大鵬真正的翅膀相比還是差得遠, 畢竟只是虛相。

可惜這幫沒見識的小傻子們並不懂區別,張口就說金翅大鵬, 白瞎了他的良苦用心。

他懵只是因為沒想通——他一翅膀下去, 可以讓整個籠心松三分, 離得近的, 靈相都會不穩。區區一片火海而已, 他家老板為什麼突然要出手?

解籠嗎?謝問現在解不了。

救人嗎?那也沒必要啊, 這種場面聞時完全可以應付。就算他不動手,這幾個人也一定不會出事。

不過老毛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因為他在火海肆虐過的地方聞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靈相的味道,帶著一股淺淡的白梅冷香,若有似無地從某個角落散出來。這對老毛而言再熟悉不過……

正是聞時要找的東西。

靈物天生對這種氣味異常敏感,比如傀,比如這籠里的沈曼怡、李先生……還有非生非死的聞時自己。

但此時的聞時卻連這個味道都沒嗅到,因為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剛剛那扇翅膀上。

他死死盯著走廊深處,即便那里已經沒有巨翅通體鎏金的虛影了,只剩下一片漆黑和空洞的人語聲。

周煦和大東的交談順著走廊傳過來,像虛妄模糊的雜音。

夏樵的聲音也不甚清晰,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哥,那真是金翅大鵬?”

他動了一下嘴唇,聲音低而干啞︰“不是。”

金翅大鵬掀起的風山呼海嘯,會讓看到的人失明。

夏樵點了點頭,聲音更小更模糊了︰“那你為什麼一直看著那里?”

因為想起了一些事……

他在那扇鎏金巨翅張開的瞬間,忽然想起曾經有一個人,高高地站在他身後,在颶風順著山脊滾流而下的時候,伸手捂住了他的眼楮。

那人說︰“這個可不能看。”

他在手掌覆蓋下說︰“我想知道金翅大鵬本體什麼樣。”

那人說︰“那就听吧。”

于是他听到了百里松濤和萬鳥齊鳴。

後輩皆知跟了塵不到最久的那只傀是金翅大鵬,但他們從來不知道真正的金翅大鵬是什麼樣子,只能想象。

想象它有什麼樣的身形、什麼顏色的翅膀,想象它翱翔于空會是怎樣威風凜凜,然後根據日久經年傳下來的流言,去描摹一個大致的模樣。

除了塵不到和金翅大鵬自己,這世間本不該有人見過金翅大鵬真正是什麼模樣,包括聞時。

但他看到那扇鎏金翅膀橫掃而過的時候,卻恍如舊相識。

……

他听見夏樵又開了口,說聞到了一股味道,像他身上有過的白梅香。然後他被夏樵拉到了走廊深處,看到大東拎著拖長的傀線坐在地上,老毛和周煦試圖把人扶起來。

周煦的嘴巴開開合合,說著近距離看到那只翅膀的感受,說那風有多烈、鎏金羽毛有多耀眼。說大東因為爆發了一下,靈神不支,所以久久緩不過來。

還說可惜了,只有一扇翅膀。如果能看到全貌,不知有多震撼。

而大東只是瞪著眼楮,一邊茫然一邊點頭,然後把傀線慢慢往回收。

一切都圓得上,順理成章,挑不出錯。

夏樵他們已經都相信了。

如果是剛出靈相門、什麼都不記得的聞時站在這里,恐怕也會相信。或者說,信與不信對他而言無所謂,本來也都是不相干的人。而剛剛那一瞬,也會在其他人的興奮和感嘆中一揭而過,掀不起漣漪

可惜他不是。

他想起過一些往事,就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剛巧也借過大東的手,所以看到那根甩出去的傀線,第一反應並不是誰突然潛力爆發。大東就算再怎麼潛力爆發,也放不出會讓他覺得似曾相識的東西。

這只是個幌子。

所以……

除了聞時以外,這籠里還存在著這樣一個人——

他可以用操傀的方式隔空操控大東,讓大東甩出傀線卻一無所覺。他的傀有金翅大鵬的影子,不是根據流言想象描摹的,而是真正的金翅大鵬,連聞時都覺得熟悉。

他會的東西、懂的東西,可能在這里所有人之上。所以他不會焦急慌張,也很少感到意外和驚詫。

他不喜歡扎在人群中,總是遠遠地站在擁擠之外,听著、看著。只關鍵時刻提點幾句,甚至出手幫點忙,卻從不會留下確切的痕跡,就連聞時都沒法捉住什麼。

能做到這樣的,從過去到現在,聞時只知道一個,也只認識一個——

塵不到。

這個人,他該叫一聲師父的。但不論是零星的記憶里還是有限的夢境里,他好像沒有叫過對方師父。

從來都是塵不到。

以至于他想起這三個字的時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乍然而起,遠比他以為的要來勢洶洶。

就像他第一次觸踫到謝問那滿身的業障,周圍瞬間變得空茫一片,如同松雲山頂深夜曠久的寂靜。

他在寂靜里生出一種沒來由的難過。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謝問有時說話會帶著似是而非的語氣。那些語氣常常讓他覺得微妙又奇怪。

現在想來,恐怕是無心之下的習慣和疏漏。

紅塵故人舊相識,重逢卻不知。

因為一個已經忘了,而另一個不打算說。

……

可是,為什麼不說?

***

夏樵跟周煦正在爭論那股若有似無的味道,一個牆角地板聞了個遍也找不到源頭,另一個死活聞不到。

不止周煦,大東、孫思奇他們也直搖頭。弄得夏樵有點急,生怕跟他哥的靈相有關,卻因為疏忽而錯過了。

這事不方便跟別人多說,只能找聞時。夏樵遍尋無果,匆匆跑回來,卻發現聞時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麼。

他個子很高,即便低著頭也有種挺拔孤直的感覺。

夏樵莫名有種不敢驚擾的感覺。他遲疑片刻才猶猶豫豫地走近,就見他哥轉頭朝身後望了一眼。

夏樵手里有一盞蠟燭燈,聞時轉頭的時候,光劃過了他的眼楮,那一瞬間,他的眼底居然一片紅。

夏樵驚住了,大氣不敢出。只順著他的目光望出去。

走廊的另一頭,謝問遠遠地站在那里,旁邊是已經醒了的沈曼怡和李先生,他們身上有漫天黑霧,交織彌漫。

隔著長廊和霧氣,誰也看不清誰的臉。

夏樵不明所以地收回視線,只看到他哥的眼楮在蠟燭燈映照下,半掩陰影半掩著光。剛剛那一瞬間的紅仿佛只是角度問題,或者僅僅是他的錯覺。

黯色的光照著聞時的半邊側臉,顯得他唇色很淡,輪廓卻很深,喉結和頸線都很突出,是那種冷冷清清又十分凌厲的好看,叫人不敢親近。

夏樵瑟縮了一下,怔怔地在那站著。等了很久,才看到聞時轉回頭。

他輕蹙著眉心,眸光半垂地看著某處虛空,手指捏著關節,然後拉緊了指根纏繞的傀線。

“哥你……沒事吧?”夏樵小聲問。

聞時眼皮輕抬了一下,似乎剛回神。他含糊地“嗯”了一聲,依然在理他的傀線,嗓音低低沉沉的,不知為何有點啞。

夏樵︰“那我剛剛說的那些,你听到了嗎?”

“沒有。”

他承認得過于干脆,夏樵噎了一下,立馬重復道︰“就是那個味道,你現在能聞到嗎?我總覺得那味道就在這邊,走到哪里好像都能聞到,但就是找不到源頭。”

“籠主身上。”聞時依然沒抬眼。

“籠主?”夏樵驚了一身白毛汗。如果味道在籠主身上,又縈繞在四周不散,那不就是……籠主就在他們旁邊?

可這塊地方跟樓上構造一樣,長廊全靠兩邊的玻璃鏡加寬視野,實際並不寬敞。

這里總共就只有他們這個幾個人,兩扇裝飾櫃也被夏樵打開了,再沒有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那麼籠主在哪?

他還想問聞時,但總覺得他哥現在狀態不對。

于是他沒敢多嘴,只悄悄問了周煦一句︰“你們被大火追著過來的時候,有看到什麼嗎?”

“沒有啊。”周煦回想一番,“我被奶媽嚇醒了,發現你人不在,床上就我一個。接著大東他們就沖過來了,讓我趕緊出去。我一出門就看到火從樓梯那邊滾過來,然後我們就開始狂奔。就是拐過來的時候,被一坨黑乎乎的東西絆了一下,不知道是枯枝還是——”

話說到一半,周煦突然卡住了。

他和夏樵面面相覷,臉色同時變得一片煞白——好好的走廊里,哪來的枯枝???

“多大的枯枝?在哪邊?”夏樵聲音都抖了。

“就、就靠近衛生間那邊。”周煦朝某處指了一下。

剛剛跑的時候惶急慌忙,誰都顧不上別的。老毛並不知道周煦還被東西絆過,這會兒听他一說,有了不好的聯想。

周煦所說的地方就在拐角後面,眾人轉了個身,舉高蠟燭燈一照便看到了那個東西。

它確實像枯枝,只是奇形怪狀,仿佛好幾棵歪扭的死樹連粘在一起,橫倒在衛生間里,有一部分露出門外,便是絆到周煦的那塊。

他們在這往來過很多回,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所以可以肯定,是剛剛那片火來所帶來的。

而眾所周知,正常樹枝再怎麼燒,也不會這樣黏連在一起,反倒是另一種可以……

他們腦中閃過那個可怕念頭的時候,彎腰去看的老毛剛好在“樹枝”末端看到了一張人臉。

那根本不是什麼樹枝,而是摟抱蜷縮著被燒死的人。

夏樵他們嚇得連連倒退,跌跌撞撞摔絆在地,唯獨老毛皺著眉頭在那邊數著,片刻後轉過頭來對其他人說︰“四個人。”

那些扭曲成團的“枯枝”其實是四個人。

孫思奇當場“嘔”了一聲,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又被周煦拍醒了︰“你等會兒!”

他雖然性格不怎麼討喜、膽子也不大,但腦子卻轉得很快︰“你說你夢到了做飯婆婆對吧?”

孫思奇又嘔了兩聲,臉色蒼白地糾正道︰“我夢到我是做飯婆婆,火從二樓燒下來,我拼命往樓下跑,還摔了一跤。”

“然後呢?”周煦問。

“然後被管家拉起來了。”孫思奇努力回憶,“反正到處都是火,沒地方跑了,我們就說要往有水的地方去。結果跑到半路,樓上那邊燒塌了,兩邊都沒路。然後我就被老毛叔扇醒了。”

說到這里,他其實有點後怕。因為那個夢太真實了,以至于他在想,如果自己沒有被人叫醒,會落得怎麼樣的下場,會不會真的被燒死?



“好,所以你是做飯婆婆。”周煦指完孫思奇,又指大東,“你是已經去世的奶媽,老毛對應沈家兩個小女兒之一。我自己睡到一半,先是夢見有人在尖叫說著火了,接著夢見奶媽穿著壽衣站在旁邊看著我,說︰醒醒,你睡錯地方了。”

他回味了一下,一邊覺得那一幕還是很嚇人,一邊又覺得如果奶媽沒嚇他,他可能真的會陷在夢里醒不過來。

周煦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我之前在樓上是被關在女孩兒房間的,再加上奶媽這麼說,所以我應該也是沈家兩個小女兒之一。然後耗子對應沈曼怡,病秧子對應李先生,你哥對應管家——”

他說著,轉頭看向夏樵︰“——那麼問題來了,你究竟對應的是誰?”

“沈曼翝?”夏樵下意識答道,“我之前是被關在小少爺房間里的。”

但他說完就發現不對。

沈曼翝房間里一共有兩個人——小少爺自己,還有峻哥。

沈家小樓里一共住著9個人,他們這一行8個。夏樵一直以為自己對應的是那個小少爺沈曼翝,而缺少的那個就是籠主阿峻。

可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是傀,所以他不容易受蠱惑,也不容易入夢。但這個身份是個意外,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呢?他會跟其他人一樣,在臥室里沉睡過去,然後夢見自己對應的那個人,並以對方的身份在夢里生活。

如果他對應的是那個沈家小少爺,他會夢見什麼?如果他夢見的是小少爺的生活,那阿峻仿照小少爺的事,漏洞不是更大麼?

仔細想來,這個籠里,跟沈曼翝有關的東西其實很少。

他不像沈曼怡,會笑著抓人玩真假新娘;不像李先生,總會听到麻繩勒緊的聲音;也不像奶媽,有雙停在床邊的繡花鞋。甚至直到現在,籠心已經松動,大火燒了一波,煮飯婆婆他們都出現了,他卻依然沒有蹤跡。

他的存在感實在很淡,所有和他相關的東西,都是因為阿峻才出現的。練字紙、合照、日記……

這本身就反應了籠主的一種潛意識——以自己為主,同時淡化了那個他想偽裝的人。

或者說,沈家小少爺根本就不在這個籠里,不會抵抗、不會申辯,所以阿峻才會肆無忌憚地仿照他。

所以,雖然故事里的沈家住著9個人,但現在這個沈家,其實只有8個人,跟他們一一對應。

“我明白了,我不是沈曼翝,我是阿峻。”夏樵恍然出聲。

周圍瞬間一片死寂。

“如果你是阿峻,那你對應的人……在哪呢?”周煦輕聲說。

夏樵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他應該跟了我們好久了。至少現在肯定在。”

因為聞時說了,那味道在籠主身上。而他現在還能聞到那股白梅香,聞得他不寒而栗。

就在他們滿眼驚惶,面面相覷的時候。夏樵余光看到他哥終于理完了他手指上的傀線,然後十指猛地一抓。

他手背上筋骨根根分明,瘦而有力,長指微曲著將那些傀線攏進指間,而後手腕一轉,朝左右兩邊直甩出去。

破風聲和利刃撞擊的爆裂音同時響起!

眾人轉頭一看,就見聞時滿手的傀線分別釘上了長廊兩邊的玻璃鏡。

鏡子里映著夏樵的身影,傀線另一端就密密麻麻地釘在那兩道身影上。

鏡子內外景象交錯,那些傀線仿佛翻了倍,充斥于整個空間,像布下了天羅地網。

夏樵驚呆了,根本不敢動。但鏡子里的“他”卻在網里站了一會兒,慢慢朝眾人轉過頭來。他跟夏樵差不多高,卻有著和夏樵不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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