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蕁蕁又躺了幾日,周時亦跟大包他們就再也沒出現過了,球場、辦公室……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周時亦不來倒也正常,連大包都不來了,阮蕁蕁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她問蕭南生,永遠隻得到一個答案:「十一很忙的。」
「他忙些什麼啊?」
「男人能忙啥?無非就是工作,女人……」
阮蕁蕁冷哼一聲,「女人?」
蕭南生不鹹不淡嗯了聲,偷偷挑著一隻眼觀察她的表情。
阮蕁蕁哦了聲,低頭離開。
蕭南生望著她一瘸一拐地背影,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饒有興趣地目光……嗬,這十一!
……
昨天是校慶開幕式,大寶跟余薇薇忙得抽不開身,陳琪貝忙著排練,沒有人顧得上她。
前幾天大包還能偶爾來看看她,現在索性連大包都不來了,她深深地有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晚飯時間,大寶來給她送外賣,呆不了多久又得回去忙,阮蕁蕁拆開飯盒,不慌不忙地吃起來。
她挖了一杓飯往嘴裡塞,隨口問了句:「薇薇沒來呢?」
大寶嘆了口氣,「哪有功夫,飯都來不及吃上一口,會長把我們兩個當四個人用,一天隻睡幾個小時,老娘快散架了。」
阮蕁蕁笑著:「有什麼問題,你本來就可以當三個人用啊。」
大寶白她一眼,沒好氣道:「……對,還有一個每天準時準點給你送飯。」
「實在不行,你就別過來了,我自己下樓去買點。」
大寶一愣,她知道阮蕁蕁是很怕自己給人帶來麻煩,如果是這樣她寧可不吃,忙說:「……沒事,我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偷會兒懶。」
阮蕁蕁也知道大寶是在安慰她,看她一眼,「還有幾天就文藝匯演了吧,準備怎麼樣?」
「張曼的獨舞被取消了,我們系就剩下個群舞了,大家這幾天都在沒日沒夜地排練呢,百年校慶啊,出了一點兒差錯都不是我能擔待的起的。」
阮蕁蕁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視頻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大寶托著腮說:「第二天校內網和所有論壇的視頻都刪了,聽說校內網被黑了,不知道誰幹的。哎…只是輿-論沒那麼快過去,張曼這次算是栽了,同學們本來很她關係也不親,平時在背後指指點點的人就不少,這回她是走哪兒,脊梁骨戳到哪兒。前幾天看她還跟沒事人似的,這兩天課都沒來上,估計是也受不了了。哎…這兩天還有人跟我要視頻來著,你那兒還有麽?」
哪是張曼動作快,自然是有人動作快。
這麼想想,真的是好久好久沒見過他了,阮蕁蕁垂下眸:「沒有,我早刪了。」
大寶哦了聲,然後托著腮等她吃完收拾碗筷。
過了片刻,大寶突然問,「對了,你跟大包那個朋友到底怎麼回事?」
大包?
阮蕁蕁敏銳地看她一眼,「你跟大包這麼熟了?」
大寶尷尬別開眼,「來過學校幾次。」
阮蕁蕁壞笑:「他沒事去學校幹嘛?」然後湊過去,一手勾住大寶的肩,說:「老實交代啊,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寶推開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阮蕁蕁隻當她是不好意思,也沒再多問,過了會兒,大寶又說,「說你呢,你跟那個帥得掉渣的男人怎麼回事啊?」
她臉上笑意漸漸淡了下去,「沒怎麼回事。」
大寶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想再說些什麼,不過時間到了,晚上還要排練,她得趕緊回去。
大寶走後,病房又靜下來,窗外下著雨,她靜坐了一會兒,聽著「劈裡啪啦」地聲音,拿起床頭的手機,翻出聯繫人,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她沒備註周時亦的名字,而是備註兩個字。很早之前的備註,她一直沒改。
恰如其分的兩個字:獵物。
她把他定義為獵物。
手機忽然震了起來,屏幕上顯示著「老頭」兩個字,她接起,「有事?」
阮明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蕁蕁,爸爸要出去幾日,家裡鑰匙在老地方,你要是回來自己弄吃的啊。」
其實阮明山知道她不怎麼回來,就算他出去幾日再回來,她也不一定會發現,只是太久沒打電話,他有點想念女兒的聲音。阮蕁蕁幾乎很少跟他打電話,沒事不會打,有事基本也不太打,就算斷了腳這種事,她也從來不會告訴他。
兩人的感情一直寡淡。大概是從她母親死之後開始吧,這條縫隙,這幾年他縫縫補補,最終都逃不過被撕裂的命運。
十三歲之前,她母親還在的時候,阮明山跟她感情還是很好的,阮蕁蕁也愛粘著他。阮明山是做古董生意的,家裡陳列著大大小小的古董,整個家裡,大概他最心疼的就是這些寶貝了,阮蕁蕁要是一個不小心給磕了碰了,他第一反應就是先撿起寶貝看看有沒有磕壞了。
不過那些記憶都已經很模糊了,阮蕁蕁握著電話,淡淡嗯了聲。
「你要是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
「這幾天冷了,多穿點衣服,錢夠不夠?」
「夠。」
「好。」
阮明山嘆著氣掛了電話。
病房內又陷入一片沉靜,她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重新翻出周時亦的號碼,食指輕點,然後撥了出去。
「嘟……嘟……」電話提示音響過好久,久到阮蕁蕁以為他不會接這個電話。她正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對面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有事?」
她握著電話翻了個白眼,調侃了句,「怎麼?沒事不能找你?」
電話靜了很久。
窗外的夜色彷彿披上一襲黑色的外衣,卻很嬌嗔。
景色宜人。
阮蕁蕁耐心地等著對面的回答。
聽筒裡是淺淺的呼吸聲,良久,才聽見對面傳來,聲音極淡卻克制,「找我做什麼?」
阮蕁蕁低笑,「當然是做我想做的事。」
她聽見周時亦淺淡地嗯了聲,低沉清冽,如一壺清酒,「那你想做什麼?」
阮蕁蕁只是笑,不語。
靜默,一室靜默。
誰也沒有開口。
半晌後,聽見他口氣略有些嘲諷地開口:「喜歡我?」
「周時亦…」
「怎麼,不是?」
「……」
他聲音沉了下去,「我又自作多情了?」
電話被掛斷,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阮蕁蕁盤腿坐在床上看著手中的電話,真是見了鬼了。
周時亦問是不是喜歡他的時候,心跳居然莫名加快,這種感覺,這麼多年,真的沒有過,她還沒反應過來,電話已經被自己掛斷了。
哎……要不要再打個過去?
手指再次觸上那個名字,又縮了回來。
……
金甫公寓b座。
周時亦長身玉立站在院子裡,低頭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扯了扯嘴角。
裡頭有人喊他名字。
周時亦不動聲色收好電話走回去。
一走進去,暖氣圍聚,大包湊上來,表情賊兮兮的,「躲外面給誰打電話呢。」
周時亦聳肩抖開他的頭,直接按下關機鍵,放進褲兜裡,側頭看了大包一眼,淡聲道:「很閑?」
大包撇撇嘴,往後退了一步。只聽周時亦轉頭問沙發上的徐盛,「視頻怎麼樣了?」
徐盛低著頭刷微博,頭也沒抬,說:「差不多了,花了老子十萬,這筆錢我他媽都可以買個伺服器了。」
媽的,要是被老徐知道他這麼花錢,估計都能從國外飛回來掐死他。
別看老徐錢多,但是老徐摳門。
大包不理會他心痛的表情,說:「反正你錢多。」
徐盛這才從手機裡抬頭,拎起沙發枕朝他飛過去,咬牙,「我錢多?我錢多拿來燒啊!」
大包笑著躲過。
徐盛真的是討厭死他敏捷的身手了,奈何自己又打不過他,別說自己,就是徐長城派給他的幾個保鏢都不一定打得過他。
他叼著煙,說:「大包,你要不別做那份工作了,我什麼時候跟老徐說說,讓你做我的保鏢,薪水肯定比你現在高,這樣咱們倆人還能天天一起玩兒。」
大包鄙夷地看他一眼,「阿盛,你不懂什麼叫夢想。」
「呸!」徐盛冷笑:「別告訴我你夢想就做一名消防隊員。」
大包不服,「怎麼,你看不起消防隊員?行,下次你家著火,有本事別打119。」
徐盛冷哼,「行啊,老子燒完這棟大不了再買一棟。」
「……」
好,你有錢,你任性!
周時亦靠在沙發上抽煙,看著兩人打鬧,不發一言,旁邊還坐著一樣沉默的小白。
言歸正傳。
氣氛忽然緊張起來。
有人敲了敲門,大包跑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張曼,「你怎麼來了?」
張曼一言不發,走進去。
她走到周時亦跟前站定,看了眼旁邊的小白,說,「聽說你們查到了?「
周時亦不說話。
小白點頭,應了聲,「嗯,十一查到ip了。」
張曼:「是哪裡?」
周時亦仰靠在沙發上,還是剛剛的表情。
幾人互視一眼,小白說:「你別管了。」
張曼懂了,肯定是周時亦不讓他們告訴她,她說:「我知道這次是事情是我不對。」
周時亦哦了聲,「哪裡不對?」
「我不該給你們帶來那麼大麻煩。」
他皺眉:「還有呢?」
「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去醫院打人。」
周時亦眉頭擰的更緊。
其實欠她一個道歉的,又何止是張曼一個人。
他一言不發轉身上樓。
……
之後一周,阮蕁蕁可以下床走路了,跟大寶商量要回學校去看文藝匯演。
大寶覺得不妥,她行動還不是很方便,文藝匯演人那麼擠,萬一要是摔倒了,不敢往下想,愣是沒給答應。
其實她也不是什麼執著的人,不看就不看唄,也沒什麼打緊的。
到了晚上九點多將近十點的時候,文藝匯演快結束了,她還是決定回去看看,順便回寢室拿點東西,畢竟是百年校慶,錯過了可就沒了。
當她走到寢室樓下的時候,那裡正停著一輛黑色的輝騰,倚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半個月沒見了吧。
周時亦的頭髮理得更短了些,側臉輪廓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更加冷硬,他穿著大衣,依然能看出身材很棒,阮蕁蕁想,如果脫了衣服,身材一定比那時好。
咦,他在她寢室樓下幹嘛?
校慶剛結束,身邊人群熙攘,一些細碎的私語伴著風聲穿過來。
「最近這帥哥經常來找陳琪貝誒。」
「他好高啊。」
「很有味道誒。」
陳琪貝從樓上走下來,宛如高貴的公主,走到他的車旁邊,眼裡散著光。
周時亦轉過身,餘光瞥到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淡淡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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