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警察以最快的速度從X大搬來了宮應弦需要的化學試劑和器皿。
宮應弦讓人拿著試紙,在還沒有檢測過的每一部電梯出口處的地毯上大面積掃一遍,並做好標記。
宮應弦就在大堂的桌子上擺起了瓶瓶罐罐。
任燚好奇地看著他,但沒敢開口問,怕他分心。
而余光瞄到了任燚的宮應弦,一邊往一個個培養皿裡滴反應劑,一邊解釋道:“你記得鴻武醫院的爆炸物嗎?”
“記得,雙氧水和有機磷,加上能夠爆炸的處理。”
“白赤城身上還是那些東西,只不過,根據你的描述,應該是改良過了。”
“我記得那個東西一點點就能把大理石地面炸出坑來。”
宮應弦點頭:“它的爆炸範圍不大,但是威力很猛,炸死炸傷中毒,對人體威脅很大。調來的那兩部儀器速度太慢了,我直接用金屬鹽藥劑做除磷處理,生成磷酸鹽化合物,肉眼看不出來,顯微鏡能看出來。”
“就用那個試紙嗎?”
“對。你進機場的時候,安檢人員會拿紙在你箱子上蹭一下,然後再用儀器檢測。這些化學粒子非常非常小,會形成電離子在人的電場周圍漂移,如果你接觸過危險化學品,雖然肉眼看不出來,但是儀器能檢測出來。白赤城在進入酒店之後,就幾乎沒有出過房間,但是他的同夥進出過,他的同夥跟他接觸過後,又走過酒店某一層樓的地毯,那麼地毯上就會有殘留,這樣我們就能知道他的同夥都去過哪裡。”
任燚想到了什麼:“可是,你們剛剛說他的同夥早上已經離開酒店了,而白赤城又幾乎沒出過房門,那麼綁架人質的又是誰?”
“等我們找到人質就知道了。”
各個樓層的試紙很快就收集來了。
宮應弦將它們放進有反應劑的器皿,然後用顯微鏡集體觀察,沒過多久,便道:“找到了,十二層,就在白赤城樓上。”他道,“讓小譚調12樓的監控,看能不能鎖定是哪一間。”
邱言揮了揮手,兩指間夾著通用門卡:“先上去看看。”
邱言和宮應弦帶著幾名警察上了樓。
又深又窄又暗的走廊盡頭,是一扇窗,由於西曬的緣故,窗戶被強光包裹,勉強只能見其輪廓,令人不由地聯想到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通道。
眾人的心都緊繃著,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面對的是怎樣狡猾又殘忍的敵人。
幾分鐘後,譚昊純有消息了。
“應該是1206,這間房間在疏散的時候沒有人出來,監控上顯示服務員在疏散的時候敲了門也刷了卡,但門不知道為什麼沒開,服務員著急照顧老年客人,就走了。 ”
眾人來到1206房門前,邱言掃了一眼門手上掛著的“請勿打擾”,用力砸了兩下門:“有人嗎,有人嗎!”
裡面沒有回應。
邱言用門卡刷房門。
房門果然沒有反應。
“會不會是消磁了?”邱言用卡試了試隔壁,叮地一聲,房門開了,“看來是門磁被從裡面破壞了。”
“嗯,疏散的時候服務員刷了每間房門檢查,只有這間沒開。”
“怎麼辦?”
“讓我來吧。”任燚道,“這種鎖好開,如果裡面沒有反鎖或上鎖鏈的話。”開鎖是他們消防工作中的重要技能,他們甚至有全套的開鎖工具,只不過他們更願意為了救人而開鎖,而不是當開鎖師傅。
任燚從邱言手裡接過門卡,小心翼翼地插進門縫裡,搗鼓來搗鼓去的,不一會兒,只聽“咔”地一聲,門鎖被一張小小的房卡頂開了。
邱言道,“任隊長,有兩手啊。”
“是啊,但輕易不敢露,尤其當著警察的面兒。”任燚說著就要推門。
“別動!”宮應弦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門把手。
任燚嚇了一跳。
“小心點,你退後。”
所有警察都拿出了槍。
宮應弦一手持槍,一手抓著門把手,他側靠於門邊,小心翼翼地往裡推,並仔細觀察著門縫,在確定門上沒有任何機關後,才一把踹開門,舉著槍,在目所能及的範圍內快速搜索著。
這是一個套間,他們一進來看到的是客廳,穿過客廳才能到達臥室。
任燚這時候不敢礙事,等在後面見他們都進去了,才好奇地往裡探頭,只聽裡面傳來幾聲咒罵。
任燚跟了進去,來到臥室,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臥室那張兩米大床的雪白的被子上,被化學品燒出了一個大大的英文單詞——FIRE。
但是沒有人。
邱言怒罵道:“草,我們被耍了。”
宮應弦面無表情地說:“如果真的這麼簡單能找到人質,反而不像是他們的行事風格了。”
邱言煩躁地扒了一下濃密的長捲髮:“都堵在這兒乾嘛,留兩個人取證,其他人出去。”她自己率先往外走去,“查一下這間房是誰開的,人能不能聯繫上。”
宮應弦道:“我讓小譚專門查這層樓的監控,到底是什麼時候有人進出了這間屋子。”
任燚皺著眉,腦子裡全是那大大的被腐蝕出來的“FIRE”,感到極度地不適。他們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人質情況的準備,唯獨沒想到會是“沒有人質”,準確來說,是人質不在這裡,至於在哪裡,是誰,有幾個人,他們至今都一概不知。
這個酒店有五百多間客房,地處交通要道,入住率極高,今天疏散的人——客人和酒店員工,少說有六七百人,要在今天之內查出誰失踪了,幾乎不可能。
怪不得白赤城說,他們還會回去找他。
宮應弦打完電話,剛要找邱言說什麼,邱言的手機也響了,她接了電話,剛聽了兩句,就大驚失色,聲音都在發抖:“他人現在怎麼樣!我、我馬上過去!”
“邱隊長,怎麼了?”任燚看著邱言瞬間蒼白的臉,頭皮都炸開了。
邱言咬緊了牙,肩膀因為極度憤怒而顫抖著:“張文的屋子裡預設了機關,阿強等六個人被炸傷了。”
任燚頓覺大腦呈現短暫地空白。
他所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倖,也被踏碎了。
真的是張文。
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年輕人……
只要一想到這個人在與自己共處的那麼長時間以來,都在想方設法的算計他們、利用他們,甚至有無數的機會害死他們,他就毛骨悚然。
宮應弦急道:“蔡強怎麼樣了?”
“在醫院,我現在要過去處理現場。”邱言用力呼吸,壓抑下悲憤,滿臉疲倦地說,“應弦,這裡交給你了,可以嗎?”那句“可以嗎”,口吻中幾乎帶了一絲下意識地懇求。
宮應弦握了握她纖瘦地肩頭:“言姐,你放心去,這裡交給我。”
邱言急匆匆地走了,宮應弦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才允許自己的情緒稍稍失控,他一腳踹在隔壁的房門上,白玉般的臉此時卻是陰霾密布。
任燚安撫道:“別急,他們會好的。”這話說出口,連他自己也感覺到綿軟無力。
宮應弦深深地望著任燚,啞聲說:“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能早一點抓到紫焰,很多人原本可以不用受傷。”
任燚斥道:“我說過很多遍了,你不要再大包大攬的。敵人在暗我在明,我們對抗的還是一個已經根植了許多年的X教組織,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無辜者的傷亡,是施加者的錯,不是你的錯。”
宮應弦的嘴唇輕輕抖著。
任燚輕聲道:“應弦,我也有很多很多沮喪的時候,沒有救下人的時候,看著受害人在自己面前死亡的時候。每個消防員都經歷過痛苦自責無助,才能成長為一個成熟的消防員,我在面對年輕戰士們的自我懷疑時,經常把我的隊長告訴我的那句話告訴他們,比起我們沒能救的人,我們救的人更多。你也一樣,你只看到你沒能救的人,你知道自己救了多少人嗎。”
宮應弦小聲說:“你總是安慰我。”
“是安慰你,也是鼓勵你,因為這都是實話。”
宮應弦感激地看了任燚一眼,再多的頌讚,再多的勳章,比不上這個人的一句理解和誇獎。
他還想說什麼,手機又響了起來,是譚昊純。
“餵,查到了嗎……什麼?之前怎麼沒發現?”
掛了電話,宮應弦臉色依舊難看:“12層的監控曾經掉線過幾次,內容有缺失。因為監控量太大,之前沒有特別關注這一層,沒有發現。”
任燚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白焰玩兒了我們一把,大概正等著我們回去找他,好好嘲笑我們一番呢,走吧?”
宮應弦悄悄握了握任燚的手。
“即便是這個時候,我也不怕。”任燚道,“你知道為什麼嘛,因為每次你都能化險為夷,每次你都能把我安全的帶回家,這次也不例外。”
宮應弦用感激地目光看了任燚一眼,任燚總說自己救了他無數次,這種說法不全面。
他們一直在互相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