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去哪兒了?
九王爺的這一不知所蹤,可急壞了軍中一眾將軍們。
一如以往,在眾人毫無頭緒的時候,問一問小四子,成了最好的辦法。
小傢夥伸手輕輕一指,一句「九九在那裡呀。」成功點燃了眾人的希望。
而順著小四子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眾人又困惑了——小四子指著的是軍帳的方向。
賀一航茫然,看了看身旁的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和白玉堂也在朝著軍帳裡望,莫不是在帳篷裡?
歐陽少征跑進帳篷裡,連桌子都掀開看了一遍,一臉茫然地看帳外眾人——哪兒呢?
公孫眯著眼睛,伸手將小四子抱起來,衝進了軍帳,問,「在哪兒啊?」
小四子依然指著前方。
眾人再一次望過去,發現……小四子指著的是軍帳之中豎著的一幅巨大的西域地形圖。
賀一航趕緊將那張地圖拽了過來,問小四子,「趙普在哪個位置?」
小四子往前一探身,點住了地圖上的一個位置。
早已將西域地圖背得爛熟於心的歐陽少征和門口站著的葬生花幾乎是一起開口,「天坑!」
賀一航將小四子交還給了公孫,就要帶人去找,展昭攔住了他,「我們去,你在軍營裡留著,以防有什麼意外發生。」
歐陽也點頭,「我去,你在這兒穩住。」
賀一航憂心忡忡,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決不能離開軍營。
天尊和殷候讓幾個小的放心,小四子都沒鬧,趙普肯定沒事兒。說完,倆老爺子就沒影了。
展昭和白玉堂趕忙也跟去了,小良子緊隨其後。
公孫哪兒肯在軍營裡等啊,爬上了么么的背,小四子在下邊直蹦躂,霖夜火抱起小四子也跟了上去,么么馱著三人,跟著展昭和白玉堂往天坑的方向飛去了。
而歐陽少征和鄒良也帶著兩路人馬殺出黑風城,去救他們的元帥了。
一轉眼,軍營裡走了小一半兒人,賀一航在軍帳裡來回踱步,也是難得見這位沉穩的副帥這麼著急。
而軍營門外,除了一眾撓頭等消息的副將之外,還有幾個人倒是挺輕鬆,葬生花、天殘、藍弁和薛燼。
葉知秋被留在軍營給賀一航搭把手,因為沒得去而急的直蹦,卻瞅見他師伯和那三個老頭挺淡定在喝茶。
葉知秋也納悶,跑過去問,「師伯,你們不急啊?」
天殘拽過葉知秋,讓他在自己身旁坐著一起喝酒吃宵夜。
葉知秋仰著臉看眾人。
薛燼見他毛躁,笑著搖了搖頭,「不覺得除了趙普之外,還少了個人麽?」
葉知秋微微一愣,歪頭一想,忽然就眉頭一松,「啊!」
……
放下軍營之中亂成一鍋粥不說,且說趙普。
九王爺究竟在哪兒呢?
趙普此時,就站在天坑旁邊。
時間已至深夜,圓月高掛繁星似海,夜晚的大漠壯美而寧靜。
白天黑如油墨的天坑,到了夜晚,卻如明鏡一般。
反著月光的天坑表面,呈現一種奇異的銀色,如鏡又如冰,表面月輝之下,是倒映的星空,彷彿縱身躍下,就能通往另一個世界。
九王爺就這麼站在坑邊的坡上,他背著手,微微地低著頭,目光注視著坑中的星鬥,臉上沒有任何的神色變化。
夜風吹拂起趙普微亂的發,黑色的衣服,幾乎與夜色的大漠相融合,只有皇家服飾藏於衣料中的隱龍紋,在月光下卻是明顯了起來。遠遠望去,身上似有九條若隱若現的龍盤繞,衣料隨風微動,那九條龍,也似蠢蠢欲動。
九王爺站了一會兒,緩緩抬起頭,望向對面的陡坡。
坡上並無人,只有一把不知何時插在那裡的刀。
月光下,刀身反著銀光,刀上的紋路和銹跡都清晰可見,從外形和鏽蝕的程度來看,這是一把古刀了。
九王爺盯著那把刀看了一會兒,開口,「大費周章把我找來,就為了給我看一把破刀?」
隨著趙普的話音落下,對面的山坡後邊,緩緩地,走上了一個人來。
從身形看,這人一副少年模樣,也就那麼十多歲。
借著月光,趙普看清了對面人的樣貌——一個少年,一雙黃眸,以及耳朵上,一個造型奇特的牛角鏤空耳飾。
趙普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也沒說話。
那人也打量了一下趙普,沉默了片刻,開口問,「你好似並未中我的攝魂之術。」
九王爺無所謂地一聳肩,「我好歹也是白鬼王教出來的,而且我之前領教過殷候的攝魂術,你內力雖高,但攝魂術和幻術都馬馬虎虎,起碼比起那兩位老爺子是差遠了。」
那少年笑了一聲,不解,「你既未中招,為何獨自前來?是自信過度,還是嫌自己命長?」
趙普背著手抬頭看看月光,倒是很自如,「我家小神仙金口已開,說了我今日逢凶化吉,所以我哪兒都敢去,沒什麼可怕的。」
少年仰天笑了兩聲,笑聲帶著一絲乾啞,似乎已歷經滄桑。
笑完之後,他看趙普,「有膽色,那你不問問我是誰麽?我引來了天下江湖人,遼國西夏兩路大軍,布了四邪之陣,這一切,就是為了將你引到這裡來,你那麼聰明,不如猜一猜,我有什麼目的。」
趙普微微地點了點頭,嘴角帶出了一絲笑容來,「你是什麼人是什麼目的,我上哪兒猜去?我趙普一直都隻說自己知道的,從來不去猜些沒根沒據的。」
少年微微搖了搖頭,還沒等他開口,趙普卻緊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正巧知道。」
那少年問,「知道什麼?」
趙普伸手,示意了一下他的那個耳飾,「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耳飾是什麼意思,隻當是一種西域罕見的裝飾品。」
那人疑惑地側過頭,似乎也沒想到趙普竟然會說到他的耳飾。
「我雖然西域出身,但是對西域的風俗並不算太了解,我小時候跟漢人接觸的時間也更多,不過麽……」趙普淡淡一笑,「說來巧了,我偏偏就知道這種形狀的耳飾是什麼意思,也多虧了這玩意兒的提醒,大爺早有防備,沒中你的招。」
少年一愣。
趙普不緊不慢接著說,「我娘當年離開中原之後,帶著我逃回部族。雖說她從不提起,但我知道,她還是想念我爹的。畢竟在我出生的前一天,兩人還是恩恩愛愛,轉眼不到一天光景,就反目成仇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娘脖子上都掛著這樣一個類似形狀的飾品,一直到我記事,這東西都還在。直到我五六歲,那個飾品才被她拿了下來,放在了家中祠堂裡,從此之後再沒佩戴過。這個形狀的飾品,有一個只在西域貴族之間流傳的名字,叫浮珥,是忘情的意思。」
趙普的話說完,一陣微風過,風穿過那少年佩戴的耳飾上的空洞,有一種類似地哼唱一樣,極細微、極輕緩的響聲傳出,接近於情人間的耳語一樣,異常的溫柔。
那少年呆愣了片刻之後,再一次仰天大笑,笑聲悠遠……那笑聲伴著頭頂轉移著的星空,異常蒼涼。
趙普聲音平緩,似乎有些悵然,「我娘以前跟我說過,什麼人會帶忘情之物?長情之人。什麼時候將忘情之物取下?真正忘情之時……你這耳飾佩戴了至少百年了吧……我雖不知你身份,但我知道,你是世間少有的長情之人。人活一世什麼最苦?想要忘情卻偏偏長情之人最苦。我雖不是什麼熱衷於風花雪月的才子佳人,卻知道,長情之人若是能忘情,願意付出一切。而若是有機會挽回所愛,他可以讓別人付出一切。你是愛上了誰了?或者說百年前,你失去了誰了,讓你如此不甘?兜兜轉轉好幾世,也要將人搶回來?」
「哈哈哈……」
那少年的笑聲再一次傳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笑聲似乎撕破了夜空,這一剎那,彷彿輪轉著的星辰都停了下來。
「趙氏子孫是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後代?為皇者皆無情無義,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懂情的?」少年雙眼都亮了,饒有興緻地打量著趙普。
九王爺搖了搖頭,「所以我這輩子都當不了皇帝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說是無情無義的皇帝好,還是情深似海的皇帝好呢?」
那人緩緩抬起頭。
「當然是無情無義的好了!」九王爺微微地笑了笑,「天下為君者,但凡國富民強的,皆鐵石心腸。愛江山還是愛美人,要比過之後才知道。怎麼比?為天下舍摯愛,還是為摯愛舍天下!為了一個人,別說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了,就算神佛擋路,也都要斬盡殺絕的,這種大多是留下千古罵名的昏君……你說是不是啊?聖靈王。」
趙普「聖靈王」三個字一出口,瞬間大漠之中狂風大作
九王爺微微一抬手,擋了一下撲面而來的風沙。
只見那少年突然抬起雙手,閉上雙目面露微笑,似乎心滿意足。
隨著他的舉動,原本平靜的天坑水面,忽然沸騰了起來。
趙普看著翻滾的水面正在一點點地漲高,漸漸地,水面上形成了一個個黑色的人形,而原本黝黑如墨的水面,正漸漸變得清澈起來。
九王爺微一皺眉。
「你竟然猜到我的身份。」那少年猛地抬起頭睜眼,那雙盯著趙普的眼睛,從黃色,轉變成了金色。
趙普一皺眉,就感覺對面一股兇猛的黑色內力撲面而來,趕緊抬雙手運足內力往外一推……
那股內力在空中被推了回去,但趙普還是後撤了一步。
九王爺一撇嘴,忍不住暗道了一聲——謔!這內力夠猛!
「不錯麽!竟然能擋回來,不過可惜……」那少年緩緩地抬起手,「我的目的,並不是想要你的命……」
隨著他的話,那些水面上的人形漸漸地聚集到了一起,天坑的水面之上,那些黑影融合,不一會兒,半空中就形成了一團黑色的有形內力,內力之中似有萬千亡靈正在糾纏嘶吼,隔著老遠都能感覺邪氣逼人。
九王爺一挑眉,「這個厲害!」
「趙普,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身體。」
聖靈王一句話,九王爺有些困擾地搔了搔頭,「這個不好吧,你問過我家書呆沒有啊?大爺有主了!」
聖靈王冷笑一聲,「世人都想搞什麼神鬼邪魔,殊不知想要天下大亂,並不需要那些東西,只要你一個趙普就可以了!」
說完,少年猛地一抬手,那股黑色的內力如同怪獸,雷霆萬鈞之勢,朝著趙普撲了過來。
九王爺望天,似乎挺無奈,只是他並沒有上手去擋,而是猛地往後撤了一步,喊了一句,「家務事你們自己解決好不好啊……」
隨著趙普往後這一撤步,一個人影從黑暗之中閃了出來,往趙普眼前一站,一抬手……瞬間……狂風一滯,那股撲向趙普的內力被迎面而來的另一股黑色的內力撞飛了出去,黑水天坑之中大水炸開,水浪裹挾著黑色的內力直衝天際。
剛剛趕到的展昭和白玉堂被這驚天的巨響聲嚇了一跳……抬頭看,就見天尊和殷候不知何時已經趕得到了,就站在前方不遠處的高坡上,望著天坑的方向。
與此同時,遠處龍鳴之聲傳來,公孫抱著小四子,坐著么么就飛過來了。
他們和身後的霖夜火都看到了那股內力和水浪在星空中炸開,再看四周,彷彿天降大雨……水花落下,如同黑色的滾珠,嘩啦啦落了滿地。
「爹爹看呀。」小四子伸手一指下邊,示意公孫看,「九九在那裡呢!」
公孫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是落了回去。
此時,趙普正完好無損地站在天坑邊,他身前,站著黑水婆婆。
此時,黑水婆婆銀色的短髮正隨風微揚,四周圍還瀰漫著一股強大而詭異的內力,眾人都覺得心跳加速,四周圍寂靜無聲,窒息的感覺。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天尊和殷候。
倆老爺子則是正面帶疑惑地看著前方的情況。
殷候小聲問天尊,「誰啊?以前出現過麽?」
天尊眯眼瞅他,「你都沒見過啊?我就說眼生。」
天坑的水面漸漸平靜了下來。
黑水婆婆緩緩一抬手,對身後的趙普,以及正準備上前看個究竟的眾人說了兩個字,「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