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傷的日子過得飛快,邵澤躺了不到兩天便下床了,顧瀟和景昊雖然帶著傷,但精神都不錯,只需要再休養一陣便能痊癒。
顧瀟簡單問了問邵修容的情況,得知已經順利度過48小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便點點頭,繼續養傷。邵澤問過他的想法,顧瀟隻淡淡的答了一句「不意外」,顯然不準備多談。邵澤試著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估摸老爸是有些不知道該對邵修容做什麼評價,於是不再追問,為他蓋好被子,轉身出去。
他們住的是高級套房,一共兩間臥室,旁邊的便是他和景昊的房間,他推門進屋,見景昊已經醒了,便對他笑了笑,坐在床邊認真的開始削蘋果。
他微微低著頭,睫毛彎起好看的弧度,顯得特別乖巧,景昊靠著床頭靜靜看了一陣,忍不住拍拍身側的位置,邵澤把切好的蘋果放進果盤,配合的坐過去,景昊的眸子化開一片柔和的光,將他拉到懷裡抱了抱。
自從醒後他便發現邵澤變得很聽話,而且比之前更加願意和他親近,搞得他差點以為這人的信息素由於前幾年壓抑得太徹底,又要進入下一輪發情期了,為此他還特意在這人頸窩嗅了嗅,察覺信息素並沒有變化,便猜到可能是擋子彈的時候嚇到邵澤了,心裡登時一軟,所以經常這麼抱著他。
邵澤有些怕碰到他的傷口,便輕輕靠著他,沒敢太用力的回抱。
景昊揉揉他的頭,扳著他的下巴溫柔而纏綿的和他接吻,直到身體都有些熱了才戀戀不捨的放開,繼續抱著他,一邊與他閑聊,一邊過完平靜的一天。
邵上將曾來過幾次,表面雖然仍是平日那副樣子,但心裡卻著實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在那種情況下沒有出人命、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接下來只要讓自家兒子放手,他就能徹底為這件事情畫上句號。
這家醫院在當地很有名,環境特別好,較之前的半個月,這幾天倒是難得清閑。
玄木宴被叫了來,最近時常出入這裡。邵澤撞見過幾次,便趁機和他談了談,想弄清催眠是不是真的結束了。玄木宴了解他的性格,心想如果不說實話,這人搞不好會親自去試驗一下,萬一造成新的麻煩就糟糕了,而且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於是點點頭,溫柔的說只有三次。邵澤這才滿意,扔下他走了。
如此平靜的過了一段時間,顧瀟和景昊身上的小傷已經癒合,顧瀟便提議轉院離開十一區,他看著邵澤,揉揉他的頭:「折騰這麼久我也累了,走吧兒子,回家。」
邵澤不禁問:「那邵修容呢?」
「他連續高燒,那段時間意識模糊,你外公趁機讓玄木宴為他做了催眠,所以他現在只知道他有一個妹夫和一個外甥,不再記得其他亂七八糟的事,」顧瀟頓了頓,輕聲說,「他的傷好了一大半,你可以去看看他。」
邵澤沉默半晌,最終嗯了一聲,開門離開。
邵修容的病房在走廊的另一頭,也是一間套房,彼時陽光正好,雪白的窗簾被微風吹得輕輕擺動,一派靜謐。助理盡責的守在旁邊照顧,見邵澤進來,瞬間一凜,叫了一聲澤少爺。邵修容正靠著床頭看文件,聞言便看了他一眼,玩味的打量片刻,笑著挑眉:「你就是小柔的孩子?過來。」
他的眉宇間仍透著往日的冷傲和狂妄,氣勢很盛,看來性格沒變,邵澤暗自沉吟,慢慢上前,猶豫一下:「你好點了麽?」
「挺好,就是傷到了頭,有些東西還記不太清楚,」邵修容遲疑一下,補充,「不過無所謂,都不是重要的事。」
邵澤不清楚這是不是催眠的效果,輕輕嗯了聲。
邵修容與他聊了幾句,隨口問:「我聽說你父親也受了傷,他怎麼樣了?」
邵澤頓了頓,眨也不眨的望著他:「沒什麼事,好得差不多了,我們最近就要離開。」
邵修容點點頭,不再多問,開始聊些別的,邵澤耐心的坐了片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便起身告辭,邵修容定定的望著他的背影,等助理送完他回來便玩味的問:「我和他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助理頓時一驚,強作鎮定:「沒有,怎麼?」
「隨便問問,」邵修容勾著淺笑,「我覺得我不太喜歡他,和性格長相沒關,僅僅是他的存在就讓我有點反感,不過沒到厭惡的地步,他是小柔的孩子,按理說我不會出現這種情緒,那麼我討厭的其實是他的父親?」
助理默然,愛了這麼多年求而不得,最後弄到同歸於盡的地步,這人的心裡有沒有一點點的怨恨呢?
他張了張口:「……嗯。」
邵修容應了聲,繼續翻看文件。
為了以防萬一,邵澤離開後又悄悄的回來了,他靠著臥室旁邊的牆上,靜靜聽著裡面的談話,終於確定邵修容是真的被催眠了,否則依這人偏激的性格,在得知他們要走時絕對會做些什麼,而不會這般冷靜。
他微微垂下眼,沒了感情困擾,邵修容以後將會是高高在上的黑道老大兼財團老闆,深受無數人的仰慕與欽佩,但這個人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曾經那麼用力的、瘋狂的、不計後果的深愛過一個人。
若以前的邵修容還在,現在會是什麼感覺?
邵澤隻覺老爸和景昊被傷害的怒氣終於平復,在心裡輕嘆一聲,一步步離開了病房。
——再見,邵修容。
顧瀟原本打算和兒子分開走,直接回DR,但聽說自家兒子很可能要結婚,便沉默一秒,決定拉著兒子一起回DR,他摸摸兒子的頭:「我還沒養你幾年呢,不能這麼快就和別人跑了。」
邵澤伸爪子拍開他的手:「這都是你的功勞,你的。」
顧瀟強調:「我只是想給你找個伴,沒說讓你這麼早嫁人,我好不容易找回你,你一走就又剩我一個人了,不孝子。」
「我允許你給我找個後媽。」
顧瀟頓時掐了把兒子的臉。
邵澤盯著他看幾眼,挑眉問:「說真的,我外公昨晚和你談了那麼久,都說了些什麼?」
「讓我好好照顧你,別那麼早把你嫁出去,尤其是嫁給黑道老大,」顧瀟一本正經,「所以跟我回家吧。」
邵澤不答,繼續盯著他。
顧瀟有些無奈:「兒子,你可以偶爾裝裝傻。」
「我就知道肯定是邵修容的事,外公怎麼說的?」
「他還是那個觀點,看我們自己的意願,他雖然給修容做了催眠,但不代表他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如果我有一天想通了,他不會反對,畢竟這些年修容一直纏著我,或許……」
「或許等他冷落你,你就不適應了,」邵澤接道,「但他把你忘了,已經不稀罕你了,你要是真想通,搞不好就是你追他,然後你們的立場就對調了……」他頓了頓,想象自家老爸決然的拎著炸藥包和邵修容同歸於盡的場景,一臉嚴肅,「我還是早早嫁人算了,免得糟心。」
「胡扯,完全沒影的事。」顧瀟嗤道,望著自家如花似玉的兒子,忽然問:「真的決定了?」
邵澤知道他指的是結婚,眨眨眼,認真和他對視:「嗯,我喜歡他。」
顧瀟沉默一陣,終是沒有說什麼,將他拉進懷裡抱了抱。
DR的辦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收拾妥當準備出發,邵上將目送他們走遠,接著回病房去看邵修容。
邵修容正讓小護士換藥,他的Alpha信息素很強,護士恰好是Omega,不可抑製的被他所吸引了,所以換藥的過程相當緩慢,時不時的看看他,但見邵修容一臉的不為所動,最終隻得戀戀不捨的離開。
邵上將一直站在旁邊,不禁開口:「她好像挺喜歡你。」
「看出來了,」邵修容嘴角一勾,「可我不喜歡Omega。」
身為Alpha竟然不喜歡Omega,那你喜歡什麼?Alpha?邵上將靜默一下,正在思考這輩子到底能不能有個孫子或孫女,就聽他補充說:「我覺得Beta挺好。」
邵上將微怔,說了句你喜歡就行,並沒有深想,但幾天后他便知道兒子喜歡Beta是因為玄木宴偷偷加了一個催眠,把那些濃烈的感情都轉移到溫柔聰明漂亮的Beta身上了,玄木宴是邵修容睜眼看到的第一個Beta,又恰好符合那些條件,於是瞬間產生了好感。
玄木宴守了這麼多年的材料,終於要到手,便溫柔的邀請他去八區做客。邵修容對他相當有感覺,幾乎想也不想便同意了。助理髮現老闆對人家的興趣,頓時眼前一黑,暗道好不容易從顧瀟的坑裡蹦出來,您緊接著就又跳了一個更深的坑,您老想幹什麼?和玄木宴一起毀滅麽?
他深深的覺得太危險,急忙通知邵上將。
彼時那二人已經離開,原本很順利,可邵修容忽然想在半路玩車震,玄木宴自然不同意,於是毫無懸念的發生了摩擦,打鬥中汽車失去控制,轟隆一聲撞到了樹上。邵上將恰好趕到,望著這兩個沒下限的人,血壓嗖嗖往上漲,差點氣暈了,他快速將人拎回來,讓玄木宴解催眠,並請了四五個醫學界的人才守著,確保他不會再做手腳。
玄木宴看看自己被扯爛的衣服,回想當時混亂的場景,也覺得這辦法不太靠譜,何況這催眠可有可無,依邵上將的脾氣搞不好會直接宰了他,便思考一下,配合的解了,準備想別的方法把材料弄走。
邵上將見事情完成,二話不說便把兒子接回家,並吩咐警衛以後別放玄木宴進來,這才回臥室。邵修容已經醒了,正靠著床頭出神,他自從第一次做完催眠便經常這樣,邵上將腳步微頓,盡量放緩聲音:「在想什麼?」
「……沒什麼,」邵修容輕聲說,「只是很多事記不太清楚。」
「記不清就不要記了。」
邵修容不置可否,透過落地窗望著外面的艷陽,忽然道:「爸。」
「嗯?」
「我總覺得我身體的一部分好像死了,永遠也活不過來了似的。」
邵上將頓了頓:「你病了,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不,那是種奇怪的感覺。」邵修容沉默半晌緩緩開口,身上的氣息出奇的平和——而他甚少有這麼平和的時候。
「就像……我漂浮在大海上,有陣風推著我一直走一直走……前面也許是一個港灣,也許是萬丈深淵,我不在乎盡頭是什麼,只是想要前進,」他微微一頓,輕聲說,「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那陣風現在沒有了,這讓我覺得……我好像死了一樣。」
邵上將心底微震,靜默片刻,拍拍他的肩:「那就再去尋找另一陣更好的風。」
人生那麼長,總會有太多的不如意,邁過太多的坎,也許你覺得現在要熬不住,但只要咬牙堅持,等你回過頭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如今所承受的痛苦其實並不算什麼,生命的意義就在於這一次又一次頑強的綻放,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邵修容閉上眼:「……嗯。」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完結,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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