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臉色一變,抱起小獸飛快的回到屋內,將它塞進了被子裡,低聲叮囑:「千萬別動,也別發出任何聲音。」
他說完這句話,外面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白澤看了一眼可憐巴巴的小獸,將被子覆蓋上,轉身走了出去。
打開門,兩個凶神惡煞身穿盔甲的大漢站在門口,是白澤以前從來沒有在迴音谷見過的人,這裡到底變了多少?但不容他細想,那兩個大漢已經直接走了進來,大聲質問:「你這些天,有沒有看到一隻渾身白色鱗片,前腿受傷的小獸?」
白澤淡淡說:「沒有,你們又是什麼人?」
「真的沒有嗎?」盔甲大漢用懷疑的目光冷冷打量白澤,「給我搜!」
他身後一行手下魚貫而入。
白澤大怒,攔在他們面前,「誰給你們權利搜查這裡的?都不準進來!」
「哦?你是不讓我們搜查嗎?」盔甲大漢若有所思的看著白澤,冷笑起來,「今天還就搜定了,給老子滾開!」
他一伸手就將白澤推倒在地。
白澤眼看這群人站滿了院落,眼中露出憤恨的光芒,雙手忽的一揮,兩柄玉色小劍從袖中飛了出來,白光一閃射向盔甲大漢的臉和胸口!
盔甲大漢神色一變,抬手一擋,將射向胸口的那枚小劍擊飛,然而射向面部的小劍卻躲閃不及,右臉頰被割破了一道傷口,綠色的血液流了出來!他雙目怒火沸騰,右手握拳,金屬盔甲瞬間包裹住他的拳頭,閃著幽暗的光,向著白澤打了過去!
白澤眼看一擊不中,轉身拚著受這一拳,就向外面沖了出去!
背後一陣劇痛,一口血噴了出來,白澤頭也不回的往外逃,後面一群人嘩啦一聲追了過來!白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遠,也不知道小獸逃了沒有?它該不會還傻傻的在那裡等吧……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近,白澤猛的咳嗽一聲,又咳出一口血,跌倒在地。
他跑不動了。
盔甲大漢走到白澤面前,用殘忍的目光看著他,「怎麼不逃了?」
白澤看著他臉上綠色的血跡,卻想著,原來他也不是人類。難不成是海族?
大約是了,師父顯然早就和海族有所勾結。曾經這裡是他一想起就會感覺溫暖的家,沒想到如今也成了海族的地盤。
真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我向你保證,你會死的很慘的。」盔甲大漢冷冷看著白澤,閃爍著冰冷金屬色澤的大手覆向白澤!
白澤一動不動,眼看那雙手就要捏住他的咽喉,忽然一道冷光閃過,那隻手齊根而斷,整個跌落在地上,綠色的鮮血撒了白澤一臉,滿是腥臭作嘔的味道。
盔甲大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捂住傷口怒吼道:「是誰!給老子滾出來!」
「是我。」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白衣男子款款走出來,灰色的長發扎了一個簡單的馬尾垂在身後,淺淡的眸子看著盔甲大漢。
盔甲大漢看清他的模樣,咒罵聲戈然而止,眼中露出忌憚的神色,「你要多管閑事嗎?」
季予言看著他們,輕輕開口:「滾。」
盔甲大漢神色憤怒,「你別高興的太早!我會把這件事告訴統領的!」說完匆忙轉身離開,連地上的斷手都不要了。
白澤看著季予言,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不是死在遺跡裡了嗎?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且他的修為……白澤發現自己看不透了,卻給他一種那些靈仙修士同樣的強大感覺。可是之前明明才是玄仙,才短短月許時間,就跨越兩個等級,這怎麼可能呢?
季予言看了白澤一眼,轉身就走,好像根本不認識白澤一樣。
白澤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追了過去,「你等等!」
好在季予言走的不快,白澤追上去抓住季予言的衣袖,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驚喜和慶幸,「你沒事太好了……我以為你死了!」
「不過你怎麼會在這裡?」白澤不敢置信的問道,說完猛的反應過來,自己這話問的委實有些多餘,他出現在這裡的理由還需要說嗎?
季予言居然也背叛了人類,這讓白澤完全無法接受,他是明帝山核心弟子,堂堂天驕之子,前途一片光明,有什麼理由背叛人類?來受這種唾棄呢?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季予言嘴角露出譏誚的笑,「不過更意外的應該是我不是嗎?原來你從始至終都在騙我。」
白澤臉色一白,「我……」
「那個遺跡是你師父一手安排的陷阱,我們和尊上都被你所矇騙。」季予言的雙眼目光如同利刃刺入白澤心中,「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可是……」白澤嘴唇顫抖。
「你是想要問我為什麼背叛人類嗎?」季予言看向白澤的眼,「因為我差點就死了,那時候你師父出現了……他問我願不願意活下來。」
「我當然想要活了,而且還可以變強,有什麼不好?」
季予言的語氣雲淡風輕,白澤卻聽的心裡十分難過。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這是我的錯。」白澤看著季予言。
季予言笑了,「別太看得起自己了,看你現在這麼慘,就知道你也只是他的一個棋子而已……有時間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
白澤呼吸一窒,半晌,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你說的沒錯。」
真正眾叛親離失去一切的其實是他不是嗎?師父,愛人,朋友,都沒有了。
季予言說的一點都不錯。
季予言還是走了。
白澤回到自己的院落,掀開被子一看,小獸已經不見了,微微鬆了一口氣。至少他還是保護了它,可惜自己還是太沒用了,希望它能順利的逃走吧。
過了幾天,迴音谷的奴僕照例送來靈草和靈石,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但白澤卻一點也不在意了,因為不再需要了。
如果沒有一個人還期待他的存在的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第一次思考起這個問題。身為五行元靈,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這在他看來是十惡不赦的一件事,生命是上天賜予的,應當珍惜。他應該好好的活著。
可是他真的好累。
好好的活著原來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師父終於又再次出現了。
封衍來到白澤的房裡,如墨的眼眸深深看著他,「怎麼不吃東西了?」
「不餓。」白澤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但是你受傷了,這樣任性可不行。」封衍唇邊帶笑,他將靈草遞到白澤的嘴邊,「乖,不要鬧脾氣了。」
白澤低聲一笑,在他還更小的時候,師父也是會這樣哄著他。他曾經最喜歡師父哄他,很多時候鬧彆扭也只是為了引起師父的注意,幼稚的想要更多的關心和關注。
然而他終歸還是會有成熟長大的一天,比如現在,他已經不再需要這些了。
他應該懂事了。
「我沒有發脾氣。」白澤說,「我只是沒胃口。」
封衍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消失,「你還在怪為師嗎?」
「我想了很久……您這樣做,自然有您必須這樣做的理由。」白澤說笑了笑,「我不怪您。」
他隻怪自己。
封衍忽然一揮手,將桌上的靈草靈石全都揮落在地,一向波瀾不驚的雙眼第一次浮現出怒色,「你也愛他!你也愛他!」
「憑什麼!」封衍眼中某種可怕情緒似乎已經醞釀了數千年,終於壓抑不住般爆發了出來,那冰冷的神色讓白澤覺得他隨時都可能殺了自己,他一字一頓的說,「他就這麼好嗎?你就這麼愛他嗎?」
封衍深深看著白澤,又似乎透過白澤看向別的某個人,聲音低沉沙啞,「我和你一起的時間更長不是嗎?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不愛我?」
「你為什麼也要離開我?」
白澤看著這樣的封衍,眼中浮現迷茫的情緒。
他知道師父一直想要致玄天帝尊於死地,卻拒絕去弄清楚原因……
「忘記玄天帝尊,乖乖做我的徒弟,我會一直對你好。」封衍伸出手,扶上白澤的眉眼,動作溫柔無比,如同最寶貴的珍寶。
「如果我不願意,你會殺了我嗎?」白澤靜靜看著他。
封衍沒有說話,只是那樣注視著白澤,神色卻是冷的。
白澤笑了,「我明白了,但我還是要說……我不是他。」
我只是我,不是別的什麼人,所以也不要將我當做別人,師父。雖然很傷心難過,但這依然是我最後的堅持,畢竟我曾經那樣在意過你。
「那你就去死吧。」封衍捏住白澤的咽喉,緩緩用力,不再掩飾眼中的冷酷和殺意,「背叛我的人,沒有活著的必要。」
沒有空氣,無法呼吸,白澤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起來。
死亡的感覺這樣真切的來臨,他本能的掙紮起來,意識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原來自己面臨死亡的時候,也是這樣醜陋可笑的,白澤的雙手胡亂的揮舞著,封衍的雙眼如同黑暗中的漩渦,一絲光線都無法逃離。
『哢嚓』一聲,他感到自己似乎打到了什麼東西,然後聽到某種破碎聲。
再然後掐住他脖子的手就忽的鬆開了,空氣爭先恐後的湧入他的胸腔,白澤伏在床上劇烈的咳嗽,視線剛好落在地上,一枚碎成兩半的玉佩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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