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謙你這個混蛋!
白澤內心咬牙切齒,難道他躲的還不夠遠嗎?!而且劫持他有什麼用?他死了季玹都不會眨一下眼的,若是讓季玹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還嫌他死的不夠快呢。
真是找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墊背的某人心情很不好,但這種時候也只能配合一下了。
「皇,皇上,救命!」白澤神情驚恐,臉色蒼白。
老頭身子不再佝僂,眼神不再渾濁,他站的筆直,握著刀的手沒有一絲顫抖。冷銳的刀鋒頂著白澤的脖子,他看向了季玹。雖然沒有說話,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如同迸發出火光來。
「皇上讓他們讓一下如何?」崔謙抬了抬手中的刀,輕輕一笑。「這樣我會很緊張的。」
季玹看著他,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看來你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以至於會生出如此荒唐的想法,竟想用他來威脅朕。」
「荒唐?」崔謙表情似笑非笑,「皇上您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嗎?」
「他不是你的人嗎?」季玹面無表情。
崔謙搖搖頭,「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恐怕還能糊弄一下我呢,可惜了……」崔謙手上微微用力,白澤的脖子上就出現了一道血痕,「你剛才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
季玹眼睛眯起,沉默了片刻。
「皇上,我的耐心可不是那麼好呢?」崔謙冷冷盯著季玹。
季玹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的神色,語氣卻依舊是冷的,「你既然知道他是誰,就更應該明白,朕是不會接受這種威脅的。」
崔謙大笑一聲,臉上的神色卻是全然不信,「是嗎?那如果我殺了他,你也一點意見都沒有咯?」
白澤隻糾結了片刻,就決定不再裝了,既然都挑明了身份,還做出那樣子不是徒惹恥笑?他臉上的驚恐焦急消失無蹤,漠然看著眼前一切。
「你可以試試看。」季玹壓抑著怒氣,死死看著崔謙。
「你親眼看到了?」崔謙低頭看了看白澤,他比白澤高出半個頭,白澤的腦袋正靠在他的下巴處,「他完全不管你的死活呢。」
白澤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弧度,這種問題還需要再確認麽?實在多餘。
但崔謙顯然不這麼想,他又對季玹說,「你明明一開始就知道這也許是個圈套,卻還要以身犯險,不過是因為你知道他在我的手裡。」
「你是什麼時候認出他來的?只是憑感覺嗎?那我還真不得不佩服你呢。」崔謙勾起唇角,「我知道你有恃無恐的理由,你覺得他不會死對不對?」
「真遺憾。」崔謙語氣憐憫,看了白澤一眼,「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或者生靈可以永生不死。也許這一次,他就真的死了。」
「你要賭一賭嗎?」崔謙看向季玹,刀在白澤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
季玹和白澤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白澤其實有點相信崔謙的話,他就算有些不凡,終究也只是個人而已,怎麼可能永遠不會死?崔謙也許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但他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一是崔謙的話只能信一部分,二是因為……他並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死。
季玹卻似乎信了,他緊緊盯著崔謙,終於開口:「你放開他。」
崔謙笑了,「你讓這些人讓開,太近了我怕會緊張的手抖。」
「讓開。」季玹低喝,侍衛們遲疑了片刻,卻還是依言退開了。
崔謙終於露出滿意的神色,又道,「你過來一些,我才好把他交給你。」
此言一出,終於有屬下忍不住了,攔到季玹的跟前,「皇上,不可!」
這謊話也太假了,白澤不忍直視。
但卻見季玹毫不遲疑的揮開身前的人,竟真的往前走了幾步,兩人之間不過一米的距離,他始終沒有看白澤一眼,只是看著崔謙,沉聲道:「現在可以了?」
白澤波瀾不驚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之前崔謙說的那些話,白澤是一點點都不信的,季玹雖然也表露出了猶豫,但白澤認為那是他為了迷惑敵人而做出的假象。但此刻……季玹孤身一人,果斷的站在崔謙的面前。
他難道不知道崔謙有多危險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真的是因為他?
白澤覺得這個想法十分可笑,但除此之外又無從解釋季玹的舉動。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來……
崔謙笑了,整個大廳都回蕩著他一人的笑聲。「你今天要死——」
在這裡。
這句話,他終究沒有機會說完。
崔謙的笑容戈然而止。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
白澤覺得胸口一涼,一柄劍直接穿過他的胸膛,刺進了崔謙的心臟。
季玹一隻手還握著劍柄,不安緊張消失無蹤,他的表情那樣的冷靜,如同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緩緩抽出劍來,劍尖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嘀嗒嘀嗒。
利刃在身體內摩擦感消失,白澤失去支撐跌倒在地上。
他忽然就釋然了,心中許久不曾泛起的那一絲漣漪平復了下來。這才是他了解的季玹,他根本不必有所疑惑。
季玹總是能,也只有他能……讓他已經死掉的心,死的更徹底一點。
崔謙瞪大眼,看著季玹,滿臉的不敢置信。
他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臉上瀰漫死氣,「你竟然……」
「你很狡猾,每次朕都以為要抓住你了,你卻總是逃掉。」季玹若有所思的看著崔謙,「但你的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太自大了。」
「自大?」崔謙露出迷茫的神色,噴出一口血來,「不可能,一切都在我的計劃裡!」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出手……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
然不甘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雙眼終於失去了神采。
季玹走過去,一劍揮過,崔謙的腦袋就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老遠,屍首分離,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澤倒在地上,將這一幕完完整整的收入眼中。崔謙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正對著他停了下來,瞪的滾遠的雙眼中,似乎猶在向他傾訴著自己的不甘。
白澤嘆了一口氣,早說劫持自己是沒有用的。這回命都賠了,總該相信了吧?
胸口湧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他感覺到生命的流逝,這具身體也要堅持不了多久了。他緩緩閉上眼睛,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季玹大步走過來,彎腰捏住白澤的肩膀,冷冽的臉近在咫尺,「不準睡!」他聲音嚴厲冷酷,高高在上的命令著,他的眼底有著白澤看不明白的情緒。
白澤不想去看不想去想。
「他必須要死。不過……」季玹直接把白澤抱了起來,用手捂住他的傷口,說,「你不會死的。」
白澤笑的猛烈的咳嗽起來,口中都是血腥味,他終於睜開眼,注視著季玹,說,「你為什不肯放過我。」
季玹面沉如水。
「我一直都想問你這個問題。」白澤直直看向他的眼,「咳咳……為什麼?」
季玹抿唇不語,但收緊的雙手卻暴露了他的情緒。
「如果是擔心我背叛你的話,大可不必。」白澤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是一國之主,我是喪家之犬,你我雲泥之別。就算我真的起了不臣之心,也不會是你的對手的。」
白澤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他喘了口氣,收住笑容半垂眼簾,「還是,只是因為你恨我。」
季玹一直聽著,聽的很認真,「你說完了?」
白澤沒有說話。
「我刺的那一劍,避開了你的要害。」季玹一字一句道:「只要救治得當,你就不會死。」
白澤瞪大眼,忽然有些理解崔謙臨死的時候,那種不敢置信的情緒了。
這居然就是他的理由?
季玹說他的那一劍,不會致命。
他的意思是他沒有想要他的命嗎?因為他對著胸口刺出那一劍的時候,避開了他的心臟。
這句話是在向他解釋嗎?以季玹的驕傲,能說出這樣的解釋,已經很是難得了。但白澤此刻卻生不出絲毫的感激和開心,隻覺得分外可笑。
他忘不了那一瞬間,季玹的冷酷,他拿劍的手,沒有一絲顫抖。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
他更忘不了季玹那一刻的眼神……
比不被信任更令人痛心的,是他可以輕易的對自己兵刃相向。
只有不動心、不動情、才能刺出那樣的一劍。
原來……連僅有的那一絲情分都是他的妄想。
白澤寧可剛才自己就那樣死了,也不願在季玹的手下繼續苟活。
「我明白了,一切都在皇上的計劃當中。」白澤聲音十分平靜,「只要能讓崔謙伏誅,犧牲一切都是可以的。」
季玹嘴唇動了動。
白澤卻已經不想再聽季玹說話了,甚至連剛才問題的答案,他都忽然沒有興趣知道了。
這一切,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的一場自作多情罷了。季玹還願意留他一命,也算不枉一君臣一場……他該滿足了。
有些事情,也到了該放下的時候。
白澤微笑看著季玹,「以前的十幾年,我從未忤逆過你的心意,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屬下了。只要讓我離開,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面前……希望皇上成全我唯一的請求。」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你。
從此天地之大,你我再無任何關係。
白澤看著季玹的眼,沒有怨恨,沒有難過。十分平靜、誠懇。
他是在認真的,充滿希望的懇求的。
然而季玹的回答卻是冰冷生硬的,他緊緊抱著白澤,「我說過,你休想離開。」
你就不能把我當個屁給放了?
白澤聞言哈哈大笑,笑的血都止不住的往外湧。
鮮血嗆進了他的喉嚨裡,染紅了衣襟。
他垂在季玹身後的右手,忽然抬起,拔下了季玹的發簪。季玹一頭烏髮如瀑布般散落下來,落在了他的臉上,輕輕的癢癢的。
白澤對上他震驚的眼神,笑著將發簪猛的□□了自己的咽喉。
你不放,我就自己走!
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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