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白澤深吸一口氣。
毫無防備的惶恐瞬間籠罩了白澤,他本能的去推霍司,必須要阻止他!必須要逃開!
霍司緊緊抱住白澤,雙手禁錮住他的動作,垂下頭在他耳邊低聲道:「別動,相信我。」
這聲音帶著淡淡的安撫,令白澤的動作頓了一頓,一時間忘記了反抗。
但一瞬間的時間足以,霍司的神識猛的和白澤的神識相碰撞!宛如鋪天蓋地而來的洪水將他淹沒……白澤渾身一顫,隻覺得一切再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霍司,完全無法反抗,身體微微顫抖……
「沒事的……」霍司的聲音平淡,柔和。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似乎完全驗證了霍司的話。
他安撫下白澤混亂的神識,穩定下他震動的元神,將他身體裡躁動的靈力牢牢鎮壓了下來,一切再次變的井然有序起來。靈氣不再四處亂竄,沿著體內的經脈飛快的流轉。
白澤能看清自己體內發生的一切,但就像一個旁觀者。
他看到靈力漸漸凝聚,從氣態凝聚成液態,身體經過洗鍊變的更加純粹,雜質從身體裡排了出來,耳清目明。
一炷香之後,陣法內爆發出一陣漩渦,整座山的靈力幾乎被吸納一空。
而白澤的築基也終於完成了。
完成的那一瞬間,霍司鬆開了雙手,元神一動退了出來,白澤腦中一聲轟鳴,接著便恢復了對身體的主動權。
「好了。」霍司鬆開白澤,唇角上揚,眼中含笑,靜靜看著白澤。
白澤看向霍司的眼神頗有些複雜,到現在,他當然不懷疑霍司剛才的行為。如果不是霍司當機立斷的介入,自己恐怕已經築基失敗,元氣大傷,再次成為廢人一個了。
但是,元神接觸的瞬間帶給他的那種惶恐,始終令他無法釋懷。彷彿赤身裸體的呈現在對方面前,將自己的一切置於對方的掌控之下,包括生命都任人宰割一般……
霍司看著白澤,想了想,收去笑意,說:「抱歉,剛才事出突然,不得不如此為之。」
霍司如此坦然承認,反而讓白澤責怪的話無法說出口,況且對方他確實是幫了他。
「沒事。」白澤硬邦邦的吐出兩個字,「我先回去了,剛剛築基,需要鞏固。」
說完也不等霍司的回答就匆忙轉身離開。
儘管走的並不快,但回到樓下,白澤靠在房門上,深深吐出一口氣……他剛才難道不是落荒而逃嗎?
白澤苦笑一聲,雖然他很不喜歡那種感覺……但霍司不過是在危急時刻為了救他,才冒險如此的。修行果然不簡單,自己之前太過自大了。
…………………………
築基之後便真正踏入了修士的行列,白澤原本只是不知怎麼面對霍司,誰知道這一閉關,才感覺到種種奇妙和不同,引氣期只是讓讓靈氣入體,為修鍊打基礎,但築基成功之後,就可以使用一些法術,繪製一些符籙了。白澤頗有興緻的不間斷練習,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月時間,直到再無寸進,才開門出去。
想起上次就那樣匆匆走了,這麼長時間沒有出現,霍司該不會生出誤會吧?也許還是和他解釋一下比較好,白澤想。
他轉身就準備上樓去找霍司,誰知道忽然聽到樓下傳來說話的聲音,就掉頭往下走。
霍司面對大門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色錦袍,神色冷峻。他的面前站著一男一女,男的高高瘦瘦,模樣陰柔,眼神陰冷,穿著一身暗青色的袍子;女的身材豐滿,面容姣好,唇如丹蔻,但衣著暴露,此刻正對霍司掩面而笑。
「十七哥,回來這麼久了,也不和妹妹打個招呼,虧得妹妹日思夜想,實在是太讓人家傷心了。」聲音嬌滴滴,自然而然的帶著撒嬌的味道。
霍司微微露出一個笑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姝妹妹真的想我了嗎?」
女子拍了拍自己高聳的胸口,嗔怨道:「十七哥這樣說,可是太讓妹妹傷心了,要不要妹妹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才信啊~」
「那你掏吧。」霍司笑吟吟的看著她。
女子臉上的表情僵住。
她旁邊的男人冷哼一聲,把女子拉到身後,「和他有什麼好囉嗦的,自討無趣罷了!」
女子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又不敢。
「我們就直說了。」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霍司,用命令的語氣道,「二哥要見你。」
霍司淡淡笑道:「一開始這麼直接不就好了。說完了的話,你們可以走了。」
「你挺清楚了!」男子又重複了一遍,陰冷的眼神如毒蛇一般盯著霍司,「是二哥要見你!」
霍司挑眉,「我聽到了,你為何又重複一遍。」
「你別裝糊塗!」
「這你可錯了。」霍司冷笑一聲,「我是少宗主,他要見我,就該親自來拜見,我看糊塗的是他吧。」
男子眼神不屑,「那是二哥閉關,才讓你做了這少宗主。你算什麼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女子臉色一白,拉了拉男子的手,低聲勸道:「好好說話。」
男子卻忽然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將她整個人扇倒在地!「賤人,難道你看上他了?平時沒有餵飽你嗎?」
女子眼眶一紅,緊緊抿著唇。
白澤一怔,隨即反應到這些應該是霍司的私事,再看下去可就尷尬了。
他悄悄後退了一步,就要離開。卻剛好被樓下的男子發現了,男子抬眼看過來,那眼神讓白澤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你居然還會帶人回來。有意思,有意思!」男子忽然對霍司嘿嘿一笑。
霍司眼睛微微眯起來。
「你確定要和二哥作對嗎?」男子笑容陰冷,「二哥不高興的後果,你可是想清楚了?還有這個人,想必二哥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霍司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男子面前。
男子得意的看著霍司,自以為抓住了他的軟肋,露出不屑的笑,譏諷道:「非要這樣才肯服軟,真是個賤骨頭!」
霍司微微一笑,這時候剛好走到他跟前一臂遠的地方。然後他就抬手了,這動作發生在一瞬間,男子的笑容忽的凝固在臉上,不敢置信的低頭。霍司的右手整個沒入他的胸膛。
「你……」男子說出一個字。
霍司反手一絞,然後抽出手,帶出一片血沫。男子的身體失去了支撐,跌倒在地上,喉嚨裡發出呵呵的聲音,片刻後沒了氣息。
「好好的說話,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呢。」霍司遺憾的搖搖頭,又對地上的女子笑了笑,「姝妹妹,你知道回去怎麼說嗎?」
女子臉色煞白,「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他衝撞了你。是他自己找死。」
霍司滿意的點點頭,「你走吧。」
白澤垂下眼,看著霍司衣袖下沾滿鮮血的手,微微失神。
「剛才嚇到了?」霍司不知何時走到了白澤的跟前,微笑看著他,臉上還帶著歉意。
「只是有些意外。」白澤說,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但那都是有原因的……這裡不是霍司的宗門嗎?都是同門,就算有些矛盾,也不必出手如此狠毒吧。
霍司不以為意的道:「以後你就會習慣了,在這裡,心慈手軟是活不下去的。」
白澤微微皺眉,心慈手軟雖然也為他不喜,但是這些魔道人物的心狠手辣他更不喜歡,但此刻畢竟寄居籬下,沒必要揪住這件事不放。
畢竟也是別人的恩怨。
「她是你的師妹嗎?」白澤問道,想起剛才女子喊霍司十七哥。
「算是吧,不過我們一般不這樣稱呼。」霍司說。
白澤疑惑的看著霍司,這是什麼意思?
霍司笑著解釋,「我們都是宗主的子女,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自小都生活在這裡,一起修鍊,所以不存在什麼師兄師妹的說法,一般都是稱呼對方的排行。」
白澤瞪大眼睛,那女子居然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既然是親妹妹,那男子為什麼要罵她賤人?羞辱她看上霍司?難道他不知道這些?還是……
「那,那個被你殺死的男人呢?」白澤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
「他自然也是。」霍司回答的毫不猶豫。
白澤目瞪口呆,他們三人竟然都是親兄妹!雖然同父異母,可是……這般**和自相殘殺。其混亂恐怕連皇家都要自愧不如了!至少皇家還要顧忌一點人言可畏,他們可是完全顛覆了道德倫常!
「我排行十七,姝妹妹排行四十二,所以喊我哥哥。被我殺死的男人排行十三,他們都是二哥那邊的人。」霍司繼續解釋,「二哥實力強大,又一向對少宗主之位虎視眈眈,派他們過來可不是聯絡兄弟感情的。我殺了十三,二哥就少了個幫手。」
他怎麼可以說的這樣輕描淡寫,那不是他的親兄長嗎?
霍司注意到白澤的神色,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你知道宗主有多少個子女嗎?」
白澤搖搖頭。
「確切的數目連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應該在三百個以上,但如今活下來的只有區區幾十人罷了,其他的……不是在嬰兒時就死了,就是修鍊途中死了,或是被其他兄弟姐妹殺了。當然,胎死腹中的這些都不算。」霍司淡淡道,「宗主從來不管我們的生死,能活下來便是運氣,但若不能修鍊有成,也不過是淪為其他兄弟的奴隸罷了。在這裡,只有一個道理,就是適者生存。」
「這少宗主的位置,誰強誰就可以來當。上一任少宗主是九哥,我殺了他,就成了少宗主。二哥只要殺了我,他就是少宗主。」霍司笑道,「二哥想要殺我已經很久了,我們就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你們……」白澤掩不住眼裡的震驚。這種規則也太過殘酷。
「你如果知道我們是怎麼來的,就不會感到奇怪了。宗主有侍妾數十,爐鼎無數,還有很多他一時興起臨幸的女人,他根本沒有興趣去關注自己的子嗣。但修鍊資源的是有限的,為了生存,我們只能爭鬥。而少宗主,就擁有最多的修鍊資源。」霍司微笑道,「我的母親,是宗主一次下山虜來的爐鼎,因為貌美,所以被寵幸了一段時間,意外之下有了我。沒多久之後她就遭到了厭棄,母親為了保住我,不得不屈身在幾個兄長身下,後來終於找了個機會生下了我。她委曲求全保護我,好不容易將我養到了六歲,終於受不住折磨死掉了。」
「宗主根本不會記得一個被他拋棄的爐鼎,也不會關注那些爐鼎生下來的子女,就算是那些侍妾生的,在他眼裡也是差不多。他常年閉關,很少管谷裡的事情,能不能活下來,都是生死有命。」
「只有修鍊到築基期以上的,才會被他知道,獲得承認。但即使如此,我們在他眼裡,也只是一個稍微有點用的修士罷了。如果死了,也是技不如人。」
霍司的敘述十分平淡,彷彿這些根本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也不是在說他自己,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別人的事,根本不值得他的情緒盪起絲毫漣漪。
白澤身為旁觀者,明明事不關己,卻反而心情沉重。
「對不起。」白澤說,他不該問的。
霍司挑眉一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這又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白澤抿唇,「只是想說就說了,沒什麼意思。」
霍司摸摸下巴,漂亮的眼睛盯著白澤,忽然開口:「你在同情我。」
白澤臉色紅白交錯,「不是。」
霍司笑眯眯的看著白澤:「分明就是同情我了,都寫在臉上了,為什麼不承認?」
「你……不生氣嗎?」白澤尷尬的看著霍司,他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他也不想的,但就是有點替霍司難過。
「我為什麼要生氣。」霍司嘴角帶笑,深深看著白澤,「你在關心我啊,同情難道不是一種關心嗎?我很開心。」
「難道沒有人關心過你嗎?」白澤說。
「我的母親關心我啊,但是她已經死了太久了,我連她的樣子都記不清了。」霍司緩緩道,「宗主根本不關心我們的生死;至於我的兄弟姐妹,他們只會希望我早點死,不算計我就算不錯了,又怎麼會關心我。其他的,想不出來了。」
白澤神色複雜。
「別這副表情。」霍司按上白澤的肩膀,靠過來,挑眉一笑,「你看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嘛,當然,如果你能多關心一點我,多喜歡一些我,我會更開心的。」
白澤臉色一黑,拍開霍司的手,「我看你不需要同情,你的兄弟姐妹才需要被同情。」
「你居然這麼了解我。」霍司震驚的看著白澤。
白澤瞪眼,「我餓了,做飯去了。」
說罷轉身背對霍司,眼神漸漸柔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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