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何故陪著宋居寒去醫院做複查,在診療室外面等著的時候,旁邊的女孩子正在用手機看電視劇。這家私人醫院人很少,特別空曠,即使音量很低,何故也一下子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偏頭看了一眼,是莊捷予。
自宋居寒的告別演唱會到現在,他一直沒有聯繫莊捷予和馮崢,儘管倆人打了不少電話、發了不少簡訊,他也隻草草回過幾句「沒事」,其他的一概避而不談,周賀一的郵件他倒是回了,只是避重就輕,反而關心了一下周賀一在美國的生活。
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他掏出手機,給莊捷予打了個電話。
接通電話的時候,莊捷予的聲音特別激動:「大爺的,你可總算肯接電話了。」
「不好意思,我前段時間狀態不太好,誰都不想見。」
「你這狗屁個性啊,脾氣上來誰的面子都不給,哎,我也是犯賤,你根本沒拿我當朋友。」
何故忙道:「捷予,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自己消化消化,不想讓別人跟著操心。」他一直不願意在低谷的時候去找朋友,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何必把自己的不痛快帶給別人。
莊捷予噗嗤一聲笑了:「逗你的,我還不知道你,什麼事都隻想著自己硬抗,把自己弄得那麼累,何必呢,有時候你出來喝一頓酒、罵一罵人,心情能好很多,我真是受不了你。」
何故笑了笑:「都過去了。」
「過去了?」莊捷予輕哼一聲,「那你現在和宋居寒怎麼樣啊?在機場的報道我可是看到了,宋居寒也真是豁出去了,為了你威脅要打記者,全被拍下來了,雖然壓下去了沒爆,但是我從一個狗仔朋友那兒看到了,哎喲,還蠻帥的。」
何故頓了頓,平靜地說:「我打算給彼此一個機會,重新試試。」
「嘿,我就知道。」莊捷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就知道你最後還得被繞進去,唉,你不是個做事莽撞的人,肯定也是考慮很久了,宋居寒嘛,看來也是玩兒真的了,我就只能祝福你們了。」
「謝謝。」何故誠懇地說。
「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把你給睡了,現在我要再打你注意,宋居寒該削我了。」莊捷予的語氣充滿了扼腕。
何故忍俊不禁:「行了,成天嘴炮。」
「改天出來喝酒吧,咱倆好好聊聊,這圈子裡啊,有時候連個想放鬆說說話的人都沒有。」
「沒問題。」何故感覺到了莊捷予的疲倦,莊捷予現在是勢頭最猛的年輕演員之一,肯定也很不容易。
掛了電話,何故翻出了馮崢的號碼,猶豫了好幾次,還是沒有按下通話鍵。就這樣吧,他和馮崢太尷尬了,以後也沒辦法以朋友相處,這個曾經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如今也已經是生命的過客,他心裡有些感慨,但也只能如此。
宋居寒推門出來了,臉上擋得嚴嚴實實。他拍了片,下了木板,捲起的袖口露出依舊精壯的手臂,只是還有些浮腫。
何故站了起來:「怎麼樣?」
「恢復得不錯,接下來就要等骨縫癒合。」
宋居寒一開口,那個看電視劇的小姑娘就抬起了頭來,偷偷看了一眼。
宋居寒的聲音非常好聽,哪怕是隔著口罩,都性--感得讓人渾身酥麻。
何故怕他被認出來,拽著他走了。
上了車,小松亟不可待地問道:「寒哥怎麼樣?會不會影響彈琴啊。」
「看看恢復吧。」宋居寒轉了轉胳膊,微蹙眉,輕聲道:「會影響彈琴嗎……」
宋居寒雖然從來沒當面抱怨,但何故知道他非常擔心以後無法純熟地操作樂器,儘管手指沒有問題,但是有些操作是需要手臂發力的,宋居寒一輩子都在和音樂打交道,如果手臂無法恢復到以前的靈活,無異於運動員折斷了腿。
何故道:「我會陪你做復健的。」
宋居寒親了他一口,露出慵懶又痞氣的笑容:「你別多想,只要你沒事,我就是手沒了都心甘情願。」
小松誇張地「哎喲」了一聲:「我的媽呀。」
宋居寒踹了一腳駕駛座的座椅,笑罵道:「趕緊帶我們回家。」
小松把他們送回了市區的公寓,何故進屋一摸鞋櫃:「你都多久沒回來了,都落灰了。」
「這不一直在養傷嗎。」
「你歇一會兒吧,我收拾收拾。」
「不用,小松,你把鐘點工叫來。」宋居寒抱住他的腰,膩歪地說:「才不讓你幹活兒呢。」
小松又一哆嗦。
何故都有點受不了了:「乾點活兒當運動了,又不臟,不用叫人了。」
「不要,你陪陪我。」
「我不是一天都在陪你嗎。」
宋居寒實在找不出借口了,隻好不情不願地說:「那我陪你打掃。」
小松很識相地說:「我去超市給你們買吃的去。」
「趕緊去,晚點回來。」宋居寒巴不得趕緊把他打發走。
何故脫下外套,挽起袖子,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西裝襯衫的,不適合幹活兒。
宋居寒立刻道:「你的睡衣在櫃子裡。」
「你還留著?」何故有些意外。
「當然了。」宋居寒拉著他的手進了臥室,「你留在我這裡的東西,我什麼時候扔過了。」
何故仔細想了一下,自己來這裡不多,所以幾乎沒留下什麼東西,但是每次來,都不會感覺不方便,因為但凡是日用品,不是自己的還在,就是可以用宋居寒的。
儘管只是一件小事,可何故心裡還是有些觸動,他好像有些相信,宋居寒以前是真的重視他的,只是那重視比不過花花世界的精彩。
何故換了舒適的居家服,套上圍裙,開始掃地、擦桌子,宋居寒的左手用不了,就用右手給他提提水、遞遞麻布,實在沒事兒可幹了,就在他旁邊唱歌,唱最歡快的歌。
何故時不時笑看他一眼,心情就跟那歌聲一樣輕快舒暢。他做些瑣碎的家務,宋居寒搭把手、聊聊天,這些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居家、日常的生活,如今真的實現了。他不是一個浪漫的人,而且從不貪戀虛榮,所以他對愛情最美好的幻想,也不過如此了。
幹完活兒,小松也從超市回來了,提了兩大袋子的東西,都安放好了,才離開。
何故腰有點酸,就簡單地煮了兩碗面,倆人面對而坐,宋居寒邊吃邊沖著何故笑。
何故忍不住也笑,還問道:「你笑什麼。」
宋居寒反問道:「你笑什麼。」
「看你笑就忍不住。」
「看到你就忍不住。」宋居寒舔了舔嘴唇,甜蜜地說,「我就是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了。」
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活了。
何故心臟微酸,那一刻突然有些感謝自己,還有重頭來過的勇氣。
宋居寒捏了捏他的臉:「那部電影票房七個億,影視方要辦慶功宴,晏明修邀請我了,也好久沒出門了,活動活動筋骨。」他賊笑一下,「免得他們以為我死了,老子活得好著呢。」
何故笑道:「嗯,你去吧,注意手臂別讓人看出來。」
「你也一起去。」
何故詫異道:「我?」
宋居寒毫不遲疑地點頭:「當然要帶你去。」
「我去幹什麼,也太招搖了。」
「怎麼招搖了,他們也帶老婆,我也要帶。」
「別鬧了。」何故道,「別成天製造話題。」
「你太不了解娛樂圈了,越是藏著掖著,他們越刨地三尺地想挖料,反倒是我們大大方方地出現,他們最多新鮮個一兩次,沒有話題度了,以後也就不會格外關注了,如果你不想出門被偷拍,就走到他們面前。」
何故怔了怔:「真的?」
宋居寒笑道:「真的,你不要有任何負擔,也不要管他們怎麼看、怎麼寫,我宋居寒這輩子隻認你一個人,他們就是再上躥下跳,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就是要讓他們看看,咱們倆都般配。」
「你……」何故嘆了口氣,又笑了,「這是服了你了。」永遠這麼任性的大明星。
「那你同意了?」宋居寒高興地說。
何故想了想:「好吧,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他其實也藏了點私心,他曾經被媒體汙衊過糾纏騷擾宋居寒多年,還曾被圍追堵截頗為狼狽,彷彿他出現在公眾視野裡的樣子,永遠那麼不堪,即便他再雲淡風輕,也多少是有些咽不下這口氣的。宋居寒說得對,他憑什麼要一起藏著掖著,作為一個gay,他也希望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伴侶身邊。
宋居寒興奮地吹了一聲口哨,張開雙臂大叫道:「我要帶老婆出門啦!」
何故笑罵道:「別瞎叫。」
宋居寒站起身,在何故額頭上狠狠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