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隻覺得身體忽冷忽熱的，頭和背部也在隱隱作痛，渾身像是脫水一般毫無力氣。

　霍歷讓楚青窩在被窩裡，先是拿了個退熱貼給楚青貼上，隨後自己也鑽進去抱住他。

　霍歷覺得有些熱，甚至額頭都開始冒汗了，但是楚青舒服得很，抱住霍歷終於不再說冷。

　夜逐漸深了。

　楚青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腦袋一片混沌。

　在意識的漂浮中，楚青做了無數個夢。

　……

　“青啊……你的父母，他們去更好的地方去了。”

　“更好的地方是哪裡？我能去找他們嗎？他們會回來嗎？”

　“就是……”

　“可是我想他們了。”

　“乖，不要鬧好不好？收拾收拾吧，明天你要去新的地方生活了。”

　“我……我不要走，我要在這裡等爸爸媽媽回來，他們會回來的。”

　“別鬧，快去收拾，那邊很多小朋友在等你，很好玩的。”

　……

　“霍先生……您以後還會回來嗎？您還會來看我演奏嗎？”

　“我不清楚。”

　“那……您什麽時候回國？”

　“之後應該不會回了。”

　“……”

　“沒關系的，我等您回來。”

　……

　《願》總是幼稚而純粹，《守候》也總是從期盼到最後的接受。

　所有畫面像幻燈片那樣混亂地出現，直到楚青睜開眼睛，還有些懵。

　“青寶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原本睡在一旁的霍歷也隨之睜開眼，摸了摸楚青的額頭道：“燒退了不少。”

　擔心楚青有什麽狀況，霍歷一晚上都沒真正睡著。

　“啊……”楚青愣愣地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霍歷，眼眶卻忽然紅了。

　“怎麽了？”霍歷捏住楚青的手道：“哪裡不舒服？”

　楚青只是搖頭。

　“那我出去給你熱一熱粥好不好？”

　楚青點頭。

　霍歷離開後楚青就自己窩在被窩裡發呆，眼淚沒意識地流。

　楚青深吸一口氣，起身盥洗，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麽邋遢。

　“來了。”

　片刻，霍歷端著兩碗粥走進了房間。

　“謝謝。”楚青四肢還有些乏力，但喝粥的力氣自然還是有的，從霍歷手中接過了碗和湯匙，乖乖地喝了起來。

　“青寶。”

　霍歷看了眼楚青，頓了頓還是問道：“你最近有什麽事瞞著我？”

　“沒有啊……”

　“那你最近在想些什麽？”霍歷蹙眉道：“昨晚你說的話……什麽意思？”

　“沒，沒有……”楚青猛搖頭。

　“青寶。”霍歷伸手點了點楚青的鼻子道：“我不會要面臨失業問題吧？你有什麽你得和我說，知道嗎？”

　楚青默了片刻，低聲道：“等比賽完……再說，好不好？”

　霍歷眉頭緊鎖。

　“就，等比賽後……”楚青放下了碗，手搓著衣角道：“比賽後我會和霍先生說的。”

　“好。”

　霍歷垂眸，不停思考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楚青變得那麽奇怪？

　“對了，霍先生，那個……昨天我匯款了。”楚青小心翼翼道：“您看夠不夠？”

　“你……”霍歷哭笑不得道：“你是我的金主啊寶寶，你給多少就是多少。”

　霍歷打開手機查了查，隨即一愣。

　挺多的。

　不，這也……太多了吧？

　“青寶，你哪兒來的錢？”

　楚青道：“是我的儲蓄。”

　“……”霍歷蹙眉道：“你給我你的儲蓄幹什麽？”

　霍歷能確定，楚青現在心態算好，因為經常運動所以也不常發病，不會出現什麽極端情緒。

　所以難不成是……

　分手費……？

　“青寶，我覺得我們需要聊聊。”霍歷起身厲聲道：“你來和我說……”

　“霍先生……！”楚青也打斷道：“等比賽過後再聊好不好？”

　“……”

　楚青幾乎哀求道：“比賽過後……”

　霍歷深吸一口氣，道：“可以。”

　“青寶，我陪著你。”霍歷拿小朋友沒辦法，重新坐下，一字一句道：“接著我都會陪著你。”

　楚青頓了頓，點頭。

　接著就是大決賽了，大決賽意義不同，因此沒有什麽限制，選手愛寫什麽就寫什麽。

　吃了早飯後，霍歷便帶著楚青回酒店了。

　選手集合後就開始抽簽，隨後還有一項久違的團建錄製活動，一起玩遊戲，晚上還有聚餐，一整天都得忙。

　霍歷把楚青送到酒店後就收到了潘先生的電話，晚上便離開了酒店。

　……

　坐落在城市角落的酒吧，雖然偏僻但依舊聲名遠揚，入夜後魚龍混雜，人也多了起來。

　霍歷戴著口罩和帽子推開了包廂的門，就見裡面已經鬧得亂七八糟了。

　“嗨！阿歷，這邊。”

　潘先生拍了拍身邊的空座，笑道：“你來晚了。”

　潘先生另一邊坐著個穿著暴露的美人，房內還有其他的男男女女，桌上擺滿了空酒瓶和眼底。

　霍歷還留意到了幾盒Rush，無奈地搖頭。

　這群人還真是。

　“喲，這位就是霍先生嗎？”坐在潘先生對面的是一個高高瘦瘦，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男人眼窩都是黑的，兩邊顴骨凸出，看著一副腎虛得隨時都要死掉的模樣。

　“布萊恩先生，你好。我是霍。”霍歷也坐下，和布萊恩握了握手。

　“啊，嗯……”布萊恩左擁右抱，還有男有女，也不避諱，直接把口袋裡的一包粉抖著手倒入了酒杯中，歪著頭咕嘟咕嘟地灌下去。

　霍歷見他這副模樣，蹙眉看向了潘先生。

　他們走黑，但是從不碰毒，這東西傷人傷己，還會吞食人的腦子和靈魂，不好。

　潘先生笑著點頭。

　沒事，布萊恩看著不靠譜，但是他找的人不會錯。

　“情況我聽說了，Z聯系上霍遼……咳，他們合作了。”布萊恩笑了笑，有氣無力地勾著嘴角笑道：“我這裡有一個項目，我可以去，把霍遼勾進來。”

　“嗯？”霍歷挑眉。

　“讓他……自己跳進來，然後我就放手了。剩下的事，你們自己，咳咳……自己搞定。”布萊恩抱著身邊的女人，在她脖子上蹭道：“我隻做魚餌。”

　潘先生也笑道：“目前為止，布萊恩的項目最為合適了。”

　……最為合適搞人。

　到時候等霍歷和Z上鉤，再把項目捅到米國政府那邊去，自會有人幫他們收屍。

　霍歷點頭道：“謝謝布萊恩先生了。”

　“哎呀，不謝，不謝……到時候酬勞給多一點，就可以……”布萊恩笑眯眯地把酒杯遞給了霍歷。

　霍歷擺手，禮貌地拒絕。

　“哎呀，呀呀……這酒沒放藥，你怕什麽……”

　霍歷面上沒什麽表情道：“我家那位不喜歡我喝酒。”

　“……”

　這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

　潘先生無奈地捂住了臉道：“這阿歷，今天來倒是給我丟人了。”

　其余人頓時笑成一片，尤其是布萊恩，簡直不敢置信。

　此刻霍歷四周一片聲色犬馬，燈光昏暗，嘈雜聲和□□一層層的，男男女女玩在一塊兒。

　而霍歷如同一個磐石那般坐在中間，面色嚴肅衣服嚴謹，仿佛來開會。

　“我早就聽說了，霍先生從來不近這些，這人生也太無趣了。”布萊恩搖頭笑。

　霍歷沒說什麽，接著和布萊恩聊完了項目後也回去了。

　車上，霍歷聞了聞自己的襯衫，滿是酒味和香水味，曖昧極了，活像是去幹了什麽壞事一般。

　嘶。

　所幸回到酒店後楚青不在，於是霍歷也不用解釋了，直接就去洗澡換衣服。

　……

　—— XXX ——

　楚青參加完聚餐後正想回房，卻被焦長旭給攔住了。

　“楚老師，我有話要和你說。”

　四下沒鏡頭，焦長旭在走廊上攔住了楚青，楚青微微蹙眉道：“什麽？”

　“有件事，也許楚老師還不知道吧？”焦長旭依舊如同往日般對楚青說話溫和得很。

　“？”

　焦長旭笑道：“我知道你和你的保鏢關系不一般，但是……他可比你想得要複雜得多了。”

　“……”

　焦長旭把手機遞給楚青看。

　“我的朋友在‘夜色’工作，這是他剛才拍到的。”

　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燈光模糊的照片，但是楚青依舊認得出來，那是霍歷的側臉。

　霍歷戴著口罩，正前往某個包間的方向中。

　“你知道包間裡的人是誰嗎？”焦長旭搖頭道：“是米國的潘先生。”

　焦長旭也不知道抱著什麽心態來找楚青，收到照片後就迫不及待地來給楚青看了。

　楚青默不作聲地看著照片，也沒什麽反應。

　“潘先生……是米國的經濟大鱷，表面上做的是股市和軟件公司，但是他可是Panda的一把手，所有人都知道。”

　焦長旭笑道：“Panda是米國的都市傳說，說是國人去米國創辦的公司，也是黑道裡最強大的集團，走的不是尋常白道，偏偏有上頭的人掩護，所以名正言順地……”

　“這些我也知道。”楚青目光微簾。

　焦長旭頓了頓，繼續道：“我來就是提醒楚老師，你的保鏢挺不簡單，爬床也不是什麽大錯，但是……這位先生可不好招惹啊，這萬一引火燒身，連累了楚老師怎麽辦？”

　焦長旭笑道：“我就是擔心楚老師的安危。”

　“焦老師。”

　楚青抬頭道：“請你馬上刪掉這張照片。”

　“啊……？”

　楚青聲音有些冷，目光少件地凜了幾分道：“馬上刪掉，我也不希望這張照片以後傳出去。”

　“你……”焦長旭有些意外。

　“如果我在別的地方看到這張照片，焦老師……雖然我無權無勢，但至少背後還有一個繁星，魚死網破還是可以的。”楚青說話一句比一句冷冽。

　也許是和霍歷待久了，楚青自然而然地也學會了那一套不怒自威，臉上分明也沒什麽表情，但卻能讓人感覺到壓迫。

　“……”

　這讓焦長旭覺得自己就像個急著表演的小醜那般，來楚青面前耀武揚威。

　楚青重複：“可以刪掉嗎？”

　焦長旭臉上笑容也散了，默不作聲地刪掉了照片。

　“謝謝。”楚青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

　楚青回房後，霍歷還在洗澡。

　楚青拿走了霍歷掛在門邊的衣服，打算幫他扔進洗衣機，卻是微微蹙眉。

　衣服上都是酒味和香水味。

　這……

　楚青拿著那疊衣服，愣住了。

　對了。

　焦長旭還剛給他看了照片呢。

　楚青默不作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青寶，你回來了……額。”

　霍歷恰好也洗完了澡，一推門就見楚青拿著他的衣服發愣，心裡一跳，趕緊道：“青寶，我確實是去了酒吧，不過我不是去玩的。”

　霍歷選擇從實交代。

　“嗯……”楚青低頭。

　“真的。”霍歷也顧不了擦頭髮了，攬著楚青的肩膀坐到一旁去，有條有理道：“我破產了，你也知道的。我是去和其他老板談項目，我沒喝酒，也沒碰人，我發誓。”

　“啊……”楚青垂眸道：“和潘先生嗎？”

　霍歷一愣，沒想到楚青會知道。

　霍歷懊惱極了，都怪他去之前沒和楚青說一聲，這下也不知道楚青是怎麽忽然就知道那麽多，可別誤會了。

　楚青對上霍歷訝異的目光，低聲道：“霍先生是去找別人了嗎？”

　霍歷緩過神，舉起手道：“我發誓，我真的只是去談項目，潘先生也是項目人之一。”

　楚青沒說話了。

　楚青始終都是平平淡淡的模樣，看著也依舊溫和，這樣反而讓霍歷覺得不妙。

　“青寶，我沒有找別人，我只有你一個。”霍歷握住楚青的手，溫聲道：“我的金主那麽好看，還那麽多錢，我怎麽會需要找別人呢？”

　楚青低著頭道：“我再努力也沒有潘先生厲害啊。”

　“不是，你聽我說。”霍歷深吸一口氣，決定老實交代：“潘先生是我的……”

　是我的結拜兄弟啊！喝過結拜酒那種的。

　“我明明努力了……！”

　嘩啦——

　霍歷話還沒說完，卻見楚青一把撲向了自己。

　楚青環住霍歷的脖子道：“霍先生答應過我不會找別人的！”

　霍歷這下是徹底石化了。

　這……

　生氣了。

　霍歷不敢置信地看著楚青，居然……生氣了？！

　那一瞬間，霍歷居然在……狂喜。

　霍歷從未見過這樣的楚青。

　沙發上，楚青抱住霍歷，居高臨下地壓著霍歷道：“霍先生說過的，霍先生答應我的了。”

　“……是。”霍歷實在太高興和激動了，有些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搭住楚青的腰啞聲道：“對。”

　不過霍歷下一刻就高興不起來了，就見楚青的眼眶轉紅，哽咽道：“霍先生不守信用。”

　“沒有，我……”

　“霍先生是我的。”楚青忽然俯身抱住霍歷，執拗道：“霍先生，是我的。”

　“……”霍歷瞪大了眼。

　楚青抱住霍歷，卻是忽然回神。

　他想獨佔霍先生。

　這……

　不對，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

　完了，他在幹什麽。

　啊……到底怎麽回事。

　不對，亂了。

　楚青觸電般放開霍歷：“我……我……”

　這樣是不對的。

　“反正，反正就這樣。我……去練習室了。”

　楚青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轉身跑了。

　落荒而逃。

　霍歷愣愣地平躺在沙發上，以為自己在夢中。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