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源五雷轟頂。
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兒?是我眼花還是世界太魔幻!?
他看看邱秋抓著他的軟軟的手,再看看一旁打扮得風格一致的鐘豫,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左看,右看……
靠,馬源心中咆哮:這倆人是認識的!
怪不得。
怪不得這店主這麼囂張,敢給他下藥。
怪不得他找到管理辦去,卻被那樣敷衍羞辱。
原來不是他倒霉,而是他惹上了關係戶!
馬源腦筋飛速轉動,印像中鍾少將親人早逝,好像也沒有兄弟姐妹,這囂張少年是哪兒冒出來的。
難道……
馬源將視線投在邱秋的T恤上。底色是黑的,胸前畫了個藍色的圓球,長了倆黑豎條眼睛。
再看看鐘豫,褲腰鍊子上掛的,也是個藍色的球。
馬源大驚,一臉難以置信,這難道是情侶卡通形象?
他倆是那種關係!?
“……下次再來惡魔食府。”邱秋真誠地上下晃著馬源的手:“我一定再做一份好吃的,讓你滿意。”
馬源:“……”
馬源短短時間,面色千變萬化,此刻已經停在了“猙獰”一詞上。
他深呼吸一口,幾乎要破口大罵,卻聽前方又傳來聲浪。
“王梧大師!”
“哇,真的是他,王教授真人氣質好好。”
“早上看新聞就覺得了,大師簡直是帥大叔的模板。”
“……”
馬源來這兒接人就是為了在大師面前露臉,此刻也顧不上別的了,使勁揉捏僵硬的肌肉,強行做出熱情笑臉。
領班站在更靠近中間的地方,他便撇開鐘豫和邱秋,使勁兒往中間擠。
王梧大師本來走的直線,誰知中途忽然拐了個彎,眾人便眼睜睜看著他來到最左邊,找上了剛握完手的鐘豫,點頭道:“鍾少將。”
馬源: “……”
鐘豫攬著邱秋轉身,無奈道:“王老先生,我剛想避開您來著。有話進去說,咱們堵門口影響別的客人。”
王梧大師似乎並不介意他的不客氣,抬了抬手,示意請。
“您先。”鐘豫撥開擋在前面的人,笑道:“您今天是主角。”
馬源目瞪口呆,就這麼看著王梧大師和鍾豫以及他的小情人有說有笑地往店裡走,別說自我介紹了,經理伸出去的手還在空氣裡晾著呢。
隨著王梧大師進門,門口一干人等跟著湧進大廳內。
馬源回過神來,咬牙用力往前擠。自己雖然被裹挾在人群中,頗有幾□□不由己,但他離王梧大師不算遠,努力一把,說不定能碰到……
“哎呀。”領班一個不經意插到他前面,伸腳一絆,做作地痛呼一聲:“誰擠我,哎喲……”
馬源踉蹌跌倒,直接被擠了出去,等他好不容易扶穩柱子,再抬頭時,大師連根毛都看不見了。
馬源:“……”
一口老血哽在喉頭。
***
夢鯉鄉三層包廂,專供宴會用,裝修可稱金碧輝煌。
大家等王梧大師在上首落座,才紛紛跟著坐下。
圓桌桌布有紅色暗紋,轉盤中心畫著兩尾灑金的大鯉魚,餐具也是特製的,造型材質無一不佳。
但在座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注意力全放在王梧大師身上。
圓桌很大,在場連大師在內十五人。除了大學教授、鐘豫代表的大區管理員方、各個聯盟獨立機構的負責人,還有四人比較特別。
“王梧大師!”一名矮胖中年人滿面油光,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細縫:“我是本地新聞社的社長,鄙姓鄭!”
鄭社長介紹身邊三位青年:“蔣利、錢溫雅、孟成。這三位都是你們食評社的二星評論員,可謂年輕有為啊!”
他說著,這三人便站起來,鞠躬,動作間顯露出年輕人的局促,眼裡滿是壓不住的崇拜。
王梧大師看到後輩,嚴肅的表情微微鬆動,點了點頭。
大師長得端正且有威勢,板著臉時的確不容易親近。從初見到現在,他幾乎沒有過笑容,就連和鍾豫說話時,也只是比別人客氣一些。
一個嚴肅的爺爺。
邱秋默默給他貼標籤。
新聞社長充當主持人,挨個介紹在場眾人,點到鐘豫時,臉上的諂媚簡直辣眼睛:“這位不用多說了,鍾少將,鐘隊長!”
鐘豫笑了笑。
“這位是……呃……”他看到邱秋,八面玲瓏瞬間去了一半,卡殼了。
“親戚家小孩兒。”鐘豫淡淡說,手放在邱秋頭頂,把軟毛摸亂。
在座眾人心思各異,相互看看,沒有一個人信這鬼話。
鐘豫當年退役時就是孤身一人,這才來到偏遠的危燕區,這時候哪兒冒出來的親戚?
而且這少年長得就跟他沒一處像的。
這話大家心裡想想罷了,沒人敢說出來,當然也沒人真想去探究,畢竟那是鍾豫,想幹什麼關他們什麼事?
新聞社長更是嘴巴一張,利索地往下個人身上轉移話題去了。
“這次大師能來夏日美食節,我們真是不勝榮幸!尤其是我們小蔣、小錢、小孟三個啊,昨天得到消息,連夜給我打電話問情況。”社長說書似的,語調抑揚頓挫。
錢溫雅是女孩子,聞言臉紅得厲害,像被老師點名了似的站起來:“我我我……我特別崇拜您,您所有發表的文章,我都會背……”
桌面上瞬間成了王梧大師和青年美食評論員們的讚美大會,大家相互恭維,簡直親如一家。
邱秋沒東西吃,只能默默聽著,然後越聽越茫然。
他轉向左側,扒住鐘豫肩膀,往人耳朵邊湊:“二星美食評論員,比三星更強嗎?”
鐘豫被他呼得耳垂發癢,把小怪物推遠一點,挑眉問:“怎麼這麼問?”
邱秋道:“小白明明是三星的評論員,寫稿子還會被退呢。而且他沒錢,住得也不好,整天唉聲嘆氣的。不像他們二星,看著就好威風。”
鐘豫接收到一圈尷尬的視線,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
“啊,應該是吧。就像體育比賽,冠軍又叫第一名,就是指最厲害的那個。”
他一本正經道:“所以以此類推,1比2強,2也比3強了。”
全桌人:“……”
邱秋盯著鐘豫看了一會兒,忽然彎起眼睛,可能是笑了出來的意思:“鐘豫哥哥,我跟你開玩笑呢。王大師是最厲害的,他是四星,所以4肯定比3強,3也比2強啊。”
“……”
鐘豫嘴角抽搐:“哦,我學到了。你說了我才懂。”
眾人被這弱智對話搞得快窒息了。
你倆根本就是來拆台的吧!?
還一唱一和的,說相聲呢!看看那三個青年食評人,臉都綠了!
正想著,眾人便聽王梧大師輕輕笑了一聲。
簡直鐵樹開花。
“你的好朋友是三星評論員嗎?”大師面色和緩。
“他是,”邱秋說:“他還特別喜歡你。今天念叨了一整天,還哭了,說想要你的簽名。”
王梧大師看著邱秋,覺得跟這樣的年輕人玩在一起的,估計年紀也不大。
能做到三星,確實不容易,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沒出現。
像王梧這樣的評論員,和食評社聯繫已經很少了。
他們代表食評社,卻不受組織的管轄,王梧多年行走大學間,很久沒有接觸過後輩。
原來有人風風光光,也有人處境艱難。
想著,他從胸前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擱到桌上,轉動轉盤。
“送給你的三星朋友。”王梧大師說。
邱秋驚喜,而後認真道謝。
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開始誇讚邱秋的朋友“小白”青年才俊,問蔣利他們“小白”是不是你們同事,今天為什麼沒有來云云。
蔣利三人答不上來,面色難看得要命。
不管蔣利是不是再過幾個月就能升三星,也不管白小旭是不是馬上就要降級,起碼現在,這一刻,他們就是被壓著一頭的。
蔣利眼神陰鷙,指甲掐進肉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抬起頭,笑道:“可能他最近比較忙,回頭我問問他。”
***
馬源失魂落魄回到後廚,迎面對上了主廚師父銳利的眼睛。
“哪兒去了?”主廚冷冷道。
馬源像被一盆冷水澆在頭上,結巴道:“沒,上了個廁所。”
師父沒說話,低頭給熱菜拉絲。
一分鐘後,他擦了擦手,語氣淡淡:“你心思沒在做菜上,之後宴會廳見人時你也別去了。”
馬源一驚,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這樣重要的宴會,廚師在宴會快結束時會過去與大人物見一見面,問問是否滿意,是重要的露臉機會。
他在大門口沒迎到人,一會兒要是再不去,就真的在大師面前沒有姓名了!
馬源終於老實下來,師父見狀,沒多為難,讓他去拿一筐洋蔥回來。
他便灰溜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