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嗎?”趙傑搖了搖紅酒杯,腳下,貫穿危燕區的中心河閃爍波光,冬日暖陽如碎金般裝飾著他的好心情。
“唔。”邱秋嘴巴鼓著,沒空回答,隻點頭。模樣活像餓了八個世紀。
趙傑心滿意足道:“喜歡的話,再點一……”
話沒說完,邱秋就把龍蝦硬殼整個兒塞進了嘴裡,咬得哢吧響,並向趙傑投來疑惑目光。
趙傑:“……份。”
第二份芝士焗龍蝦很快送上來,趙傑憋了又憋,還是沒敢把“龍蝦殼不能吃”的話說出口,隻委婉道:“那個,小邱啊,你要是覺得好吃趙哥就再給你點,沒必要……”
“可以嗎?”邱秋眼睛一亮。
“……啊,嗯。”趙傑說。
趙傑有一瞬間的忐忑,但想到副局長承諾他十頓八頓都沒問題,便安下心來。小怪物再能吃,總不至於一頓吃八頓的量吧?
趙傑如是想著,便欣賞起落地窗外的景色。
真美啊,波光粼粼的河面。
真美啊,燈塔邊沿的落日。
真美啊,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小邱啊。”趙傑如一具乾屍般從喉嚨裡摳出瀕死的呐喊:“……幾點啦。”
“唔?”邱秋將一條蟹腿像吃手指餅乾似的一節一節咬進嘴裡,看了眼終端:“唔,九點半。”
趙傑笑得比哭還難看:“……嗯,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說起這個,邱秋歎了口氣:“沒關系,反正鍾豫哥哥今天也不回家。只有那個葉……嗯……”
趙傑:“葉文聿?”
“對,葉哥哥在,我告訴他不回去了。”邱秋說。
“……”趙傑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把一堆吐槽都壓了回去,小心翼翼問:“那,你記得我叫什麽嗎?”
邱秋呆了呆,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抱歉,你再說一遍?我沒注意聽。”
趙傑:“……………………”
敢情你葉文聿那麽殷勤的做飯,看著感情很好的樣子,其實屁用也沒有啊!??
那我在這兒巴巴地比什麽呢!?
“抱歉,先生,我們餐廳打烊了。”餐廳一位服務人員恰到好處地出現。
趙傑揣著涼了半截的心,聽著這仿佛天籟的話語,送走了邱秋。
沒關系。
趙傑自我安慰,起碼邱秋記住了他的名字不是嗎?
這是個好的開始啊!
回到房間,酒店帳單發來了,趙傑自信打開。
“……”
三百二十萬信用點——約等於三百三十八頓豪華大餐、約等於昨天的豪車十五輛、約等於首都星學區一套房。
趙傑抖著手將帳單發給副局長,片刻後,副局回了消息。
——[小趙啊,你知道的,我們星督局是清水衙門,說十頓,就只能報銷十頓。]
趙傑:“………………”
——
深夜。
葉文聿上了閣樓,推開白樓天台的門。
冬風凜冽,他的長發被吹得亂七八糟,月光如白練,地面一片霜凍。
葉文聿走到欄杆邊,緩緩呼出一口白汽,縮了縮脖子,讓半張臉躲進厚外套裡,揣著手看了會兒天。
片刻後,一道人影閃現,忽然出現在他身後。
“豫哥。”葉文聿半點不驚訝,一回頭,眼睛眯眯地笑起來:“好久不見。”
鍾豫極短地笑了笑:“找我?”
天台長年不上人,原本放在上面的桌椅早就翻倒在角落裡,還是葉文聿打掃的時候找出來,重新修整過,擺放好。
他顯然並不著急,慢悠悠拉開椅子坐下,而後看著鍾豫。
鍾豫頓了頓,坐到他對面。
大冬天的在這兒大眼瞪小眼地吹冷風,就算鍾豫不怕冷,也覺得著實有病。
沉默地過去了三五分鍾,他終於無奈地向後一靠,歎口氣說:“別磨嘰了,有話就說吧,我不冷你還冷呢。”
葉文聿笑了:“哈哈,怎麽現在這麽沒耐心了,我就這麽醜嗎,多看幾眼都不願意?”
鍾豫眼神微動,半晌沉聲說:“我以為你不想看到我。”
“怎麽會?”葉文聿仍舊笑得十分溫和:“都多少年了,怎麽還在意這個,我從來沒怪過你。”
鍾豫閉了閉眼睛,過了一會兒,聽見葉文聿放輕聲音問:“身體怎麽樣了?”
“沒感覺。”鍾豫說:“可能還能撐點時間吧。”
“你真是狠啊。”葉文聿笑著歎了口氣:“這時候想到我了,難不成以為我會在你的墳頭快樂地吹嗩呐嗎?……等等,你不會真這麽想吧?”
葉文聿眼睛微微睜大時,依稀有了幾分少年時的影子。
鍾豫一眼看進去,陡然有些許恍惚。
葉文聿曾經是他同學兼室友,也是他眾多小跟班兒中粘得最緊的一個。
當時他沒這麽瘦,臉上帶些嬰兒肥,跟在老大身後豫哥豫哥地叫,笑眯眯的,一副好欺負的模樣。
上課下課,吃飯睡覺,鍾豫的記憶裡有大半時間都有他的身影。
那時候學校裡女生開玩笑,細數校霸的后宮三千。排位變換如流水,卻只有一個葉文聿作為“通房大丫頭小聿”地位永駐。
年少總無知,鍾豫怎麽也沒想到,以為會一直存在的關系會結束得那麽突然——一節普普通通的實踐課,一場並沒有多麽嚴重的訓練事故,葉文聿為了幫他擋下一擊穿透傷,半張臉幾乎被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