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豫心中一緊,身體已經反射性地衝進了人群。但伸出的手仍然慢了那麽一點點,從鏟子銳利的邊緣掠過,殘余一道虛影。
“邱秋!”鍾豫眉頭一皺,反身擋在邱秋面前,看向他眼睛。
出乎他的意料,少年並沒有驚慌失措,甚至沒有眨眼。他微微仰頭,正要說什麽,卻被數米外席卷而來的人群噪音吞沒了。
“大哥!”
這群人聲勢浩大,氣勢洶洶,身後仿佛卷起一陣煙塵。
為首者披著黑鬥篷,身材高大,後面的也差不多的打扮,看著比攤主一行還要可疑。
圍觀群眾又自覺往後退了幾米。
“大哥!你怎麽了!有人找你麻煩!?”黑鬥篷真人在場,兜帽下的眼睛發出死亡射線般的光。
“阿猿。”邱秋有些意外地打了個招呼,“你們不是回去了嗎?”
黑鬥篷立刻滿臉堆笑:“有人告訴我們大哥被人找了麻煩,我們不得來撐場子嘛!”
“?”圍觀群眾目瞪口呆。
……大哥叫的是誰啊!?
黑鬥篷和善笑完,轉頭便吼:“找死!”
“阿猿,”邱秋喊了他一聲,壓低聲音問,“你們不是舊黨嗎……可以白天出來嗎?”
“沒問題大哥!”阿猿再次變臉,爽朗一笑:“這裡可是D區,咱們有啥可怕的。——喂!哪個是領頭的,給老子出來——”
攤主一眾是吃軟怕硬的典型,不然也不會在這偏僻的地方賣花。眼看黑鬥篷們人多,當即氣勢就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純粹是靠著信念強撐著的,他定了定神,再次吼道:“老子是麗雅莎小姐的人!”
黑鬥篷樂了:“麗雅莎小姐?誰啊?很牛逼嗎?哈哈哈——她都被調查了你們不知道嗎——”
“?”攤主愣了。
“就算她還沒涼透,有了你們,也快了。”黑鬥篷一揮手,“給我上錄像,正愁沒素材去搞她呢——兄弟們,上!”
街頭一片混戰。
不知不覺,邱秋和鍾豫被擠到了圈外。
“走吧。”邱秋看了鍾豫一眼:“禮物還沒買呢。”
“……”鍾豫心情有點複雜,什麽也沒問,默默跟上。
他心裡有很多想問的,但十幾米的距離不夠他整理思路,邱秋已經再次蹲到了一個攤子前面。
“尖叫花!”邱秋驚歎。
“什麽?”鍾豫與他並排,半蹲下來。
“……它長得很像我以前養過的一種花。”邱秋靦腆地笑了笑,抬頭問老伯,“這花叫什麽?”
賣花老伯長著一張苦兮兮的臉,笑也像哭似的。他慢條斯理道,“叫火吻。”
“哪個吻?”邱秋問。
“呵呵,”老伯一笑,“名字,只是為了叫著方便。小兄弟有喜歡的,不如就叫,自己的。反正火吻,也不知道,是誰取的。”
“嗯……”邱秋應了一聲,緊緊盯著花。
三區此刻正是正午,陽光從頭頂直射下來,影子緊緊粘著腳底,幾乎不見。
好熱啊,鍾豫心想。
不知名的燥熱感如影隨形,手腳怎麽放都別扭。
身邊的邱秋在強光下成了半透明狀。他的耳垂被頭髮尖掃過,因此而發紅。仿佛能看到細小的血管運送著血液。
鍾豫喉結動了動,移開視線。
從一年前醒來,直到現在,他從來沒有過這麽強烈的想要了解一個人的欲望。
飄忽不定的靈魂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微弱的引力源。
我不想一輩子這麽孤獨——鍾豫這樣想過很多次,也有足夠的勇氣去實現。
既然要掌握主動權,那就從今天開始。
“那你自己決定吧。”邱秋付了錢,指了指他精心挑出的一盆花。
“什麽?”鍾豫回神。
“名字啊。”邱秋說,“老伯叫他火吻,我叫他尖叫花,但現在它是你的花了,所以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鍾豫挑了挑眉:“尖叫花是吧?就這個了。畢竟你送的。”
邱秋有些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道:“把你的地址填上去吧。我問了老伯,這種花不難養,但你還是要記得澆水,定期換營養土。”
鍾豫唰唰填上地址。
“另外,它是用來看的哦,不要把它吃掉了。”
“嗯?”鍾豫疑惑。
“啊,你是正常的人類嘛,當然不會吃的。”邱秋點點頭,認真地看著鍾豫的眼睛,“要好好珍惜它哦。”
“會的。”鍾豫起身。
時間不早了,他似乎也沒有理由再拉著小家夥逛下去。但告別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片刻後,他隨意道:“謝謝你的禮物,我也想回個禮。你喜歡什麽?”
“不用了,”邱秋說,“這本來就是謝禮啊。”
“你喜歡什麽?”鍾豫重複了一遍。
邱秋很容易被強硬的行為帶著走,聞言思考起來。
“好吃的?”
“換一個。”鍾豫說。
他暫時還沒辦法擺脫王庭監視,這種線下活動就放到十年計劃裡吧。
邱秋想了半天,再次答題:“我還喜歡一個人。”
鍾豫:“……”
“但我把喜歡的人弄丟了,”邱秋歎了口氣,片刻後又振作起來,“沒關系,我會把他找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