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接過驚情遞來的珠子，微微用力握在手心。

如我所願，它終於派上了用場。我猶記很多年前，面前的這個人並不願修仙，因為他坐擁整個山河。那時的下崑崙掌門，想盡辦法也不能收他為徒，因為他隻想和他心愛的人廝守…

可惜，一點意外他的愛人死了，人命就是如此的脆弱。因為『巧合』，我收集到她的靈魂，並且向他承諾讓她轉世，只有我有這個能力…

但是這是有前提的，要求是他拜入崑崙。他聽從了我的話，並且也不負重望的在多年後成了下崑崙掌門人。

勾起嘴角，我下的手自然也只有我能救，只是這點他沒有必要知道。我編了一個理由，說她的靈魂需要休養，下次見面就是她重新轉世為人之時，而他必須在這裡等我。

然後驚情就留在了崑崙，直到現在。

有一個能被控制在手心的人當然好，不過…這種控制靠的是運氣，靠的是他的執著。我看向他，右手握著珠子，裡面的靈魂似乎因為我的靠近而產生共鳴，微微顫抖。

我笑了笑：「在此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您儘管問。」驚情表情平淡，好似不在乎我手中的東西，但是我卻知道他只是壓抑了自己的情緒，如今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衝動的年輕人了，這也是我不再放心他的原因。時間可以沖淡任何的感情…

「清塵讓你做些什麼。」我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的一絲表情。

驚情面色不改，道：「那位前輩名清塵麽？晚輩從來不知道，他也並沒有要求過什麼。只是帶著上崑崙的信物來這裡，我自當滿足他所有的要求。晚輩並不知道他和您有何淵源。」

我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的話，值不值得相信？

不過，其實信不信也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了。我只需要藉助他的力量不為人所知的去仙界，他自也沒有戳穿我的理由，因為他沒有辦法和別人說清與我的關係，聰明人就不會那麼做…

驚情定定的看著我，笑道：「您不必懷疑我，您要做的一切事情都和晚輩無關，晚輩想要的只是一個人的活命而已，這一點，前輩您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我眼神微微一暗，他就算和我談不上仇怨，但至少也該對我頗有微詞的。現在卻…

不過，感受著手中的脈動，這點也是我欠他的。對他笑了笑，我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哪怕只是想看看，一個人可以愛另一個人到什麼地步，為什麼可以這麼持久。為什麼人類就可以如此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到連生命在它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可是時間呢？都過了這麼多年，你是否連你愛人的模樣都快忘記了？

而我呢，不惜為自己失去性命的親人去死。只是我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在挑戰他們對我的愛…

這矛盾麽…

我不知道…

有一段時間，我們兩人都沉默著。我看了看驚情，也該給他一個交代了，於是笑笑，「其實很簡單的事。」

握著珠子的手平舉在胸前，如不仔細看，就不會發現裡面有一道細絲般的金光四處亂竄，像是要衝脫珠子的束縛，但是又沖不出來，急躁暴動。

這就是我當初辟出的一絲元神，也是她的靈魂不得轉世的原因。用力一握，晶瑩的珠子頓時在我的手中碎成無數的碎片，碎片消散在空氣中，那絲金光忽的沒入我的手中。這只是短短的一瞬，沒有任何人看到，就算看到也不會懷疑那是我留下的…

失去了金光的作祟，那團薄霧慢慢的凝聚成一個人形，那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如同沉睡一般，雙眼緊閉。

一直平淡無波的驚情，袖中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但是卻終究沒有向少女伸出手。

我笑笑問道：「我就要送她去投胎轉世了，你可要留下什麼印記方便你找到她？」

我的意思是他完全有能力在少女的身上留下一些追蹤法術，否則一旦轉世茫茫人海要再找就難了。卻不料驚情緩緩的搖了搖頭，目光由激動變得堅定深沉，道：「我們已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該有她的生活，請您送她上路吧…」

我錯愕，但是也沒有多言，這是他的決定。只是心裡不知為什麼有絲絲失望，他就這樣簡單的放棄了麽…不愛了麽？明明還可以繼續的…

他的眼神也不是這麼說的…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就放不開啊，所以才會是如今這樣。姬胤也放不開，才會落得如此結果，都是放不開的人…

還是，他這樣才是對的。

我搖了搖頭，不想再想這些。我和他不一樣，因為我是墜在懸崖邊上的，一旦鬆開手，就會跌落下去萬劫不復。而他縱使鬆手也可以繼續他的人生，今後和以前不會有什麼區別，只是生命裡少了一個人而已…

我凝視著眼前如同睡美人一般的魂魄，右手掐起法訣。只要她的魂魄是完整的，送她轉世並不難，現在的驚情都可以輕易的做到。不過…

我揮手破開裂縫，還是親自送你走吧…

直到眼前的虛影淡淡的消失，再看不到。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抱歉了，為了我的目的讓你遲遲不能轉世，不過以後你會幸福的，你會是一個幸福的平凡人…

「前輩。」驚情微微上前一步，神色重新恢復淡然，但是我卻看得出來，他的執念已經消失了。也許，他放開了，才能真正的領悟他的道。

也有可能，只是把那份執念埋在了更深的心底。

「晚輩在日前接到上崑崙的旨意，令我傳位他人並即日上天庭。一切都已準備就緒，還要委屈您扮作我的隨從，和我一同上去了。」驚情恭敬的拱手道。

「好。」我點頭。他倒是想的周到，不需要我來開口了…

…

換上崑崙弟子的布衣，這是專門為此次上天準備的。我落後幾步跟在驚情的後面，來到上次曾來過的正廳。裡面已經有不少人在等候，但是沒有人認出我來，隻當我是驚情的弟子。

不過我可以從他們疑惑的目光中看出來，他們不知道驚情為什麼要帶上我。再然後，疑惑變成嫉妒，因為這一步登天的機會沒有輪到他們身上。

我看著他們的表情有些好笑，人，終究是不能免俗，哪怕是這些所謂的神仙中人。

這時外面一人緩緩走來，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平凡的面孔。我微微詫異，難道他也是要和驚情一同上去的…

只是明明不認識這個人，瞬間居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