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洋洋的坐在院子裡，一閉上眼睛，就是昨夜姬胤誠摯的面容，還有那些話語…

那時，我不知道該怎樣的回答。想拒絕，以前可以脫口而出的那些話這次卻沒有辦法說出口。興許是我累了，所以想要有可以依靠的地方，想要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想要有可以傾訴的地方，不想要再自欺欺人…

哪怕只是一瞬而已…

所以，那晚我只是聽他說，聽他說了許多。

事後我也想了許久，我無法理解他。不是不理解如何去愛一個人，而是不理解如何去愛一個原本應該仇恨的人…

這種愛，讓被愛的人覺得卑微。

我站起來，緩緩的繞著院子走了一圈，我終究還是要走的。這樣的安靜，讓我總是喜歡回憶過去，於是又想了許多…

比如柳，比如父母，比如師父，彥雪，玉兒…

現在想來，我的漫長一生，到現在能記住的人還真是少呢…

我可以為柳，父母去死，為了彥雪和玉兒背受罵名和汙衊。為了師父…如果他沒有背叛我，我也願意為他去死的吧…

可是，我從未想過和愛的人一起死。因為我想要他們活著…

那麼，姬胤說那樣的話，是因為絕望到不知如何改變我的決定麽？他猜到了多少？一次巧合可以理解，那麼兩次三次呢？他是不是已經明白了什麼…

我不該低估他的…只是這個人我從來就沒有正確估計過，每次我都以為他會恨，他會放棄的時候…卻偏偏回來，堅定自己的信念不為動搖。

真不知，是緣是劫。

輕輕的一聲嘆息，我仰頭看天。霧蒙蒙的一片。如果我是他，明知道結局是不可被改變的，會不會也做出這樣地選擇呢？

一聲苦笑，假設終究是假設，什麼意義都沒有。我看了看四周，如果是我，會將這陣眼放在哪裡？自己身上？太容易被猜到。可是這院子裡東西也不小，如果每一塊石子都去找去試。那麼簡直是不可能的…

「你起來了。」肩上一重，一件衣服披在我的身上。姬胤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後。

我心中一驚，然後才笑了一笑。他的修為一直在進步，而我卻在退步，現在被人來到身後都感受不到了。微微皺眉，怎麼才能不傷害他離開這裡呢？

他願意去死，我卻不願意他死。我希望每一個我愛的和愛我的人都能活下去。現在，也包括他吧…也許，他是我這世欠的最多地人…還都還不清。

姬胤低頭一笑，道：「你不用太擔心兒的事，他只是被軟禁起來了。張天師一直護著他，別人也沒有理由動他，實則非常安全。而且還有你地話。足以讓別有所圖的人多思量一下，不會輕舉妄動了，說不得哪天還要依仗他呢。」

我一怔，忽然有些感動，沒有開口問不代表我不關心。相反。如果不是心魔一直在糾纏我，恐怕早就問起這件事了…

而他此時說也正好，在我心情平靜的時候說起，可以讓我心安，減少心魔的侵蝕。如果是一開始，可能就是反效果了。

「謝謝。」我道。微微一笑。想了一想。又問道，「外面可還有什麼消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師父剛好在那個時候離開…

姬胤想了想，道：「說起來倒是有的，仙界畢竟現在爭鬥少了，可是卻聽說天樞星君前些天受傷閉關了，具體地信息就沒有多少了。當時正好是你打開殺戒，所以就沒有多少人關注天樞的事了。」

我神色一凝，天樞。那麼和師父有關嗎？

「說起來…」姬胤頓了一頓，笑道：「我們之間會這樣的說話，以前想都沒有想過呢。我們都變了很多…」

我愣了一愣，回過神來，居然也有些感慨。

「是啊，那麼長的時間，是人都會變的，區別不過在於改變的多少而已。」輕聲答道，一切都變的這樣地快，如今的清明又能保持多久呢。如果可以，什麼都不改變有多好…

可是，這世上最無情的唯獨是時間，永遠不因任何人而停留。

「你說，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嗎？沒有什麼是不可解決的。」他忽然一聲嘆息。

我抬眼看他，定定道：「你知道什麼了嗎？如今，我也沒想過要瞞你，可是即使這樣，你還是願意和我一起死嗎？」

他笑了一笑，「我明白。那天我一直在一旁看著…很多事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我一陣沉默，如果連他都猜到了，那麼別人呢？想到這裡，忽然覺得一陣慌亂，難道我終究是要輸嗎？

「我很慶幸我想明白了，也許是因為我做了決定吧。不論你要做什麼，不論你是什麼樣地人，我都不在乎。」姬胤笑著道，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還在想，如果你要否認，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沒想到…你不用擔心他們會發現，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而且他們…」

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因為除了他，那些人是連這種可能性都不願意去想的。當然也就猜不出過程了…

我也不在乎，反而覺得解脫。只要柳能好好的活下去，至於仇恨這種東西，總會隨著時間流逝地。神仙地生命是如此的長，也許百年不行，千年，他總會忘記我地存在…

又或許，在無數年後，一個人的時候會回想起曾經有這樣一個人…

「讓我走吧。」我說，因為不想再等待了。

「好，我會陪著你。」他說。

我們那天又說了許多的話，從我們第一次相識那天起。我是怎樣在雪山中救了他，他說，那時他以為自己死定了。我說，我覺得小動物挺可愛的就救了，那時候我還比較有同情心，現在怕是都麻痹了吧，看的太多了，也就不覺得死亡可怕了…

他說，他還真是走運，我也只是笑。

然後呢，好像一晃就很多年了。他修鍊成人，我也已經明白真相，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怎麼都停不下來了。

說實話，當年封印他，除了不想要他的糾纏，更多的是不想他送命吧。不論怎樣，他至少是一個願意說愛我的人，我的自尊和良知糾纏在一起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不能殺…

他說，他九死一生，出來之後以為自己只有恨，但結果是墮落的更深。

他還說，時間讓他明白，什麼是唯一的，是要永遠放在心中的。他說他終於變得成熟，不再總是莽撞。能有如今的性子，還得多虧我的磨練。

我有些尷尬的笑，乾脆耍賴說我不記得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時間不多了，回憶起過去來都顯的樂此不疲。那天我們說了很晚，細細說來，竟然發現有那麼多讓人哭讓人笑的東西。

最後我笑的傷口發疼，乾脆掛在他的身上。遺憾的說，可惜沒有酒，否則我們就大醉一場好了。

他也在笑。

我們唯獨沒有提起的是以後。

沒有未來，只有過去與現在。

謝謝，在最後，有一個人可以陪我回顧一生，不至於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