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醒來的時候，我都會想應該怎樣去度過。好像除了得到我的身體，給我增加痛苦外，他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的方法可以來折磨我了。

而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麼東西可以令我動容。

曾經最厭惡憎恨的肉體接觸，如今也可以用無謂的表情去面對，反正，只是折磨的一種方式而已。而我從來不是什麼很乾凈的人，也不是喜歡哭鬧的女人，況且這個身體，師父也用過。他不是第一個…

那池水雖然讓人痛苦難當，但治癒功效卻是顯而易見的。至少那天后，我胸口的傷已然好了不少，漸漸的結痂了。這點讓我十分驚奇，我非常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基本上已經油燈枯竭了，隻可能惡化，卻沒有多少好轉的可能。就像一個有著固定容量的容器，盛著的生命用一點少一點，卻沒有增加的…

可是，我的傷居然好了，而且身體漸漸的恢復了一絲活力，雖然微小，但仍讓我驚訝。唯獨右臂仍舊一點感覺都沒有，可見是傷的徹底，元神被斬斷一樣的徹底。

只是…

我苦笑一聲，這種恢復是我希望的麽？不是。姬胤是為了折磨我，而我，一點都不期待更久的生命，早在一千年前我就應該死了。偏偏在我找不到苟延殘喘理由的時候，卻又必須活下去…

師父，如果你再不來…

我固然堅持我的承諾，卻也知道你不會真的對我地家人下手。因為你沒有必要也不屑做那樣的事。

而我會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應該也是在你的意料之中…

姬胤的宮殿委實是大地可以，唯獨就是過於冰冷且缺乏了幾絲人氣。他並不限制我的自由，所以自從我恢復了一定的行動力，就會時不時的四處走走。這讓可以讓我覺得不至於太過死寂。

偶爾我也會擺弄一下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小心的澆水，卻從不修剪。自然的才更好看，說不定過了千萬年，又是新的生命呢…記得當年地玉兒，也不過是一棵樹而已，但是，往往是精怪反而更加心底清澈。沒有太多人心的晦暗。

擦了擦額頭的汗，剛才給這株藍月草鬆了鬆土，沒想到會這麼累。我休息了一小會兒，然後才小心的澆水，這水是天河水，姬胤這裡都拿來洗澡用呢。我從老遠的另一邊提回來也花了不少的力氣就是了。

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青翠欲滴的葉子，我滿意的笑了笑。忽然發現自己最近心情好了不少，看來這些東西果然有修身養性的效果。

整理完了我地小花圃，正好飛來兩隻仙鶴。我將沒有吃完的食物端出來，看著它們爭先恐後的模樣哈哈大笑。沒想到仙鶴也貪嘴嘛…

不過…這裡生活條件還算不錯，姬胤真沒在吃穿上苛待過我，他在把我養的好好地呢，這樣才可以玩的更久。

只是這種心底虛假的平靜。要打破真的太容易了呢…

一陣翅膀的撲扇聲響起，大黑小黑眨眼就飛走了。因為它們是白色的，所以我給取名大黑小黑，一定不會有別人這樣給他們取名字了。我好笑的想。

迴轉頭來，果然看到姬胤站在一邊，冷冷的注視著我。

「看來你很自得其樂。」他微微勾起唇角，帶著嘲諷意味地低沉嗓音，毫不在意的從口中傾瀉而出。

我微微挑眉。他難道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難受麽？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他上輩子還沒看清？比他更為冷漠和涼薄，如果這個人不被我在乎，那麼說什麼也是沒用的。

想到這裡，忽然又開始疑惑，我是不在乎這個人。但是如果他還是那個姬胤呢？如果他是那個姬胤，我會不會在乎？恐怕是在乎的吧。

那黑色的眼眸和曾經在眼前揮之不去地碧綠重合。我地心居然就抽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睛。我果真是個喜歡自尋煩惱的人。輕聲笑道：「日子太過無聊了，總要找些事情做地。」

他打量了我半晌。忽然笑了笑，「讓你這麼閑是我的錯，那找點事情給你做做吧。看你伺候這些花花草草也挺順手的，不如來伺候我怎麼樣？我正好缺一個小廝呢。」

我手中動作一滯，讓我去伺候別人？這輩子都沒做過呢。不過也真難得他想得到，可是如今的我，有什麼好矜持的呢？

點了點頭，我道：「自然聽從你的安排。」

然後，我就搬到了姬胤的房間…旁邊的隔間裡。心中覺得好笑，堂堂一個神仙，有沒有人伺候又有什麼關係？我們追求的是長生，卻並不在意過多的生活環境。一旦耽於享受，稍不把握好便有誤入歧途的可能。他的所作所為，其實已經走上歪路了。

但是姬胤這樣做，不外乎是想給我找麻煩罷了。

這一點，在我來的第一天就明白了。

其實我的工作不算多但是一點都不輕鬆，他並不允許我離開這個宮殿。只要出去就不要我這個小廝跟著，但是回來卻是頤指氣使，不讓我消停半刻。

這是一個惡循環，因為這些工作的原因，我需要經常去池水中療養，而每一次都痛不欲生。但是待到回來，又不能休息。就這樣過了幾天，我覺得很是累了。不過嘲諷的笑了笑，就讓他滿足一下又如何，真正能傷我的，仍舊不是這些東西吧？

而我欠姬胤的，總有一天會還完。

我坐在冰冷的石階上，天色已經很晚了，但是姬胤沒回來我也是不能去休息的。不自覺的就靠在柱子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頭一點一點的，這裡睡著真不舒服。

然後，忽然就醒了。

倒不是我現在多敏感，而是根本沒有睡著，而在安靜冷清的這裡，任何一點聲音都顯的很突兀。吵醒我的是姬胤的腳步聲，他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

隨手將身上的披風脫下來扔到我的身上，道：「給我準備洗澡水。」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他進屋了，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披風被我放到一邊，這才開始放水，每當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才覺得一隻手委實是不方便的很。

咬了咬牙，我使勁的拖著木桶，再將水倒進去，此刻已經一身虛汗了。頭也有點暈，準備去叫他的時候，腳下一晃幾乎沒有站住，乾脆靠在門上喘著氣。

好不容易緩過了勁兒，正要出去，卻看到他不聲不響的立在門口。我笑了笑：「水已經放好了。」說完轉身便要出去，他來了正好我就懶得去叫了。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小廝。

心中暗暗嘆息，剛才那麼些事，要是正常人來做也是如此簡單，偏偏讓我這樣難受，我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連凡人都不如。

所以，即便是一切結束，唯獨我，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腳下才走出門口，我低著頭，恍然間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忽然手臂一緊。姬胤拉住了我，道：「這樣就想走嗎，你的事還沒做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