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瞬不瞬的看著我,雙目炯炯有神,道:「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麽?為什麼所有的事實都和你說的不一樣,為什麼要否認…你比我想象的更絕情。」
我呼吸一窒,卻抿著唇沒有說話,說不出,也不想說什麼。
他低下頭,額前的劉海落下來遮住眼睛,輕聲笑道:「不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都有你,可是你呢?總是讓我們失望不是麽?」
「從前世開始,你就一直讓我們失望。」柳的聲音終於流露出一絲憤恨,「那天晚上你不在家,唯獨你逃過一劫,原本我還慶幸,那場大火之下至少你活下來了。但是現在想來,從那時開始,你就是知道什麼的吧?你的存在,就是為了置我們於死地嗎!」
我渾身一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置你們於死地…
是啊,多少年了這一直是我心頭了一根刺。好在,終於解決了,不是麽…
「我每每從噩夢中醒來,看到的都是你。」柳的表情是近乎絕情般的冷漠和疏遠,「可是我甚至不敢讓父母知道,他們可以永遠不知道這樣殘酷的真相。而我也不會告訴他們…我今天來這裡,其實只是想告訴你,以後,不論是死是活,都離我們遠一點。他說完這句話,好像是終於得到解脫似的。而我,幾乎不能讓自己作出絲毫的動作。發出任何地聲音,我只是聽著,安靜的聽他的宣判。
他看了看我,笑道:「我終於說出來了,無回君,我再也不會疑惑了。我現在可以保護自己和家人,我已經知道未來該如何走。希望你能聽進去我今天的話,哪怕知道你已經活不久了。卻還是覺得像一個汙點一樣讓我噁心。我連一絲再看到你的可能性都不想存在,這就是我今天來的目的。」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從昨天到今天。彷彿一生的苦難和盡頭就在這裡。也許,從此之後。我便不會再害怕什麼了。
真地…
柳的面容漸漸變地模糊,我甚至看不清他地樣子,他不停的說著些什麼。可是我都聽不到,也不想聽。反正,我知道這是最後地結果了。
我曾經在乎過的人,一輩子為之奮鬥的目標,如今都達到了。我應該是幸福的,這次,連任何隱患也都是不存在了…
父母不再要我。柳放棄了我,彥雪忘記了我。唯獨剩下姬胤和師父,一個恨我,一個始終看不明白…
我細數所有的事,覺得我已經再也沒有任何的遺憾。朦朦朧朧中。他走了。這裡又只剩我一個人。我覺得自己的意識不甚清醒,我好痛恨這樣的自己。而你們又是為什麼要一次次的將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我地願望這樣簡單,都是不能夠被實現的麽?
我只是想死掉而已啊…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柳說著,我最後聽到的便是這樣一句話…
瞬間,世界好像轟然倒塌。在這一片廢墟之中,什麼都不再存在…都走了,都再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師父,你也不要再出現好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
那天之後,我便一直渾渾噩噩,總覺得恍如夢中。根本無法動彈,每天躺在床上,卻是連死都沒有再想過了。
只是安靜的等待別人給我一個結果。
姬胤卻是常來,每天也並不做些什麼,主要就是喂我喝葯之類地。我許久沒有吃過食物了,葯卻沒有間斷過。嘴巴裡已經不知道正常地味道該是怎樣…
喉嚨上的傷卻是漸漸地好了,有時候真是覺得悲哀。他這樣費盡心思的醫治我,又是為的什麼呢?師父遲遲不來…他什麼時候來,你便要讓我活多久麽?
石屋,鐵鏈,這些真是多餘的。我逃不了,而且不想逃,這次也不會有人來救我,你們如此防備,還用擔心什麼…
無回無回…
夢中好像有人這樣叫我,我睜開朦朧的雙眼,隻依稀看得到一雙碧綠的眼眸,淺淺淡淡的,總是盛著濃濃的哀傷思緒。
他說,你醒醒,我來看你了。
我無意識的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我居然夢到了他…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麽?又或是,他就要消失了,我居然會不舍,所以夢到了麽?
我說,姬胤,是你啊。
他笑了笑,說,是我。我來看你了。
我咧了咧嘴,道,你今天怎麼能出來了?我現在是狼狽的很吧。你以後一定要忘掉我這個樣子…
是了,你以後就不會記得了…
他好像在搖頭,說,我會一直記得,就算所有人都忘了,我也會記得。
我勾唇一笑,也只有在夢中,我還會這樣的笑。我說,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很快,就要結束了。等我死了,還記得有什麼用…
他似乎笑的很是勉強,眼眸中滿是悲傷,道,你不會死的,他會來接你走的,就快了。
他,他是誰…
是了,他是說師父。我輕輕的搖頭,我為什麼要和他走,等你們利用完了,殺了我就是。我不會和他走的…
姬胤道,不要任性,你先和他走。等我…我會再去找你的。
我仍舊搖頭,說,我不要和他走,也不要你來找我。我都不要。
他苦笑起來,卻多了一絲寵溺的神色,笑道,先不說這些,到時候乖乖的好不好,他來了你聽話一點。這次,你一定要聽話,好不好?算是我求你的,你不會想讓我又傷心一次吧。
我諾諾道,我是不想你傷心,可是…
他打斷了我的話,說,我現在時間不多,唯獨拜託你這件事。我現在要走了,以後再來看你好不好,我要走了。
他說完最後一句,透露出一絲不舍的味道。
我難得看到這樣溫柔的他,忽然這些天的委屈都湧了上來,我覺得我其實也是需要別人安慰的,我不想要他走,想伸手去拉他。
可是他還是決然的轉身離開了。
我愣了許久,低低的說一句,你也走,都走吧。
渾渾噩噩的又睡了許久,然後忽然就醒了。之後也再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醒來也記不清夢中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隻覺得自己似乎是軟弱的可怕,只有在那個時候,才是這般沒有防備的表露自己的脆弱吧。也只有在夢中才可能…但是那個我,早在千年前就已經被捨棄了。早在那一場大火之中,我就把他深埋心底。
為什麼這個時候又要冒出來,心底的軟弱,你又開始不甘了嗎?
但是,我已經不會再軟弱了,絕對不會。
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