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我很快就來了。

就在昨日，這裡還青草萋萋，碧雲藍天。而此刻根本望不到天空，一切都被黑色所籠罩。不過是一天而已…

我推開院門，這次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有一人施施坐在院中，背對著我，並沒有回頭。

他一身猩紅的長袍，優雅的坐在院落中，手捧古琴，蒼白的手指撥彈出一個個音符，餘音繚繞，心魂震蕩。

「兒。」我說。微微皺眉。

我依稀見那古琴中絲絲瀰漫的黑氣，有如實質，隨著音符在空中蕩漾出一圈圈的波紋。

可能是聽到了我的聲音，那詭異的琴音戈然而止，他道：「哥，你什麼都想起來了麽。」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我們都知道了彼此的情況。

我一聲苦笑，「兒，大家都很擔心你，和我走吧，離開這裡。」

他搖搖頭，緩緩轉身，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一直垂到地上，如果藤蔓一般和這大地成為一個整體，糾纏。

我神色忽地變了。因為看到了他的臉，除了黑色的眼眸，其他都是一片蒼白，蒼白的臉色，蒼白的唇…寒徹透骨的白。

「我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他說，眼眸如同兩塊黑色的寶石，發出惑人心神的光芒，卻沒有瞳孔，只是黑。

「為什麼？」我輕聲一笑。

他緩緩勾起唇角笑了笑，伸出手指指了指地下。

我仔細看過去，所有的髮絲糾纏在一起，尾稍連在地上，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固定在那裡。他見我注意到。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道：「所以，哥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你什麼都可以和我說，一定不會再發生以前那樣的事了…」

我心中發寒，驀然悲哀的情緒絲絲冒出，我說：「我們一家人不是一直都在一起麽？還有爹娘和玉兒。難道你要他們也來陪你嗎？」

他一怔，似乎陷入了死角，苦苦掙紮起來。

我又走近一步。笑道：「況且…就算我們都來陪你了，你就能滿足嗎？」

柳忽地抬眼看我，忽然眼中流下淚來，卻是血紅色地。他微微張開嘴，「哥，我是不是很沒用，我總是在拖累你，我做地全都是錯的。你為了我們做了那麼多，可是我卻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別人來告訴我。我是不是很笨？很該死？我…也想要像你一樣…」

我心中一痛，他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卻是這樣的內容，這就是他的心魔嗎？這難道不是我地錯？

「我從來不這樣想，也沒有人這樣想。」我看著他，誠懇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在先，你又有什麼好愧疚的呢。」

他獃獃的看著我，烏黑地髮絲越來越長，漸漸鋪滿整個院子。雙眼已經全是血紅。半晌才道：「你又在騙我。如果你不在意，為什麼要丟下我們？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我按住自己的胸口。那裡似乎隱隱做疼。我道：「如果你這樣認為，才是真的錯了。」

他不明白的看著我，說：「…為什麼？」

「我離開，不過是因為太累了。但是我並沒有死，我好好的回來了，反正都會回來的不是麽，只不過忘了一些事而已。」我露出一個笑容，「還是，你不承認這件事？那當初又是誰，說怎樣都無所謂，記憶有那麼重要麼？」

他眉頭微微蹙起，想了許久，又道：「但是當初…當初，誰都不知道你是否還能轉世…」

我心中嘆了一口氣，對不起，到現在還是要騙你呢。

「清塵不會放棄我的，他不會讓我死的，事實不就是這樣麽。」我道，「我什麼都知道，我只不過是想要休息一下，誰都沒有損失什麼，你為何要執著於此？」

「不對…」柳忽地抬頭看我，他一字一句道：「根本不是這樣，對不對？」

我笑容一滯，他不應該知道這些。

「你從始至終都不想再見到我們了，所以你才會去誅仙台。所以你才願意和玉帝做交易。」柳道，「我什麼都知道，都知道…」

那雙血紅的眼讓人心驚，「現在地我，再也不是以前地我了，力量可以來的如此容易。這還要感謝清塵神君和玉帝呢，如果不是他們引發的天地異變，我根本不可能召喚來魔的力量。這樣，誰都不能把我怎樣了，我也不需要玉帝的憐憫，也不需要你再來保護我。哥…你們只要都來這裡，我們一家就都可以一起，就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樣，第一世時一樣…」

我震驚的看著他，他甚至連前世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

柳淡淡一笑，嘴角勾成一絲詭異的弧度。「哥，只要你願意留下來，就算是別地人我也是可以接受地，你想要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男人女人都無所謂。但是如果你要走…我就會殺了他們，彥雪就是教訓而已…他是個混蛋，以他的行為，死一萬遍都不夠！」

柳睚眥欲裂，面上已經完全扭曲。

我心中焦急多過於震驚。正準備再好言相勸，尋找時機，就看到一人從後面出來。

那男子緊緊閉著雙眼，面色蒼白。身上纏繞著黑色地藤蔓，完全已經失去了知覺。是姬胤，他居然落在了柳的手上！

他一定是回來找我，卻被柳抓住了。

我看向柳，他會變成這樣，也是我的錯麽？我只是不想要再多的人痛苦了，我的決定，也是錯的麽？他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還是因為，我沒有顧慮到他？

「哥，你看。他來找你，我當然不能讓他走了…隻好留了下來…」柳輕輕一笑，微微撥動手中的琴弦，姬胤似乎在痛苦中，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沉默半晌，道，「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柳一頓，聲音沙啞，「為什麼？哥你終於厭惡我了麽？我就知道…」

我輕輕搖頭，「這些真的就是你的希望麽？這樣你就會開心了麽？」我說著冷冷一笑：「而且，如果那時不是你的力量還不夠成熟，不是有彥雪擋了一記，你是否打算把所有人都留下來呢？包括…爹娘和玉兒…」

我說出這句話時，隻覺得心中痛的無以復加，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不是麽？這樣的兒，還是我的弟弟麽？他的行為，已經超過了我能忍受的底線。

他甚至想要傷害自己的家人。

柳也不否認，只是沉默，四周忽然一片寂靜。最後他忽然展顏一笑，血紅的雙眼。「是的，大家都在一起，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