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哲：“……”

　黑暗中，他的神情不由失笑，正想開口說點什麽，就聽見旁邊沈喬拉被子的窸窣聲響，動作還不小，像是在明白地昭示：他要睡了。

　陸哲哪能讓他佔這樣的便宜，當即就抬手去輕輕撥了下沈喬的肩膀，出聲問：“誰是爹？”

　沈喬語氣平平地敷衍他：“你問誰，誰就是。”

　陸哲笑了一聲，在這只有中央空調運作的房間裡，笑聲就顯得格外明顯，甚至連裡頭的情緒都讓人分辨得清清楚楚。

　“喬喬，記得你今晚的話。”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沈喬聽出了他話裡來日方長的意味，背對著他輕哼了一聲，以表自己的不屑。

　陸哲抬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後頸，指尖從他那的腺體上風一樣地拂過，沒等沈喬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收回了動作，低聲道：“睡吧，晚安。”

　他沒有再靠近，免得被窩將兩人在這夏日火爐似的體溫捂到一塊兒，燥出什麽事兒來。

　沈喬動了動肩膀，又拉了下被子，蠶蛹一般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捎著鼻音哼出一句：“晚安。”

　炎熱的夏夜，空調送入的習習涼風從風口而下，在室內團團打轉，將那淺淡的薄荷葉香味同沉鬱的松雪攪和到了一塊兒，竟有些分不出你我的意味。

　陸哲聽著身旁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平緩，唇角勾起弧度來，摸出手機，將光線調到最暗，又塞好耳機，點開XWG之前的比賽視頻看了起來。

　這本該是今晚比賽之後跟方教練和其他隊友一起看的視頻，不過因為沈喬的事情，所以今晚複盤XWG的安排他們都缺席了。

　陸哲慣有在賽前研究對手的習慣，好像不走這個流程就少了點什麽，反正現在時間也還早，他正好補一補。

　手機屏幕那小四方的光亮成為床頭唯一的光亮，陸哲為了不打擾沈喬休息，還將手機放到被子裡去了，借著被子的厚度掩蓋它的明滅光芒。

　他保持著面對沈喬的方向，這樣手機亮起的光就不會晃到沈喬，清醒狀態下的人總難以保持同一個姿勢在床上躺著，然而陸哲硬是沒怎麽動彈，就那麽看了兩個多小時。

　期間，沈喬翻了兩次身，第二回 整個人都要拱到陸哲的懷裡去了。

　陸哲舉了舉手機，拉下耳機，以為沈喬是被自己的手機光亮弄醒了，結果試著抬手攬了攬他的腰，卻發覺沒有受到任何推拒。

　心上人主動投懷送抱——

　試問誰能抗拒這種誘惑呢？

　反正陸哲不能。

　他關了視頻，拉下耳機，把手機放到了旁邊的床頭櫃上，把沈喬往自己的懷裡又攏了攏，埋首在他頸間，把他往前傾的上身往後攬了下。

　沈喬這睡姿，陸哲一時間實在難以形容。

　說他睡相好吧，這人一幅要蜷縮成一團的樣子，又卷被子，腦袋又離開了枕頭；要說他睡相不好吧，也沒有磨牙打呼嚕踢人……

　不過嘛，自己挑的媳婦，當然是最好的。

　陸哲感到知足。

　除了——

　沈喬弓起來的時候，屁股翹得還挺高。

　陸哲深呼吸了一口氣，在沈喬的後脖頸親了親，低聲道：“今晚先放過你……”

　下回這人再睡成這樣勾他，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

　沈喬是被熱醒的。

　他做了個夢，夢到被一隻烤熟的章魚張開八爪給纏住，不管他跑到哪裡，對方都能伸出長長的纏足把他給揪回去。

　或許是睡得太不習慣了，他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帶了一股低氣壓的煩躁。

　然後他伸出手去在周圍摸了摸，半天沒碰到床頭櫃，掀開條眼皮縫去看，才發覺天花板跟之前醒來的時候瞧見的不太一樣。

　他左右看了看，意識到自己這會兒橫躺在床中間，枕頭沒了蹤影，陸哲就在右方離得極近，呼吸都落在自己的臉上，睫毛都安靜地合攏，在眼窩處投下陰影，精致漂亮地像個乖巧的娃娃。

　但沈喬顧不上欣賞這美景，他整個人都有點透不過氣，以為是空調被纏在腰上了，結果低頭去撥，碰到一片柔軟的熱度，才發現是陸哲的手臂。

　行了。

　昨晚夢裡那條烤熟的大章魚破案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拍了下陸哲的手臂，聲音沙啞地命令：“松開。”

　陸哲昨天睡得晚，這會兒還沒到他平常的起床時間，模糊中察覺到動靜，不僅沒松手，反而抱得更緊了幾分，皺了下眉頭，語氣裡卻是帶著安撫，仿佛蠱惑，又低又溫柔：“別動。”

　說話時，他無意識地往沈喬的肩窩處鑽。

　此刻，沈喬整個人都像是被他鎖在懷裡一樣，整個人都跟陸哲貼在一塊兒，感受他身上傳來的熱度，一時間室內的空調都像是白開了，熱得他那股燥意又升了起來。

　他忍了幾分鍾，還是受不了這熱度，推了下陸哲的肩膀，語氣比先前緩和一點，多了一分耐心：“你松開，我要起來。”

　陸哲不吭聲，也沒動，也不知是根本沒聽見，還是在裝作聽不到。

　沈喬深呼吸了一口氣，自己動手，去拉他搭在腰上的手，結果陸哲閉著眼睛也要跟他角力，原先只是一手攬著，察覺到沈喬逃離的動作，他就兩隻手都抱了上去。

　被子被兩個人卷得亂七八糟，那雪色的被浪被他們掀起一段又一段，最終倏然止住。

　被子隱約勾勒出他們纏在一塊兒的模樣——

　兩人距離近的呼吸都碰到了一塊兒。

　沈喬眯了眯眼睛，看著面前的陸哲，就見對方近似慵懶地睜開了眼睛，那黑眸裡有愉悅的光華流轉，霎時間，那漂亮的臉龐就像是一幅靜掛的畫卷倏然鮮活起來一樣，一顰一笑都帶著靈氣。

　他聲音裡含著一縷笑，哼氣一樣輕輕問：“不繼續動了？”

　沈喬察覺到那抵在自己腿上的熱度，呼吸的節奏都放緩了三分。

　然而他光理智冷靜沒用。

　身體的本能已經被同類的行為給喚醒，也不知是想要示威還是反擊，總而言之……

　他也沒控制住，跟對方一起升旗。

　按他們倆此刻面對面對峙的狀態來看，活像是兩個少先隊員在國旗下互相敬禮。

　陸哲感知到他的變化，唇角揚了起來，眉梢也翹了翹，視線落下，對沈喬道：“就算我不松開，你這不也起來了？”

　沈喬：“……”

　他被陸哲的厚顏無恥震得熱度都冒到了臉上。

　嗓子無端有些發癢，沈喬的目光往旁邊遊移，他略有些低沉的聲音裡依然帶著那絲若有似無的沙啞。

　“今天有比賽。”他意有所指。

　陸哲笑了一下，蓋在被子下的手往沈喬那邊去，聲音短促：“我知道。”

　沈喬聽見他的話，準備掀開被子往浴室的方向去，誰知卻驟然被他拿捏住命脈，登時就是渾身一僵，“你……！”

　嘴上說著知道！手頭這是在做什麽！

　陸哲輕輕“噓”了一聲。

　他拉起被子，將腦袋也擋住了。

　……

　半個多小時後。

　浴室洗手台處都是嘩啦啦的水聲。

　沈喬站在邊上，不斷地按壓洗手液的瓶子，睨著旁邊陸哲端著水杯漱口刷牙的動作，見到他顏色格外靡麗的唇色，不由多看了兩眼。

　陸哲察覺到他的視線，吐出嘴裡的水，眼尾挑起弧度，斜斜地看了過來，裡頭是說不盡的勾人：

　“怎麽？你也想嘗嘗自己的味道？”

　沈喬立刻挪開了目光，認真地低頭洗手。

　等到陸哲漱口刷牙完畢，沈喬的手早就洗乾淨了，靠在洗手台邊看著他，最終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嘴唇的傷……要不要上點藥？”

　陸哲唇邊本來就有上次被沈喬咬傷的痕跡，這兩天才結痂，今天又有早晨鬧得那一通，總讓沈喬看了過意不去。

　於是也間接明白了對方看見自己身上那些撓傷的心情。

　就是心裡不得勁。

　陸哲瞥見他的神情，抬手揉了揉他的發：“沒事，這個過一會兒就好了。”

　沒等沈喬再說兩句，陸哲已經往外去了，對他道：“你收拾完我們去吃個早餐，記得把你的藥帶上，等會兒順便跟我複盤XWG的視頻資料。”

　沈喬應了一聲：“嗯。”

　彼時，陸哲走到外頭幫沈喬折好了床上的被子，隨手理了下頭髮，剛想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一會兒，就聽見了沈喬的手機鈴響。

　他走到床頭櫃邊，隨口道：“喬喬，有電話。”

　沈喬抽空問了他一聲：“誰的？”

　陸哲拿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只是一串號碼，顯示來電是國內，沒有備注。

　“陌生號碼，不認識。”他說。

　沈喬“哦”了一聲，“你幫我接一下吧，是騷擾電話就掛了。”

　陸哲便劃了接聽鍵，還沒出聲，那邊的人已經文質彬彬地開口問：“請問是沈喬嗎？”

　他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

　這聲音……

　是陸成圳的秘書。

　“陸總最近很關心你和陸少爺的事情，他想讓我來提醒您，希望您還記得當初答應過沈夫人的話，離陸家人遠一些，否則……”

　就在這時，陸哲注意到浴室裡的水聲停了，有腳步聲從裡面漸漸朝這邊接近。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電話掛了，沒聽完接下來的內容。

　對上走出浴室的沈喬，陸哲將手機重遞回去，語氣隨意道：“是騷擾電話，已經掛了。”

　沈喬點了點頭，不疑有他，接過手機，同他道：“走吧，去吃早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一輛腳踏車緩緩路過，你們聞，仔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