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本來已經要撥出報警電話,卻被洛聿阻止了。
他的手心冰冰涼涼的,有股汗,輕輕按住沈霽的手,冷冷看了眼被保安架著胳膊捂著嘴的中年男人,開口時嗓音還有點發抖:“……不行,報警動靜太大,陽陽會知道他過來了。”
沈霽和寧醉一陣相對無言。
洛陽是隊裡的活寶,平時大家都喜歡逗逗洛陽,洛聿也不例外,總把洛陽惹得炸毛,看似很嫌棄這個雙胞胎弟弟,但他對洛陽的關心每個人都看得清楚。
洛陽是他的弟弟,他不希望洛陽有任何一點不開心。
即使當初從娘胎裡出來的時候,他只是先一步對這個世界探出了頭,比弟弟早嚎啕上那麽幾秒。
寧醉搖搖頭,上前低聲吩咐保安幾句,保安便擰著不甘心的中年人從樓道走了下去。
沈霽撫了撫洛聿猶在微顫的脊背:“小聿,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這是怎麽回事了嗎?剛剛那個人是誰?你……爸?”
洛聿的唇色發白,面對兩個哥哥,最後還是發出了聲:“他不是我爸。”
少年的身形高挑單薄,靠在冰涼的牆邊,埋下頭時陷入一片陰影,垂在兩側的手緊攥著:“我和陽陽從來沒把他當作父親看過……你們見到過陽陽後背的煙疤燙傷嗎?成團之前去激光祛除了,但還是有痕跡,每次上舞台前都需要遮住。都是他乾的。”
沈霽的臉色發著沉,寧醉臉色也不好看。
洛聿靜默了會兒,垂下眼睫:“我帶著陽陽跑了出來,那時候才十三歲,去餐館刷盤子都沒人要……不過沿街乞討都比待在他身邊強……陽陽很乖,餓了病了也不哭不鬧,一路到了燕市,看到橙花在招收練習生,管吃住,還發工資,我就帶著陽陽報了名。”
他抬起臉,眼底泛著點不知是淚水抑或是狠意的淺光:“我以為我們跑得足夠遠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樓道裡一片靜寂,洛聿的聲音很輕:“我只要陽陽什麽都不知道,無憂無慮地過下去就好。”
哪兒知道,OLIVINE的第一個舞台一過,沒過幾天,那個噩夢般的男人就找上門來了。
在這裡生活得太久,他都快忘記那地獄般的過往了。
寧醉望著他:“他要錢?”
洛聿點點頭,有些局促起來:“對不起,隊長,我會盡快還你……”
“誰問你這個了,”寧醉皺著眉,打斷他的話,“傻了嗎你,這種吸血蟲,你給他錢,他只會變本加厲,一輩子纏上你不放。”
洛聿抿了抿發白的唇:“抱歉,我看到他就……失了分寸,陽陽很怕他,剛離開那段時間每天都在做噩夢,我怕他出現在陽陽面前,想盡快解決。”他輕吸了口氣,“沒事的,我對付他有經驗,你們放心。”
放什麽心。
沈霽太陽穴突突直跳,但又很能理解洛聿的心情。
他也有弟弟,假如他是洛聿,他也會恨不得掐死對方。
沈江原還算好的,喝歸喝,賭歸賭,好歹還留有底線,不會動手,但依舊讓他很鬧心。
洛聿和洛陽遇到的更為惡劣,要解決哪兒有那麽容易?何況洛聿只是個剛滿十八的小孩兒,他能有什麽手段去對付那種流氓無賴?
直覺告訴沈霽,放任不管,讓洛聿自己去解決事情,後果會很嚴重。
顯然寧醉和沈霽想法一致,與他對視一眼,沉聲道:“洛聿,遇到這種事,你要學會向我們求助,這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我們是隊友,是朋友,還是你哥。”
他抬手碰碰洛聿的肩,語氣和緩下來:“別怕,我們會和你一起解決這件事的。”
洛聿張了張嘴,許久,點點頭,額心出了點虛汗:“他找過來的事,不要讓陽陽知道。”
沈霽點點頭:“不過陽陽見過他了,找機會透露點消息,讓陽陽知道他被警察拘留了。”
洛聿又深吸了幾口氣,嗯了一聲,低聲道:“謝謝你們。”
“說什麽破話。”寧醉一手按著他腦袋胡亂搓了一把,“好了,出來這麽久得回去了,不然陽陽要擔心了。”
洛聿腳步頓了頓:“我去買冰淇淋。”
還記得這茬呢?
沈霽哪兒敢這會兒放他一個人出去,上前攬住他的肩,笑了笑:“我陪你去。”
仨人離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到錄音室裡,戚霖在跟後期老師說話,洛陽趴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見他們終於回來了,洛陽覷見洛聿手裡的東西,眼睛一亮,歡呼一聲跳起來:“冰淇淋冰淇淋!”
洛聿已經妥帖地收拾好了異色,漠然地把冰淇淋貼他臉上:“冷不死你。”
洛陽吱哇亂叫地往沈霽身後躲。
見洛陽這麽有活力,覆在心上的陰霾都被掃去不少。
沈霽笑著把洛陽逮出來,推回洛聿的魔掌中。
戚霖撐著下頷轉過頭來,跟沈霽嘀嘀咕咕:“買個冰淇淋而已,你們上哪兒去了?我和陽陽出去都沒找到你們。”
沈霽把給他買的冰淇淋也遞過去,面色不變:“為了成熟的形象,我們在外面吃了才回來的。“
戚霖:“……”
洛陽滿意地舔完冰淇淋,也跟著湊過來,跟沈霽討教:“小雞,高音要怎麽唱上去啊?我已經很努力了,都要破音了!”
唱歌方面完全是天賦流,沈霽沉默了一瞬:“你可以趁你的嗓子不注意,把高音唱上去。”
洛陽:“……”
一整天又拍廣告又錄歌的,又去醫院看了沈凌,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在錄音棚裡不好說話,坐上車了,沈霽才給寧醉發消息:你準備怎麽解決?
寧醉回得很快:這種人只能欺負欺負善良的好孩子,你比他更流氓他就會怕了。
沈霽放心了:那就靠你耍流氓了。
寧醉:?
沈霽對寧醉怒氣衝衝的問號熟視無睹,滑出來點進置頂的對話框。
他忙了一天,傅在桐也沒什麽空閑,抽空給他發來幾篇養生和護嗓小文章,嚴厲指責他今早為了好看飛快溜走拒絕穿秋褲的行為。
你真的好像個老父親。
沈霽心裡嘀咕著,打算忽略秋褲的問題——堂堂唱跳全能歌手怎麽能穿秋褲!
於是他打字轉移話題:今天在錄音棚遇到個無賴。
-傅桐桐:誰
簡短的一個字,沈霽也能讀出騰騰殺意,
他繼續打字:寧醉能解決。
他和洛聿都是普通家庭,遇到這種事,還是寧醉這樣的小少爺能拿出足夠的手段。
傅在桐頓時不爽:我也能解決。
想了想,躍躍欲試地補充攀比:比他快。
沈霽失笑,頓時很想見見他。
本來今□□程比較忙,他和傅在桐報備了不回去了,打開手機查了查到臨嵐的高鐵票,到臨嵐兩個小時。
略一思索,他買了票,朝前探了探頭:“麻煩送我去高鐵站。”
其他人還有事暫時不回去,戚霖蜷在旁邊已經快睡著了,聽到聲音迷茫睜開眼:“小雞你要回片場啊?”
沈霽嗯了聲。
回到聊天界面,才看到傅在桐的消息:明天什麽時候過來?
他剛剛在訂票沒回,傅在桐乾脆打了個電話過來。
沈霽連忙降下前後座的擋板,下意識清清嗓子接電話。
戚霖瞅見那個名字,眼睛一眯。
電話那頭傳來傅在桐的聲音:“回去了嗎?”
車子行駛平緩,附近很安靜,沈霽故意騙他:“嗯,剛到宿舍。”
傅在桐不疑有他:“今天順利嗎?”
“還好……”
沈霽話還沒說完,戚霖忽然湊過來,笑眯眯地道:“小雞,我最近老做噩夢好害怕哦,今晚我和你睡吧。”
電話對面安靜三秒,傅在桐話音慈和:“寶貝兒,你身邊是什麽東西在發出聲音?”
又開始了。沈霽有點頭疼,戳戳戚霖腦袋,回答:“我隊友。”
“半夜三更鑽你屋來,”傅在桐微笑道,“看來不是什麽好隊友。”
戚霖皺皺鼻子:“那你還半夜三更給小雞打電話呢!”
傅在桐悠悠道:“誰讓我是沈小雞的男朋友呢。”
特地在“男朋友”三個字上咬了重音。
戚霖:“……”
沈霽麻木地看著這倆突然就開始隔空互相diss起來,頭疼地揉揉額角,忍無可忍製止這場即將白熱化的小學雞吵架:“ 傅老師,麻煩你收著點,戚霖,你也別搗亂。”
傅在桐一秒變正常:“好的,把他丟出去再睡覺。晚安,寶貝兒,記得夢到我。”
戚霖悻悻道:“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靠譜。”
沈霽掛了電話,偏頭看他:“容我問一句,戚霖小同學,你為什麽對我男朋友懷有這麽深重的怨念?”
戚霖幽幽道:“前年我喝醉酒掉進池子裡,以為是很深的池子哭著呼救,他和我哥就在那兒看我在水裡撲騰,之後把我撈出來笑話了一年。”
“……”像是傅在桐會做的事,沈霽拍拍他的肩,“他嘴是有點欠,多包涵。”
到了高鐵站,沈霽全副武裝下車,揮別戚霖,坐上了回臨嵐的車。
時間不早,到了臨嵐還得打車去影視城,沈霽望著窗外的景色,努力讓自己不睡著,睜大眼望著窗外,思索起來:許星洲奶奶家好像就在臨嵐,許星洲以前就在臨嵐三中上學。
也不知道他和寧醉怎麽樣了。
抵達酒店的時候夜色已深,沈霽看看時間,還是放棄了去打擾傅在桐休息的想法。
經過傅在桐的特意安排,他的房間就在傅在桐對面,路過走廊的時候,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對著對面的房間默默道了聲“晚安”,刷開自己的房門,一伸手卻發現裡面已經有了張房卡。
沈霽稍稍一愣,合上房門,脫下大衣快步走進屋裡。
本該無人的床上躺著個人,微光朦朧裡,他看見傅在桐耳朵裡還塞著耳機,已經睡了過去,大概是因為戴著耳機,也沒察覺到開門的聲音。
他躡手躡腳走過去,把耳機連著的手機從床上拿下去,碰亮了屏幕,發現循環播放的一首歌。
他帶給傅在桐的單曲demo,《青梅》。
沈霽的動作一頓,有點愕然。
縱然傅在桐告訴過他往事,內心深處,他依舊覺得高高在上的傅影帝對自己的喜歡有些不真實。
可是傅在桐聽著他的歌睡著,和他看著傅在桐的電影睡著並無區別。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傅在桐的喜歡是對等的。
唇角有了笑意,沈霽低下頭,把他的耳機摘下來,嘀咕一聲“多傷耳朵”,俯身主動吻了吻他的唇,帶著幾分偷香的愉悅,準備去衝個熱水澡洗去一身寒意。
腳還沒挪開,腰上驟然一緊。
沈霽毫無防備,摔到了床上人的懷中,慌忙撐在他身上想起身。
傅在桐睜開眼,嘴角淺淺彎著:“看我逮到了什麽,一隻偷親完就溜的沈小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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