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神欽雙目緊緊地盯著顧玖身邊的男人, 素來淡斂的神色微變。

這捉奸般的語氣，不說張錦緯听得頭皮發麻、心肝亂顫，連知情的人王等人也是一臉驚異之色。

他們看看神欽, 又看看劍靈, 暗忖難道這神族是醋了？

听說神族都是清心寡欲、自持身份，從來沒見過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不過吃一個劍靈的醋, 怎麼看都有點那啥吧？

原來神族是這樣的嗎？吃起醋來, 連劍靈也不放過。

只有顧玖十分平靜，甚至還對神欽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介紹︰“他是戮天神劍的劍靈。”

此話一出，等在山腳下的那群煉器宗弟子目瞪口呆，一雙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身後雖是一襲黑衣、卻是仙姿秀逸的男人。

等他們發現他們的宗主和長老們並沒有反駁這話，甚至還滿臉笑容地點頭附和，都有一種置身夢境的虛幻感。

他們竟然親眼看到傳說中的神器的器靈？

怨不得宗主他們如此開心。

不過很快的，他們發現宗主他們開心的原因並非是因為煉器宗難得有神器誕生器靈。

因為戮天神劍竟然認顧玖為主, 宗主他們不僅沒有難過, 反而開開心心的祝賀顧玖，還要為她舉辦隆重的認主儀式……

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勉強。

只有神欽依然危機感十足。

他並沒有因為對方是劍靈而有所松懈，反而覺得又冒出個可惡的家伙和他搶顧玖，這種情緒來得迅猛又強烈, 就像當初遇到血族的始祖時的心情，本能地知道這是強敵。

雖說劍靈並非六族，可也是誕生靈智的生靈, 甚至還認顧玖為主，這近水樓台不要太明顯。

按照以往的慣例, 但凡有神器認主，煉器宗不管是不是高興, 都要為得神器認主的修靈者舉辦一場隆重的認主儀式，以此昭告世人。

顧玖入鄉隨俗，並沒有拒絕。

一時間，煉器宗熱鬧非凡，無數的人族修靈者趕往煉器宗，為親眼目睹這難得一見的人族盛事。

只有神欽十分不悅，趁顧玖不在，私底下警告那位劍靈。

“別以為你是神器認主，就以為能近水樓台，離阿玖遠點。”

神族那張聖潔禁欲的臉上露出與本性不符的瘋狂，眼尾染上一抹猩紅色，絲毫不損他的神族風姿。

“如若不然，我親手斷了你的真身！”

劍靈不為所動，冷冷淡淡地道︰“她是我主人。”

這五個字，代表劍靈對顧玖的佔有欲，同時也是對神族的宣告。

神欽听到這話，並不意外，或許初見時，他就有所預感，只是現在預感成真罷了。他額間的風神花閃爍著金色神光，如同欲要出籠的凶獸，隨時可能撲過來擇人而噬，將敵人撕碎。

神族其實比任何種族都要好戰冷酷，只是掩蓋在那聖潔無欲的表相之下。

顧玖走過來尋找劍靈，正好看到這一幕，腳步微微一頓，轉身就想走。

劍靈和神族不約而同轉頭看過去，極有默契地叫︰“阿玖。”

顧玖瞅著他們，問道︰“你們剛才要打起來？”

劍靈正要說話，就听到神欽說︰“沒有，我們不會打起來的，是不是，戮天劍？”他神色淡然地看向劍靈，明明沒有警告，卻給人一種極大的壓力。

至少跟在顧玖身後的張錦緯看得心驚肉跳。

劍靈並不吃他那套，他臉上露出雲淡風清的笑容，“是的，阿玖放心。”

神族和劍靈極有默契地在顧玖面前維持一個平衡，並不願意在她面前動手，這是神欽在血城的經歷得到的教訓。

至于劍靈，本能讓他如此決定。

顧玖哪里看不出他們之間的官司，不過想到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會有默契是正常的，並不奇怪。

既然他們不動手，那她也不會多管，省得激化矛盾。

煉器宗舉辦完認主儀式後，人王和三大家族的人告辭離開。顧玖留在煉器宗。

她要留下，神欽自然也留下，張錦緯作為顧玖的頭號馬仔和崇拜者，也跟著留下，誓死要追尋顧玖。

張家老祖對自家小輩做這個決定並不阻止，捻著胡須，讓他跟在顧玖身邊好好學習。

這番姿態，讓其他兩個家族的老族冷哼一聲，覺得張家果然會經營。

顧玖開始在煉器宗學習煉器，投入忙碌的學習之中。

神欽和劍靈沒事干，開始明爭暗斗。

不過不管他們怎麼爭斗，默契地避開顧玖，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多次看到這兩個不同種族的男人斗得勢均力敵。

張錦緯偶爾撞破，被兩個男人同時用猩紅的眼楮盯著，嚇得心髒都要跳出來。

幸好顧玖及時出現解救他，才沒有被殃及池魚。

張錦緯噓唏不已，趁著幫顧玖淬煉材料時，私底下問道︰“顧小姐，他們兩個這樣……你不管管嗎？”

他不相信顧玖作為神器的主人，會看不到那兩個男人的爭斗。

顧玖捶打著一塊劍胚，溫婉柔和的眉眼在地火映照下，添了幾分瑰麗的色澤，她含笑道︰“不必理會，他們有分寸。”

“有分寸？”張錦緯覺得自己快要不認識分寸兩個字。

顧玖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

後來張錦緯才知道，顧玖這笑容中的深意，不管那兩個男人如何明爭暗斗，就是斗不過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所以這位才是最厲害的海王。

顧玖在煉器宗待了五年。

她用五年時間將煉器宗的煉器知識學得差不多，負責教導她的人由煉器宗的弟子到峰主到宗主到長老……但凡教過她的人，都要懷疑一遍人生。

直到發現教無可教，煉器宗的宗主和長老們心情十分復雜，既欣喜人族多了一位萬年難得一見的煉器天才，又遺憾這位天才竟然不願意加入煉器宗。

顧玖道︰“多謝諸位傾囊相授，在下感激不已。”

見她確實無意加入煉器宗，煉器宗眾人只能長吁短嘆，再三告訴她，若是回心轉意，一定要優先選擇煉器宗。

顧玖在煉器宗眾人依依不舍中，帶著神欽、劍靈和張錦緯離開。

他們回到青陽城的溪柳鎮。

回到溪柳鎮，顧玖依然每天去水湖打魚，神族神子和劍靈相伴左右，偶爾可以看到一只小魔物窩在她懷里慢吞吞地啃顧玖投喂的食物。

每當這時候，不管是劍靈還是神欽，有志一同地將戰火轉移到小魔物身上。

小魔物似是受到驚嚇，直往顧玖懷里縮。

顧玖便道︰“你們不要嚇它，它很乖的。”

神欽委屈地說︰“阿玖，你竟然護著它？護著一只魔物？”

劍靈雖然沒有說話，但那表情也差不多。

顧玖暗忖，如果你們也變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可愛，我也會護著你們。但這話不能明說，只能義正詞嚴地表示，她這是幫理不幫親。

劍靈和神欽終于發現，原來他們最大的情敵不是其他人，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魔物。

幸好小魔物清醒的時間不多，大多數都在靈獸袋里沉睡，否則兩個男人不保證會不會暗搓搓地弄死它。

他們對彼此有極深的敵意，這種敵意來自于獨佔欲，都想獨佔心愛的人，甚至為此不惜想弄死對方。

但撇開獨佔欲帶來的敵意外，他們對彼此又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本能地信任對方。

這種矛盾的情緒，讓他們直感不對，可惜卻無從探究。

顧玖依然穩坐釣魚台。

她並未插手他們背地里做了什麼，只有一個要求，不能傷害對方。

因她當時的神情太過嚴肅，連語氣都透著某種危險的味道，兩個男人本能地沒敢惹她，倒是相安無事地相處著。

隨著百年一次的六族大戰時間越來越近，六族的氣氛都變得緊迫起來。

顧玖依然不緊不慢地在寧靜的小漁鎮里修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簡單而充實，是最平凡的修行。

直到她接到來自半神蘭瑟的信息。

寧靜的水湖上，小靈船隨風飄蕩，玉色的小球里的靈光一閃一閃的。

顧玖站在船頭，迎著微風，手里捏著一枚玉色小球，往里面輸入靈力，很快就響起蘭瑟的聲音。

“你最近都在人族靈地？”

顧玖嗯一聲，並不意外他會知道，對于半神而言，只怕六族都有他的耳目和眼線。

“有什麼發現？”

“沒有。”顧玖神色淡然，和神色不符的是語氣里透著一種小心翼翼，用來敷衍對方，反正隔著千山萬水，對方也看不到。

蘭瑟確實沒有察覺，只是他的語氣有些不好，“找了這麼久，你什麼都沒找到？”

顧玖的語氣小心中添了幾分忐忑，“對方畢竟是神靈，我覺得我可能沒那運氣遇到吧……你也知道的，這些年，我將六族都走遍，並沒什麼發現。”

就算是神族之地，上次從妖族回來時，她也特地拐去逛一遍，不過當時是用來模糊蘭瑟注意的，在神族並沒有多作停留。

玉色小球那邊一時沒話。

顧玖耐心地等著，沒有冒然說什麼。

半晌，蘭瑟又問︰“六族大戰即將到來，你會進入混沌之地吧？”

顧玖道︰“這是自然，六族大戰是神造大陸的盛事，我會參加的。”

“那好，我們在混沌之地見。”蘭瑟用一種近乎命令般的語氣說，絲毫不覺得自己將一個s級玩家當成可有可無的下屬看待有什麼不對。

s級玩家在無界城雖然也是聲震一方的大佬，但比之半神，仍是微不足道。

顧玖詫異，“你也要進混沌之地？”

蘭瑟冷哼一聲，“既然六族之地找不到，只能去混沌之地看看。”

他來這個世界有一百多年，上次的六族大戰，他因為在六族之地尋找神靈，沒有進去，這次勢必要進去看看。

顧玖嘴里哦一聲，臉上的表情十分冷漠。

結束和蘭瑟的通話，顧玖劃著小靈船回到岸邊，拎著今天打到的魚回溪柳鎮。

溪柳鎮里，紅牆碧瓦的宅子前，兩個男人站在夕陽西下的柳樹邊，等待她歸來。

顧玖和他們進屋，將兩桶魚交給張錦緯放到池塘里，和兩個男人一起去吃晚飯。

日子過得平凡又充實。

直到混沌之地即將開啟，顧玖接到人王的信息，終于離開住了五年的溪柳鎮。

這次她離開，依然作了一番安排。

老婦人站在小鎮口，目送微光中離開的人，突然淚流滿面。

她有一種預感，這次分別，可能永別。

但她並不擔心，她知道這是顧姐姐的選擇，雖然不能再見，但只要彼此安好，不管顧姐姐將來在何處，她都會祝福她。